布鲁姆斯伯里是伦敦北部一个充满知识与文化氛围的社区,以其文学、学术和艺术气息闻名。著名的伦敦大学学院就坐落在这里,因而附近散落着相当多的知识分子、作家和艺术家,街道两旁多是中产阶级和精英阶层的住宅,整体环境十分静谧雅致。
与布鲁姆斯伯里截然不同的是,在毗邻摄政运河不远的卡姆登镇,这里充斥着着大量的铁路员工和工厂劳工,是个贫困的工人阶级社区。
不过,比起隔壁的科文特花园,卡姆登镇的果蔬和鲜花价格要低廉不少,正是安珀此行的目的。
尽管黛拉太太免去了她们的住宿费,但餐食仍需自理。安珀盘算着,不如顺带多买些食材,把大伙儿的餐食都包了,也算是对黛拉太太的一点心意。
沿着摄政运河一路步行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卡姆登镇,这里的环境跟布鲁姆斯伯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街道拥挤杂乱,砖房低矮破旧,窗户上糊着旧报纸挡风。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儿童赤着脚在泥泞的巷子里追逐打闹。现在是工作时间,有能耐赚钱的男人,往往都不在家里。偶有经过安珀身边的男性,也只会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女人们眼神空洞,麻木着干着浆洗的活儿。
市集上人声鼎沸,摊位纵横交错地排列着。鱼贩的吆喝声、肉铺的剁骨声、主妇们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味、生肉味和廉价烟草的气息。
安珀的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刚一出现,便成了小贩争相抢夺的大顾客。
“小姐,瞧瞧这牛肉,今早刚宰的!”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挥舞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挤到她面前。
“小姐,我这里有最新鲜的牡蛎,三便士一打!”另一个瘦小的男孩捧着一筐还滴着海水的贝壳。
“小姐,买点土豆吧,都是刚从肯特郡运来的!”
之前在赫伯庄园时,安珀常陪着罗拉太太出门采购,她知道大户人家的采购都是什么模样,所以该有的派头还是有的。
等她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绕着这个市场走了一圈之后,也算是对这片区域的物价有了基本的了解。
确实足够物美价廉,不枉她来回徒步一个多小时专程过来。
来之前安珀打探过,黛拉夫人手底下共有四位姑娘,加上她们一家人,那就是足足有十一口人。
要做出满足十一张嘴的饭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食材就要用不少。
而黛拉夫人留给她的食品柜里,除了基础的调味品,就是一些可以当板砖的耐储存面包。所有的蔬果肉类都得现买。
想到这里,安珀深吸了一口。
不仅如此,姑娘们晚上不能吃气味太大的食物,也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所以像需要用洋葱大蒜去腥的食物都不能考虑,炸物也不可以。
没有什么比初春来一碗热汤更实在的了,安珀稍作思索,便在脑海里列了一大张购物清单。
正当她思考着该从哪里下手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怯生生地叫住了她。
“小姐,需要菌子吗?这些都是今早我亲自摘的。”
安珀低头一看,摊位上摆着一堆灰白色的圆球状蘑菇——
竟然是马勃。
马勃又叫马粪包,是一种常见的无毒野生菌。马勃仅仅在未成熟时才可食用,成熟的马勃会变成土黄色,顶部有一个小孔,用手一捏,内部的孢子就会像烟雾一样喷出。同时成熟的马勃也是一味中药,可以清肺、利咽、解毒、止血。
不过英国人不懂这个,他们只知道这足够常见,所以相较于羊肚菌鸡枞菌这类珍贵菌子,常见于贫民家庭的餐桌上。
安珀蹲下身,用手捏了捏,挨个检查了每一个,都是嫩嫩的小小的,确实还没成熟,可以食用。
“如果我全要了,要多少钱?”
“真的吗?”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声音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微微发颤,“这这这…全部的话,您给五便士就可以了。”
“布伦达,你别骗人小姑娘了。”隔壁卖牛肉的妇人突然插嘴,嗤笑一声:“就这玩意儿也不好吃啊,还收人五便士。
“小姐,您看看我的蔬菜呗,都是最新鲜的……”
老妇人布伦达顿时慌了神,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东西绝对是能吃的,要不…您给三便士吧。”
马勃口感很嫩,像豆腐,回味鲜美,没什么特别的风味,像这类食物水煮肯定是没啥滋味的,必须辅以重油重料烹饪,英国人觉得不好吃,只是因为他们不会做罢了。
安珀了然一笑:“您给我包起来吧,我全要了。”说着她从钱袋里数出五便士,递给老妇人,“您按原价算就好。”
老妇人布伦达愣住了,她颤抖着接过钱,连声道谢:“愿上帝保佑您,小姐……”她低声喃喃着。
安珀把菌子装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菜谱——马勃菌炖汤鲜美,若是能再买些牛肉和土豆,就能做一锅热腾腾的炖菜。
“打架啦——快来看啊!”
