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还没出来，段清影和同桌已被叫到了办公室。
Miss刘戴着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的两份试卷上，扭头望向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给我解释一下。”
Miss刘平时外号“灭绝师太”，主打一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同桌看这阵仗，明白现在是战时状况，心理防线不攻自溃，哆哆嗦嗦道：“我…我抄她的。时间来不及我就…老师我错了，我不该…我是一时糊涂啊老师…”
Miss刘用一个眼神打断他的忏悔。同桌立即闭了嘴，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你呢？说话。”她看向段清影。
事到如今，只有老老实实作答。“他抄我的。”
“好啊，你俩倒是坦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抄袭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呢！都给我到走廊上罚站去，大课间不结束不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俩干的好事。”Miss刘用手直直地指着门外的方向高声道。
同桌飞也似的溜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待，就跟有鬼追着似的。段清影在后面慢慢走着，瞧见这场面，低头憋笑。
“等等！你，过来。”
段清影被叫了回去，站在办公桌旁，一副等着发话的乖巧模样。
Miss刘扬了扬卷子，叹口气道：“你如果不是考了满分，我就要怀疑你抄第二名的卷子了。你同桌倒是老实，直接不打自招。不然我都分不清谁才是真的第一。”她顿了顿，面前的学生仍是沉默不语，“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谢谢老师夸奖。”
Miss刘无语凝噎，“你…哎，以后不要这么干了。你让他抄，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知道吗？”
“知道了。”
“行了，去走廊上站着吧。”Miss刘转回椅子，“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
正是早操结束的时间，学生们集体从操场往教学楼涌。走廊很快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段清影站在办公室外面窗户底下，不时有路过的人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她也报之以微笑。
黄叶云也看到了她，先是些微惊讶，又当没看到似的，转头和身旁的女生说说笑笑去了。
站得久了，她渐渐无聊起来，开始观察来来往往的学生。没一会儿，她竟然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几缕金色的头发，在人堆里跟显眼包似的，她想不看到都难。
黄毛？黄毛竟然也是一中的学生？
那边黄毛也注意到了她，同样的惊奇。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
黄毛伸手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我在这上学啊！你跑这干啥来了，你不是服务员吗？”
“你不是小混混吗？”她反唇相讥。
“唉哟我艹，”黄毛捂住脑袋，“勤工俭学啊。比李小龙还励志。”
“闭嘴吧你。”
人群里传来别人的声音，“佘锐，不是去打球吗，还去不去啊。”
“等会儿，你们先去！”佘锐扭头冲后面喊道，又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上次的事没人来找你麻烦吧？我都叫他们办妥了。”
“没有。多谢。”
“应该的。人在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侠肝义胆，八方有难，一方…拔刀相助！”
段清影听着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话，还一脸认真的表情，想笑又不能，憋得面部肌肉都变形了。好半天才控制住，方开口道：“别贫了，你快走吧。我搁这罚站呢，说话不好。”
他一叉腰，“谁让你罚站？哪个这么不长眼？我找他去！”
“别别，大哥，”她赶忙道，“我玩儿呢，没人让我站，行了吧。走吧走吧，一会打铃我就回去了。”
佘锐的朋友又在催了。他犹豫片刻：“那我先走了，下次找你玩。记得下次把你那功夫教我点啊，一定找你，别忘了哈！”他边大喊边冲她招手，一步一回头，直至被朋友不耐烦地拖走。
等他走远了，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同桌才兢兢业业开口：“你认识佘锐？”
段清影道：“咋了，你也认识他？”
同桌摇摇头：“不不，我哪能认识他啊，我就是知道他。准确地说一中没人不知道他。”
经过一番八卦，段清影这才知道，佘锐在一中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平时校长都要看在他爸的面子上给他三分好脸色，更别提老师们了。除了他老子，没人敢管他。
“…校霸吗这不是。”段清影直接作出了总结。
“校霸？”同桌一脸迷茫，“应该说是校草吧。”
“哪草了？就一龙傲天。给他惯的。”
-
