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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杏花已谢梧桐旧(1)

一.

满瑱素来喜欢趁着贵妃小憩与黄门宫女们打闹,这日却好巧不巧从小门外钻过,乱了方向。他听得四周忽静,一时有些心悸,便信手推了面前蛛网罗结的雕花窗,“吱呀”一声,冷风穿堂而过。

里头却有人声清冷:“你是谁?何故暗查梧桐殿?”

她的声音实则极好听,如明珠落玉盘,清脆掷地,可他彼时只听出满腔寒意,便只得抖抖擞擞地答道:“本宫乃当今东宫、东宫太子满瑱!梧桐殿?——我、本宫不过错走了小道,并无存心、存心打扰的意思。”

他近乎将满心对鬼神的敬畏都用到了话语中,女子沉默半晌,叹出一句:“到跟前来。”

满瑱环顾四望,连个人影也没有,他不敢再怠慢,只得顺着窗子一骨碌爬了进去,落脚时一个没踩稳,跌翻在地,正滚到她脚边。

他屏住呼吸,大睁着眼睛仔细瞧了,那是双厚底黑靴,面质粗糙,针脚明显——他只在父皇接见谢将军时见过,那日将军从军中回来,尚忘记了换好官服蟒靴。

女人对他伸出手,纤细十指,却布满老茧,他握紧时,只觉粗糙地硌手,可竟是有体温的,并非他想象中的冰冷。他愣神,随即便被使力一拽,直拉进她怀中。

她的长发就在他鼻尖掠过,女人半跪着将他柔柔抱住,手指轻抚他发髻。

“你叫满瑱吗?好名字。许多年未见,上一次,我尚能双手将你抱起,而今却是个半大孩子了,真好。”

贵妃从来是个冷淡少笑的性子,不曾这样牢牢将自己抱紧,满瑱局促地红了脸,不知将手往何处放。但当她松开手时,他却竟觉得失落。

门扉在这时被推开,独身一人匆匆来此的天子——他的父亲背光而立,额角汗水淋漓。他匆匆跪下见礼,气喘吁吁、胸膛起伏的天子许久才缓过气,却不曾正眼看他。

叹息一声,天子音色沉沉,“阿穆,我说过了,你不该来的。”

“臣也说过,陛下是君,应自称朕,您的儿子正向您行跪礼,视而不见,又是什么威风?”说着,她撩袍而跪,一字一句,“臣,平西军统领,主将宋穆,见过陛下,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子倏尔怆退数步。

“你在逼……朕,宋穆,十二年了,你还在逼朕。”

二.

那一日,天子怒极时,终也只是挥袖而去。

自称“宋穆”的女将军,则亲自将他送回长乐宫,在贵妃惨败的脸色中恭敬拜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令牌,塞进他手中,话里毫不避讳,端正温和:“我本也打算来看你,在梧桐殿瞧见了,实在更是开心。这块令牌你拿着,今日起,宋家军会在暗处寸步不离保护你,若是受了欺负、想来寻我说话,径直拿着令牌来宋府寻我便是。”

她与宫中女子全然不同,眉眼间尽是凛冽英气,那受过西北风沙寸寸侵袭的肌肤,却依然透着年少时姣好的秀白。他红了脸,讷讷点头,向来跋扈的贵妃,竟也一句不吭,默许了她的放肆。

后来满瑱才知道,那位宋将军,正是熹真谢、齐、宋三朝武将中,宋氏女将当家之主。她的亲姐姐,则是已殁先皇后,宋斐。

她与先皇后和当今天子相携微时,一起长大,十三年前天子即位,后宫第一件大事,便是册封后位,随即准予宋穆自由出入后宫。是故早在十二年前她挥师西去征战大齐之前,她在宫中,便有说一不二的尊贵。

若不是先皇后腹中的胎儿随她而去,早夭而亡,她为皇姨,更是贵不可言。

可她为什么待自己这样好?

他想起梧桐殿里擦拭长剑的女人,她发黑如墨,抬眼时唇角紧抿,面有厉色,可在向自己伸手时,眼神却又那么温软,这才叫他恍惚。

沉思间,他头顶琉璃瓦陡然异响,一束薄光自瓦缝穿过,随即稀里哗啦,破开个大洞。

这是他第二次见宋穆,这天她拎着蛐蛐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对他咧开个朗然的笑,脱去严肃外壳的她,一身便装,长发高高束起,伸手招呼他道:“多大孩子了,怎得连这些个上房揭瓦的事也吓出个满头汗?快来,今个儿带你斗蛐蛐儿去!”

满瑱咬咬牙,一贯胆怯怕事的孩子竟鼓了勇气,跳出窗外与她汇合。

好巧不巧,不多时却下了大雨,宋穆将外袍一脱罩在他头上,一边嘟囔着天公不作美,一边又乐呵地将他拽进亭廊中,“这下可好,蛐蛐儿先送你,只得再讲些故事解乏了,阿瑱,你想听些什么?”

