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只离开一会儿,拿着蜂蜜水回屋时床铺就空了。
卫生间有水流声传出,他放下手机和水杯冲进去时,浴缸里已经满了半池水,原梾整个人躺在水底一动不动,萧行心脏差点被吓出来,他一把将原梾拎出水骂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原梾湿漉漉地懵懂地睁开眼睛,看着异常脆弱破碎,眼睛红红地,盯着人愣了好一会儿才不耐烦道:“醒酒。”
萧行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去刺激他,那种又爱又恨,即心疼又恨不得掐死他的冲动盖过了思念,他拎着他衣领怒道:“你他妈不要命了吗?有你这么醒酒的吗?”
“不用你管,滚开!”
萧行把他紧紧勒进怀里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好吗?”
原梾想推开人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水池泡了一会儿的确让他清醒了些,留学时他心情不好就躺在水底想事情,因此闭气时间也越来越长,此刻萧行的道歉落在他混沌的脑袋里只剩下陌路人的未尽的关心。
“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萧行将人抱出浴缸,扯了浴巾给他擦头,原梾站不住像条泥鳅一样滑向地面,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喊道:“随哥,我要回家。”
“好,回家。”萧行横抱起他,原梾极不配合地挣扎着要跳下来,地面湿滑,萧行怕他摔着只得将人放下来,原梾踉踉跄跄地要走,萧行无声地挡着门。
“走开。”
“我不走。”
醉意朦胧中原梾再次一脑袋狠撞上去,萧行吃一堑长一智,错身将他抱了个满怀,原梾趴在萧行肩膀处伤心地哭了:“随哥,你在哪儿,我想回家。”
萧行从没见过原梾这般难缠,从前醉酒只是乖乖地睡觉,如今站都站不住却强撑着意志力非要回家,无奈萧行给丁随去电话。
丁随刚回房间就被一个电话呼了过来,原梾处于半梦半醒中,困得睁不开眼却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丁随边给他擦头发边安慰人:“湿乎乎的会感冒,换身衣服我们回家。”
原梾趴在丁随肩头,喃喃道:“不换,回家换吧。”
萧行在门口看着又着急又不敢上前,看原梾这么依赖丁随,醋意大发:“随哥,给他裹条毯子,我送他回去。”
丁随将毛巾团了个球狠狠砸过去,安抚道:“代驾马上到了,衣服不换可以,把这杯蜂蜜水喝了就回家。”
原梾接过水杯乖乖喝了,喝完怔怔地愣了一会儿,以为这就到家了,于是拿着空水杯直接横到了床:“为什么回了家还是这么难受?”
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头顶斑斓的灯光散射进眼睛,刺得他眼眸半阖:“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一次?”
“随哥,我应该再努力一点的。”
“如今努力也没用了,我是假的,向飞才是真的。”
丁随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萧行,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演习是假的,我这个战友也是假的。”
原梾突然哭起来,狠狠砸了一下自己脑袋,有点绝望地喊道:“还有林跃,操,为什么他他妈的总是跑出来……”
“我该怎么办?”
原梾好像真累了,缓缓合上眼睛时轻轻念了句:“爷爷,我好累啊。”
“到家了,累了就睡吧。”丁随小心地拿走他手中的水杯时道。
10分钟后,代驾萧行将原梾背上车送他们回家。原梾卸下心防一路都睡得很沉。
丁随和原梾租的房子在城西,距离工作室不远,附近都是老别墅区,两人合租除了分摊租金,还能一起讨论方案。花园层是两人的工作区域,生活区域则在一楼和二楼,丁随住一楼,原梾住二楼,楼上一共两间屋,中间有个面积颇大的圆厅,摆满了画笔和画架。
“睡衣应该在左边衣柜,内裤你翻翻。”
“好。”
“原梾书房有张折叠沙发椅,可以当床,平日累了他就在那儿睡会儿,衣柜里有被子。”
“谢谢随哥。”
“回了家就不用担心了,原梾很少这样。”
“嗯。”
丁随哈欠连天:“早点睡吧,我快累死了。”
“晚安,随哥。”
屋子清冷简洁,只有一张一米五的木床和一盏一人高的落地台灯,进屋右侧有一间小小的步入式衣帽间,清一色的纯色衣物,萧行翻出睡衣和内裤返回时原梾正难受地扯着身上半干的衣服。萧行小心地替他脱衣服,原梾一直迷蒙着双眼似醒非醒,他哪里萧行没看过,可如今只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萧行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再次看到他肋骨处那方朱红印章时,萧行没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而后像新得了珍宝一样开心地笑了。
原梾突然握住他的手,萧行吓了一跳,看他眼眸半阖似醒非醒,凑到他跟前轻唤了一声:“原梾。”
原梾眼神涣散地盯着他:“嗯,萧行?”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清醒不过来:“我喝醉了没力气,抱不动你。”
萧行会错意刚准备抱他,原梾环着他的脖颈将他拉到近前,二人鼻息可闻,原梾温柔缱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亲了他一下道:“小木头,你已经进化成跟真的一样了吗?”
以前原梾不是没有醉过,难受时就有一句没一句抱着机器人聊天,直到他睡去,小木头超长待机。
某种记忆觉醒了,萧行极力忍着强吻回去的冲动问道:“那么想他,为什么不联系?”
原梾闭着眼睛,呓语般吐露心声:“心里有根刺,拔出来了。”
“是林跃吗?”