这声吆喝如同投进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原本在摊位前讨价还价的主妇们立刻伸长脖子,浆洗衣物的女工们甩着湿漉漉的手就往声源处跑,连醉醺醺的码头工人都踉跄着挤进人群。
“又是克里斯那混小子惹事?”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工人咧着嘴问。
“不是,”旁边卖鱼的女人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是老莫里森家的二崽子!”
“啧啧,”老头摇头晃脑,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老莫里森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两个儿子都是讨债鬼。”
人群越聚越多,安珀被推搡着挤到了前排,要不是老妇人布伦达扶了她一把,险些摔进泥泞的水洼里。
场地中央,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正死死抱着醉汉的大腿。男孩瘦得像根竹竿,破旧的衬衫被撕开一道口子,额角的伤口不断渗血,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给钱!”男孩的嗓音嘶哑得不似孩童,却带着股倔强的狠劲。
醉汉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抬腿就要踹:“记账!老子说了记账!”
“你都欠了三个月了!”男孩像只发怒的小兽,任凭对方怎么踢打都不松手,“我爸爸生病了,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钱!”
“我说记账!”醉汉自觉被下了面子,狠狠朝男孩身上踹去。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哄笑。
“艾利克斯,尤金又赖账啊?”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怪叫道,“要不要我借你把刀?哈哈哈!”
“小子有胆量!”另一个醉汉举着酒瓶助威,“往他裤/裆踢!”
安珀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不管两位当事人的死活,没有一个人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先前她还以为只是地痞流氓的打架斗殴,自然不想多管闲事,可从老妇人布伦达的嘴里东拼西凑,算是大概了解了这件事的原委。
加上这半大的男孩看着跟双胞胎差不多大,安珀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恰在此时,醉汉尤金突然抡起酒瓶,安珀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她动作更快,随手捡了个石头就朝对方扔去。
“嗷呜——”尤金下意识护住额头,反而失去平衡跌坐在地,男孩趁机占了上风。
尤金恶狠狠瞪向石子飞来的方向。那里都是市集上的熟人,只喜欢看热闹,从不插手,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是个生面孔。
“臭婊/子,你敢砸我!”
“砸你就砸你,还要挑日子吗?”
离开戈恩前,安珀就已经能在高文手下过好几招了,更别提对付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
既然被揭穿,她也不躲了,在老妇人布伦达担忧的目光下,安珀干脆了当地走了出去。
成年男性就算瘦弱,力气也远比一个小孩大,男孩不过压倒尤金几秒又再度被掀翻,捂着肚子起不了身。
尤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抄起酒瓶朝安珀冲过来。安珀一个侧身轻松躲过了他的攻击,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扭。
“啪”地一声,酒瓶跌落在地,碎玻璃溅了一地。尤金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欠多少?”安珀甩着手腕问道。
“五先令三便士!”男孩撑着地面艰难抬头。
“还钱。”
“放屁!老子没钱!”
人群中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吹了声口哨:“尤金,你连娘们都打不过?”
尤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指颤抖着摸向裤袋,突然暴起发难。寒光一闪,折叠刀瞬间弹开。
安珀瞳孔骤缩,快速利落地后退一步——
“小心!”男孩突然扑上来,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将尤金撞得踉跄后退。安珀趁机抬腿,照着对方膝窝就是一脚。尤金跪倒在地时,钱袋从怀里滑了出来。
“六先令。”安珀数完硬币,把空钱袋扔回给尤金,“连本带利。”
尤金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未散。安珀俯身拾起那把刀,刀尖轻轻抵上他的喉结,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滚远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苏格兰场的牢饭管够。”
尤金一把抓回钱袋,跌跌撞撞地逃了,背影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人群见没热闹可看,渐渐散了。卖鱼的女人临走前嘀咕:"老莫里森家的两个儿子倒是硬骨头。"
“谢谢您,小姐!”男孩捧着钱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他额角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脸上也挂着血污,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仲夏夜森林里飞舞的萤火,又像是阳光穿透的猫眼石。
倒是个漂亮小孩,看来她也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把。
当时卡姆登镇是伦敦的一个社区,属于圣潘克拉斯教区,这不是一个小镇,直到1965年并入卡姆登区。
为什么裤/裆也会被和谐[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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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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