他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她口中那本应伶俐聪慧的小外甥,可她笑得那样灿烂,他害怕见那欢喜寸寸剥落的模样。于是他刻意避开了心中的愧惭,只是低语:“塞外有些什么?大齐与熹真不同么?”

宋穆一愣,她笑:“我以为,你会问起你的母亲。我还以为……终于有人跟我一起说起她了。”满瑱蓦地语塞,但她却摆了手,依然跟他说起那些边疆琐事。

生死胜败谈笑间,她说起时平静的神情,恍惚是铁马冰河熔铸的果决。

“我比你大那么一点,十四岁时,已随着阿母出征在外,阿斐则是十六岁便嫁给了你的父亲,我走时只来得及匆匆抱你一回,便打马离京。想来眨眼是十二年,你也这样大了。”宋穆撑着下巴,面上浮起笑容,“若是你长得再像母亲些便好了,但想来男子肖父,没得挑剔。但你母亲虽然天真憨傻,要是她将你带大,你定然比现在要开心些的。”

满瑱明白,她这些话。本不是说给自己,可他依然嗅得久违温情。

他喜欢她的恣意,和唯有对自己时才温和的神情,欢喜得不愿疏离。

三.

宫中的人,都将两人的顽劣看在眼里,平素待他的严苛仿佛一夜尽毁,他们都以无声的纵容,偿还着他失落的少年心肠——又或是偿还宋穆失落的十二年呢?他不计较了。

宋穆会带他偷溜出宫,在繁华的东市街上买上两串糖葫芦,看面人师傅捏出栩栩如生的仙子,再到醉仙楼尝上一口仙人酿。他沿着杯缘舔上一口,便恍惚脚步趔趄,酩酊大醉,她笑得稚气,并不搀扶他,只是笑男儿总有醉酒日,你父亲当年也没好上多少——

当年。

她的眼神有刹那凌厉,随即又伴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静默隐去。

那年微时,她尚且做男子打扮,与苏潜渊对案拼酒,酒壶摔在地上清脆声声,她仰面而尽时,对面已人事不知,酣然睡去。满面焦急的阿斐缩在自己身后,悄声道如何是好,她笑得恣意,呛他逞强——“活该!”

醉倒的少年尚可换了新人,躲在身后的女孩,已然没了踪影。

她遮掩地撑了额,泪水险些涌落,她听到阿斐死讯时,曾那样暴怒,乃至与苏潜渊割袍断义,从此只以君臣相称,若不是他用阿斐的孩子挽留她、威胁她,她怎会在荒漠边疆死守十二年?

那信中隐隐切切,声声泣血,“阿斐是你的胞姐,我又何尝不曾以真心待她?我不过初登帝位,朝中重压频仍,你若避战,宋家其他人我如何保得住,她的孩子,我如何保得住?朝中人虽不喜,但我已将他送去秦贵妃处抚养,若你愿意助我,我会立他为太子,将他好好护在穹顶之下,阿穆,个中利害,你还不清楚吗?”

她该是要抱着阿斐遗愿中焚灰的骨,带她去一直念叨的熹南水乡,去海上仙岛的——她一生如笼中孤鸟,不得自由,如果连自己也做不到,谁来圆满她的梦呢?

但她还有一个孩子,幸好她还有一个孩子。

宋穆分明没醉,但她步子微晃,险些跪倒在他面前。她纤细的手指描摹着醉倒少年的轮廓,低声絮语:“小姨回来了,阿瑱,你不用害怕。若你想要登上帝位,我会穷毕生之力助你;若你想要自由,我也成全你。”

满瑱迷蒙着眼睛,向她伸出双手,咕哝出撒娇的语调,讨要一个拥抱。随即他便又嗅到她发间温润的香,她的脖颈搭在他肩膀,是爱怜和宠溺,而他竟在这时,生出本不该有的贪恋。

他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却明白在她看来太过幼稚,于是紧闭嘴唇,将所有的话一并淹没,只是紧紧将她回抱。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他附在她耳边,问得急切,“等到我及冠,等到我成了、成了皇……”

“你想做皇帝吗?”宋穆出声打断他。

他以拘谨瑟瑟、却隐约坚定的眼神望向她,唯有成为皇帝,方能无所不有,方能让她永永远远,这样留在自己身边,“是。”宋穆便笑了,她拍拍少年的肩膀,轻声应了他:“好。我答应你,你的太子之位,会稳稳坐到最后。”

他心下突如其来的胆怯忽而占据了上风。

他揪住她的衣袖,借着醉意低声道:“但若我……若我不是你的外甥呢?”

宋穆揉揉他的头发,苏潜渊信中已然说过,为了保护这孩子,他从未将真实的身世告知给他,也许至今为止,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找错了人,但那又如何?换了是她,依然不会将那其中的惨烈说与他。

是故她只是安慰,“不,你永永远远都是,不要担忧,阿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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