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三大神秘组织。
一个是微风楼,专司情报,统领十六风使,坐拥五千密探,只要出得起价钱,连户部尚书的七姨太的大表哥的通房丫鬟的表舅的脚底板有几颗痣都可以知道。
唯一一次赔钱是栽在张屠夫手上。
张屠夫爱上了烧饼铺的王寡妇,悄悄告诉了生铁铺的李铁匠,李铁匠答应他不告诉别人,可是包子铺的林老板说李铁匠偷偷将这件事告诉了典当行的赵当家。
赵当家又和药房钱老板很熟而王寡妇的儿子在药房给钱老板跑腿,张屠夫怕赵当家会告诉钱老板而钱老板又告诉王寡妇的儿子,王寡妇的儿子又跑去告诉王寡妇,这样张屠夫就会觉得老脸没地儿搁。
所以他就去找钱老板解决这个问题,钱老板跟他说,王寡妇的儿子已经没在药房跑腿了,现在去了典当行给赵当家打下手,让他去找赵当家。
可是赵当家跟他说,李铁匠其实根本就没跟他说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张屠夫爱上了王寡妇。
很快,整条街都知道了这件事,张屠夫用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请微风楼帮他查一查他爱上王寡妇这件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三天后,微风楼赔了钱。
一个是天星斋,据说养着天底下最好的杀手,只要出得起价钱,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给你摘下来。
天星斋的杀手遍布九省十八司,省司的杀手一百两银子起价,总会的杀手价格往上翻十倍,其中总会又分为四星位二十八星官,第四朱雀位,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官。
第三白虎位,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星官,第二青龙位,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官,第一玄武位,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官。
每进一个星位,其价十倍,四个星位里每进一阶星官,其价又十倍。
玄武星位的第一阶壁星官,这十年来也只出过一次手。
约莫三年前,壁星官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间荡平了黑风山,震惊朝野。
坊间流传两个版本:一是黑吃黑,所有连年被欺压的小帮派筹措银两一齐请天星斋灭了黑风山,一是屡次被劫官银,朝廷终于动了怒,拨了银子暗地指使天星斋行事。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天星斋的真金白银堆满山,不是没有人眼馋,只一点,天星斋的规矩是各凭本事,谁有本事取了壁星官的首级,谁就从此往后取代壁星官之位。
其余二十七阶亦如此。
真正坐稳星官之位的,都是屹立在同门尸骨之上的杀手,骨子里渗透着血腥气,且不论恩怨,不问是非,只要出得起钱,就能帮你杀人,很有些不合江湖道义。
因此,董映霞找上离忧阁就不足为奇了。
离忧阁,最近两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似微风楼和天星斋有着严密的组织结构和历史传承,这离忧阁仿佛是凭空而生,无人知晓来历,无人得知渊源。
离忧离忧,世人皆道这离忧阁专为人解除烦难,可细说起来,解除何等烦难,如何解除,却是一丝半点儿消息也透不出来。
阁主轻侯很是随性,风花雪月,游山玩水,足迹遍布天下。
轻侯到了哪里,便在哪里修建一座离忧阁,空无一人,只需置一锦盒于离忧阁中,言明所求何事,附上酬答,三日之内必有人前来领取。
这酬答不论银两贵贱,单论各人心中轻重权衡。
曾有一个乞儿在木盒子里放了一个白馒头,轻侯却帮这乞儿达成了三桩心愿,只因这乞儿已累月不曾得食,却将这白馒头拿出来酬答离忧阁。
轻侯离了此地,离忧阁便连夜拆毁,不留痕迹。
这既增添了离忧阁的传奇色彩,却也惹来了好事者的络绎查访,是以离忧阁最近几年愈发低调,步步谨慎。
轻侯这一日行至江南地界,离忧阁将将拔地而起,董映霞的锦盒就到了。
轻侯觉得此事果真有趣,便打发了游手好闲的云笺去解决此事。
云笺初始心不在焉:“我去?一个手无寸铁的小药师,果真用得着我出手么?”
轻侯只是笑:“事成,我准你一个心愿。事若不成……”
云笺跳将起来:“打住,没有不成,义父且等着我的消息吧。”
第一次,云笺跟在毫无防备的覃宛身后,万无一失的一击,好巧不巧,覃宛忽然低头跑到路边拔蒺藜。
第二次,云笺吊在房梁上,等着覃宛酣然入睡,飞身一击,好巧不巧,覃宛忽然做了个梦从床板子上滚下地。
第三次,覃宛研读医书至夜深,月黑风高,云笺一匕刺出去,好巧不巧覃宛精神不济身子一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不是没有杀他的机会,但是对于离忧阁第一杀手云笺来说,不能一击必杀,不能悄无声息达到杀完了人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效果,还算什么第一杀手!
此后,云笺走火入魔一般执着追求“一击必杀”……
三年过去了,覃宛仍然活得好好的,此刻趴在清宁殿,兀自酣睡,自己却失手了七七四十九次,无颜回去见义父,无颜重回离忧阁……
看着陶丞气不过对覃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云笺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对着覃宛也是一顿拳打脚踢。
云笺的拳打脚踢和陶丞的拳打脚踢那就很不一样了,覃宛“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躲到杨玉琳身边。
云笺一看更气了,杀也杀不死,打还不许自己打了?追上去就要打。
杨玉琳叹了口气:“董映霞的房契和香谱,到底值多少银两?”