原梾意识不清却还是不想承认:“关机,我困。”
萧行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今天见着萧行,为什么跑了?”
原梾睡梦中眼角流出了眼泪:“那王八蛋有了新欢,可我那么喜欢他又恨不起来,只能跟个懦夫一样躲起来,小木头你帮我把他抢回来吧。”
“你自己抢。”
“喜欢才能有恃无恐,如今怕是抢也没用了。”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这信心自己生不出,他不是也没主动联系过我么。”
“他有纪律,工作繁重。”
“哦,那我原谅他吧。”
萧行有点哭笑不得,刮了下他的鼻子道:“这么轻易就原谅了?”
“我有愧。”
“那你不打算抢回来了?”
“困,今天没力气了,明天再想办法吧。”原梾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侧向一边时轻声道:“关机,睡了。”
卧室穿过圆厅是原梾的书房,很宽敞,几乎占了半层面积,萧行不想睡书房,把折叠沙发椅搬到原梾床边,守着他睡了。
冬日清晨,窗户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阳光跑进屋时原梾醒了。头有些疼,他盯着天花板醒神,宿醉后那种深深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他听到身侧有轻微的呼吸声,转头看到萧行清俊的侧颜时好像在梦里醒来般不真实,原梾愣怔着看了许久……
萧行忽地睁眼,看到原梾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起身道:“你醒了?”
原梾并不答话,突然低头无声地掉起了眼泪,萧行六神无主,想安慰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原梾没拒绝,良久起身走进浴室关门落锁,萧行感受到他的消沉,瞬间慌了,走到门口想解释点什么,话还没出口,浴室里响起了水流声,他只好静静地守在门外等着。
很快,原梾冲完澡裹着一身水汽掠过萧行径直去了衣帽间,衣帽间是茶色玻璃立柜隔出的小房间没有门,萧行跟尊大佛一样挡在门口道歉:“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
原梾拉开柜门随便拎出一套衣服:“出去,我要换衣服。”
“我不,有种你把我扔出去。”
原梾囫囵套了两件衣服:“你不走我走。”
萧行震惊于他一大早过山车一样的态度,昨晚还难过得要死,刚醒酒就翻脸不认人:“你变脸速度也太惊人了,你说的明天再想办法,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昨天说了什么原梾根本不记得,他换好衣服站到萧行面前道:“让开。”
萧行的假期实在有限,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赌气上,可这局面又好像是他造成的,于是语气软下来道:“向飞只是战友,昨天我故意气你的。”
“哦,你成功了。”
原梾软硬不吃,萧行没了主意,胡乱道:“不是,我,我看见你和丁随那么亲密,以为……”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不用道歉,你不欠我什么,你让不让?”
“不让。”萧行无赖道:“一大早看见我睡在你旁边,又觉得有恃无恐了是吧?”
原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穿衣镜,穿衣镜是个旋转门,推开后就是卧室门,原梾在圆厅桌子一堆杂物中翻出车钥匙,快步下楼去了。
萧行赶紧追上去,看他光着脚头发也没吹干,关心道:“你好歹把头发吹干。”
原梾把他当空气,对着厨房做早餐的丁随扔下一句:“随哥,跟逸哥说请两天假”,然后摔门走了。
萧行目瞪口呆,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人还是如此无情,他追出去对着车子喊:“你得告诉我你去哪儿我才知道怎么找你?”
原梾用车尾气回答了他:“滚!”
丁随系着围裙拿着铲子站门口看好戏,笑道:“他现在宿醉刚醒,心情最差的时候。”
“随哥,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我怎么知道,先进屋吃早餐。”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早餐?”
“进屋吃早餐,把原梾那份也消灭,敢浪费粮食我先灭了你。”
萧行感觉现在全世界最悲催的就是他,他想打个电话,摸出的居然是原梾的手机:“草,他连手机都没拿。”
丁随将早餐端到桌前,帮着萧行分析:“原梾没什么社交,朋友也不多,业余时间除了画画就是爬山,除了酒店和回家其实无处可去。”
萧行塞了口煎蛋,尝试解锁原梾手机,居然成功了:“他有常去的酒店吗?”
“没有,最近常去古城。”
“他住酒店失眠,大概率会回家。”
丁随佩服道:“我留学期间也算见过很多同性恋人,你俩这么长情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年他过的好吗?”
“你说呢,求学时逮着假期就往回跑,做项目又四处漂泊,接触到的人不少却跟谁都不冷不热,没项目时就把自己关屋里画画,他很少提及你,却能从他身上处处看到你的影子。他呀表面看着风光,其实特别孤独。”
萧行微微红了眼眶。
“赶紧把人追回来吧,这样他爷爷在天之灵也能欣慰一点。”
“他爸呢,怎么样了?”
“担心他爸不同意?他爸根本左右不了他的想法,自然也左右不了他的感情,牢狱九年确实会把一个人的信心击的粉碎,原梾这些年都在一点一点重塑他父亲的信心,不是无奈接受,而是像他爷爷一样相信他的选择。你昨天的行为放到别人身上或许适用,唯独不适合原梾。你带人回来,他不嫉恨而是绝望,孤独惯了的人知道自己已经退场即使再不舍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当年为何跟你分手,以前你处在热恋期看不懂,如今还看不懂吗?他给了你最自律却也最自由的爱。”
“随哥,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你不用套我话,原梾这样的人,很多人喜欢他无关性别无关情爱,也正因如此我才最懂他。”
“谢谢你,随哥。”
“行了,赶紧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追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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