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小组展示，下了课，三个人收拾东西，黄晶灿灿一边收，一边原地蹦蹦跳跳。
今天是马鹏飞第一次来看她。她要把他领来给两个闺蜜看看，大家一起吃顿饭。
武一流和尚卓尔默默对视一眼，终究忍住了都没说，没忍心扫她兴头。
武一流和尚卓尔先去学校旁边一家叫“武吉士”的西餐店坐下等，黄晶灿灿去地铁站接男朋友。
尚卓尔说：“书包挺重的，给我拿着吧，你就拿交通卡和手机去就好了。”
黄晶灿灿还想伸手去掏出钱包来，武一流“啪”地打了她手一下：“不许拿！你就是去接他，有什么好花钱的？他又不是没钱。”
黄晶灿灿说：“我提前给他买张交通卡嘛。”
武一流本来想说让他自己支付宝微信扫码不就行了吗，忍住了。
黄晶灿灿掏出钱包，捏在手上，嘿嘿笑：“你俩还想吃啥甜品吗？回来路上我买回来。”
武一流翻个白眼：“走走走，接你男票去。不想跟你说话。”
灿灿像只快乐的小柯基，开开心心跑走了。
尚卓尔叹道：“唉，她现在挺开心的，不就行了吗？你又不是她妈——她妈也没管这么多呀。”
武一流说：“灿灿这么单纯，她对一个人好，她就掏心掏肺对人好，我怕那个男的不识货，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好好待她，到时候她肯定特别受伤。”
尚卓尔安慰道：“我也担心，但她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也能应付吧。实在应付不了，还有咱俩呢。”
武一流叼着饮料吸管，感慨道：“我将来一定不能生小孩，如果我有小孩，我一定每分每秒都在担心ta，怕ta受伤害，然后过问ta日常每一个细节。那样小孩太痛苦了。我真搞不懂，我爹妈对我是散养，怎么我长大反而成了个控制狂啊？”
原本说是一点钟就能碰头的，一点半武一流给灿灿发微信，灿灿说还没接上，马鹏飞先去见了一个他的高中同学，耽搁了一会儿。
武一流在微信这头对着尚卓尔炸了：“我就说这个男的他没把咱们灿灿当回事儿吧！你说他是不正常吧？正常男的第一次见女朋友的闺蜜，明知道一点要一块吃午饭，他将近十二点下了火车还不直奔这边，还中间拐出去见别人？”
这下尚卓尔也没法替那个男的说话：“是有点不太对……但说不定，他和那个同学好久没见了呢？”
武一流两手一摊：“就算自从高中毕业就没见，到现在也才一年零几个月啊。”
“对吼……”
尚卓尔悄咪咪给灿灿发微信：“跟你说，516，饿了。”
又加了一句：“饮料不能应付的那种饿。”意思是她已经尽力了。
516这人不好惹。
饿了的516，尤其不好惹。
灿灿连忙：“你们先点菜，想吃啥先点着。”又打电话催马鹏飞。
两点钟，马鹏飞姗姗来迟。
黑，粗，壮。确实是大高个子。
长相……
武一流和尚卓尔又是默然对视了一眼。
怎么形容呢。
说得好听一点，如果从灿灿最爱的金庸世界找参照物，武一流觉得他像一个鼻子放大眼睛缩小版本的蝠王韦一笑。
说得难听一点，武一流想了想，把一些暴怒语句从脑海抹掉了。
她现在的心境，很像一个发现女儿遇人不淑的妈。
但不管怎么不满意，这人是灿灿的男朋友。
武一流和尚卓尔站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俩只点了个小蛋糕稍微垫垫肚子，主菜还是等马鹏飞来了再看。
结果马鹏飞也不问别人爱吃什么，咔咔咔，从牛排到意面，全点完了，菜单扭头交给了服务员，催人家快上，说他饿了。
尚卓尔抬手扶了扶额头。她都不敢看武一流现在头顶积压着几吨阴云。
武一流微笑：“不好意思，我不吃生的。”刚刚马鹏飞点牛排，要的是三分熟。
马鹏飞：“三分熟不算生的。”
灿灿连忙叫服务员：“再要一个那个牛排，要全熟的。”
马鹏飞：“我不吃。”
灿灿也恼了，但是碍着面子没说什么。
服务员不知道该听谁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尚卓尔连忙笑着比两个手指冲他说道：“我们一共要两份牛排，一份三分熟，一份全熟，吃得完。”
等菜的时候聊天，马鹏飞带着浓重的鼻音，三句话介绍完了自己：“我叫马鹏飞。我在山大。学医。”
武一流，微笑：“我叫武一流。学校你知道。专业社会学。”
尚卓尔气量大，不跟男的一般见识，态度令人如沐春风：“我是尚卓尔，我学广播电视传播的。虽然咱们这是第一次见，但总是听灿灿跟我们说你，整天夸你，所以今天见了感觉好像熟人见面一样。”