走廊上看见她和佘锐聊天的人很多。不到半天时间，段清影认识佘锐并且关系还不错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班上来找她交谈的女孩子陆陆续续接连不断，无论话题怎样千变万化，最后总会巧妙地绕回佘锐。
不，不是很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这些话她一个下午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讲到最后口干舌燥，恨不得能就地隐形。
甚至有些外班的也来扒着窗户看，对她指指点点，“瞧，这就是那个据说和佘锐关系很好的。”她听到默默握紧拳头。喂，我叫段清影，不叫“据说和xxx关系很好的”。
唯独一人，始终没来找过她。那就是黄叶云。黄叶云好几回远远地向她投来视线，甚至有次路过她座位旁停顿了下，神经有丝紧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口不言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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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少女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高考倒计时如断头台悬在每个人的头顶，没过几天事情就平息了。一切又照旧如常。
只是找她聊天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同学们都发现，段清影和以前不同了。现在的她，交谈时总是带着淡淡的，冷冷的微笑，仿佛站在很遥远的地方倾听，偶尔点头。让人感觉很舒适。
不论什么话题，八卦，争议，抱怨，压力，示好，评判，到了她这都惊不起波澜，像冬日结冰的湖面，洁净得只能映出说者自己的倒影。你可以放心地让她保守任何秘密，因为你知道她对此不感兴趣。
没过多久，她便包揽了班上的第一名。只要有考试，第一的名次毫无悬念就是她的。而在从前，这个位置是属于学委的，如今黄叶云最好也只能排第二。班上的同学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状况，找她请教问题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他们发现段清影总是耐心地，毫无保留地传授做题思路。对于提问者听不懂的点，也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被问及如何做到休学一年竟还能进步这么大，不退反进时，她只说自己运气好，脑袋突然开窍了。同学们当她是谦虚，又对她多了一层敬佩。
这天，课间又是照例有人拿卷子过来找她请教。同桌识相地起身让位。他们这张桌子现在成了热门景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段清影拿起笔，开始在递来的稿纸上写写算算，一通演示。白纸不多时被填满，提问的人也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她微笑着说不客气，拧开杯子想喝口水，却看见对方犹犹豫豫的，在座位上还没走。
怎么了？她问。
那人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天班里流传的谣言都告诉了她。
考试作弊？那我还能次次作弊？她诧异地问道。
那人连忙说，是啊，他也不信。可是谣言传得厉害，都在说你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手段，才能回回得第一。不然成绩怎么能跨度如此之大，以前连上本科线都悬，现在稳定985，甚至有望冲击T大。难道是奇迹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大家都相信科学，哪来的奇迹？对了，还有人说那次走廊外的罚站，就是因为被Miss刘抓到了作弊…
同桌在后面站了半晌，听到这话立马开口解释。作弊的是他，和段清影没关系。
好吧，不过现在确实传得离谱…那人想了想又安慰她道，好在半数人是不信的，但流言已经闹到了班主任耳朵里，怕是有点麻烦。
那人说完就走了。同桌早在旁边听得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只待人一走，愤愤不平地坐了回去。刚想开口讨伐流言的离谱，却瞅见段清影慢慢悠悠地，翻开练习册，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我靠，这你能忍？！简直不可理喻！我天天在这看着你考试，你哪来的机会作弊？”他慷慨激昂地陈词道。
段清影看了他一眼，道：“你天天坐在我旁边，自然知道；别人也能天天坐我旁边？”
“那也不能说你作弊！不是冤枉人吗！太屈辱了。”同桌的脸涨红了，激动地快要从座位上站起，仿佛被冤枉的不是段清影而是他自己。
“淡定。多大点事。还屈辱上了，你知道什么叫屈辱吗。”
“靠，你就淡定吧，谁能有你淡定。是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同桌颓然道，“你打算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说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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