云笺听得杨玉琳问,半晌不作声,委屈吧啦地盘腿往地上一坐。
“值多少银两……董家香堂房梁上随便一根柱子就一百好几十年的光景,合臂还抱不过来,更别说整个竹篱……”
“再说香谱,祖上传下来的,无价之宝……”
杨玉琳重重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横竖赔不起,是不是这个意思?”
云笺埋着头,委屈吧啦地“嗯”一声。
杨玉琳:“……”
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一眼景福临:“……皇上,我是国师对吧?”
景福临心里觉得好笑,却绷着一张脸:“嗯。”
杨玉琳耳朵尖都红了:“那……国师可也有俸禄没有?”
景福临眼睛里都带笑,提醒了他一句:“云笺失手了四十九次。”
云笺觉得自己当胸又中了一箭,捂着胸口,生疼生疼。
杨玉琳垂首不做声,景福临笑够了,看着地上的云笺,到底松了口:“朕可以帮你,记在国师账上。”
云笺抬起头,一脸喜色。
“你留在国师身边,三年。”
云笺心里泪雨磅礴,又是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身……
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点头应了,实在是自己毫无转寰的余地啊。
景福临见云笺点头,又想起来多说了一句:“宫里的人都没什么用,难为你身手这样好,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傅达礼和良辅头低得只剩下一个后脑勺。
景羲好容易哄住了陶丞:“糕也吃完了,故事也听完了,人也打完了,这就回去?”
陶丞还是不高兴,闷闷地点头。
忽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扔到杨玉琳手上,然后撒腿跑了。
景福临心情甚好,调侃了景羲一句:“原以为清宁殿的人就是最没规矩的,看来皇叔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景羲一笑,慢悠悠追出去了。
杨玉琳拿在手上一看,是好厚好厚的一封家书,墨迹透出纸背。
一层一层剥开,上面只写了一个狂草的大字:“归。”
一看便知是杨母的手笔。
眼下已是十一月过半,再有两个月就是年节了。
算算路程,这是催着自己回去了。
心里盘算着自己才欠了景福临一个人情,好不好再去开口告假……
不承想景福临却开口了:“早听闻江南的上元佳节盛况非常,下了三次江南却屡次错过灯会,这次可巧赶上了。”
杨玉琳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景福临起身:“既要出宫,少不得要安排些事情。让他们回来。”
傅达礼应声,退出了清宁殿。
景福临回头看了一眼杨玉琳:“不过一些琐事,去去便回,国师且好生准备,明日出宫。”又看了云笺一眼:“你跟着。”
什么意思?
杨玉琳愣了半天神:“皇上要出宫?”
乌苏眉飞色舞:“皇上是要陪着国师大人过年节。”
杨玉琳消化了一下乌苏的话:“你是说,皇上要跟我去我家?在我家吃、在我家住、我还得陪着皇上看灯?”
乌苏点头:“正是。”
杨玉琳的内心是崩溃的:“太后呢?皇上不用陪太后么?还有那些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呢?宫里的年宴呢?”
乌苏回说:
“太后每逢年节就去万安寺清修,无人叨扰。”
“大长公主畏寒,下第一场雪就会躲去萃华山庄。”
“安亲王久居江南不问朝政,更不会巴巴地赶来京城凑这份热闹。”
“羲亲王一向人闲心闲,闲得都去开饭馆子了,大小事能躲则躲。”
“除开这几个,余下的亲王皇子、妃嫔公主,确实每年都要聚一聚,好生热闹一番。”
“宫里的年宴素来隆重,可头两年瞧着新鲜,近几年却越发没意思了。皇上懒怠应付这些繁文缛节,早起了心要去江南游灯,此番可算逮到机会了。”
杨玉琳伸手止住了乌苏的话头:“慢,慢,慢着,皇上要去江南游灯皇上自去便是,可我家在湖广地界,就不必同行了吧?”
乌苏挠挠头:“有区别吗?”
杨玉琳泪流满面:“区别大了去啊我的姑奶奶…”
乌苏拍拍胸脯:“国师大人莫要焦心,不过隔着几百里地,到时候找湖广总督借两艘快船,千里江陵一日还!”
“先在国师大人那里过完年节,再去金陵看灯会,秦淮灯会天下第一,岂不快意?”
杨玉琳一想:“既如此,有湖广总督迎圣驾,不用去我家了吧?”
乌苏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旁人且不说,清浚王、清和郡主若是知道皇上出宫玩,必定缠着要跟去,所以皇上只能微服私游,私游…”
“你方才还说找湖广总督借快船?哪里私游了?”
乌苏低了头,蓦地又抬起来,眼神坚定:“我的意思是偷,偷!”
杨玉琳哭笑不得:“偷总督大人的船,妙极,妙极…”
正说着呢,外面好一阵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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