马鹏飞说他也是，所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马鹏飞就扭头跟黄晶灿灿讲广东话了。
虽然以武一流的广东话水平，她大概也能听懂他在加密通话里没说什么坏话，但是她一想到尚卓尔还什么都听不懂，就对马鹏飞越发生气。
看见灿灿还在笑着跟他说话，更气了。
可是当她捕捉到灿灿眼神里的一丝黯然时，心疼又取代了生气。
灿灿虽然天真，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但其实内心很敏锐，而且也是注重礼数的，今天她男朋友表现成这样，让她在闺蜜面前丢脸，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里，她把自己的火气压了压，挑些话题跟马鹏飞聊，问他具体学的是临床医学还是别的什么、项目要读几年、诸如此类。
提起专业领域的东西，好歹马鹏飞还能正常地说几句话。
席间的气氛渐渐缓和，菜也一道一道端上来。
除了牛排，他们还点了炭烧澳洲大菇拌香草带子，香煎法国鹅肝，蒜蓉牛油芦笋，芝士烟肉焗薯皮，香煎柠汁牛油比目鱼拌薯蓉，德国香肠拼盘，蟹肉大虾天使面配红花忌廉汁，法式龙虾浓汤。
主食严格来说只有一个意面，意面端上来，马鹏飞直接让服务员放在自己面前，就接着那个盘子吃。
别说是武一流和尚卓尔震惊当场，灿灿在一旁都愣了。
灿灿问她俩：“咱们要不要再加个主食？”
尚卓尔说：“要不再加一个吧，有点没饱。”菜一上，马鹏飞就往自己盘里猛夹，不顾别人也就算了，连灿灿他也不管。
厚道宽容如尚卓尔都忍不住想：第一次见女朋友的闺蜜，虽然没必要刻意秀恩爱，但你们刚开始恋爱几个月，按理说还在热恋期里，总该记得给女朋友夹个菜的吧？
灿灿的表情已经让尚卓尔都不忍心看了。
先前试探着起个小哄：“哎，灿灿最爱吃的鹅肝来了。鹏飞你给灿灿夹点。”
马鹏飞：“她不用。她自己夹就行。”
尚卓尔叫了服务生来，念了意面和披萨的单子。
马鹏飞一面埋头，几乎用嘴贴着盘子在狂吃意面，一面还腾出空暇来，说：“我饱了。”
到这，武一流把近几个月灿灿对她的好从头到尾在脑海过了一遍，才终于忍住了没有怼马鹏飞一句“你当然吃饱了”。
三个女生又追加了一个夏威夷披萨。
马鹏飞是真吃饱了。
他吃饱了之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女生们还没吃完，他擦擦嘴站起来，说他下午还有个朋友要见，先走了。
武一流和尚卓尔万万没想到，她俩已经开了一顿饭的眼界，在快吃完的时候眼界还能再开阔一点。
合着您，来晚了，坐下就吃，吃完就走，不请客也就算了，还一分钱不掏，合着我们三个女生请您吃饭了呗？
武一流微笑：“好的拜拜。”
尚卓尔内心飘过一句：能把516给气笑了的人……我们可怜的灿灿哟……
灿灿比她俩想得要坚强。
马鹏飞走了之后，她低着头吃饭，没哭，表情也没有太难看，也没说什么。
想象中，吃完这顿饭，她该支开马鹏飞，然后悄悄问好朋友们觉得他怎么样。
可现在，她觉得不用问了。她也不想问。
丢脸，丢脸，丢到了地心里。
武一流和尚卓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若是换成尚卓尔遇人不淑（呸呸呸），武一流可能已经开口劝分了。
可是面对着孩子气的灿灿，武一流怎么也说不出劝分的话。甚至在灿灿自己决定跟那个男的分手之前，武一流就算想冲上去狂骂马鹏飞，也会忍着。
尚卓尔圆场道：“他是不是第一次见女朋友的朋友啊，看着挺紧张的。”
灿灿只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披萨。
一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武一流憋来憋去，憋出一句：“你说马鹏飞这名起得，他到底是马，还是鹏啊？要么马飞，要么鹏飞，马鹏是什么生物，怎么飞啊？马怎么‘鹏飞’啊，马像鹏一样飞？”
灿灿和尚卓尔嘴里正嚼着饭，都“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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