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像蜈蚣一样连绵不绝的黑虫从神像嘴里爬出,灵犀抬手将“蜈蚣”斩断,掉下的半截落到地上顷刻间化为灰烟,后半截感受到了危险登时缩回了神像中。
“魔息?”灵犀大惊。
根本不是什么妖物作祟,附在神像上的竟然是一缕魔息。
那就留不得你了,灵犀凝神。虽然名义上时自己的神像,但砸了它灵犀也不会手软。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然他就永世不得超生了。”阴柔的男声从神像后面响起,一身素白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到了月光之下。
“春和?”灵犀看着他。
春和的眼眶中依然塞着两朵洁白的梨花,但花蕊中间蓦然多出了一双眼睛。
“原来你就是灵童啊。”灵犀耸肩。
她应该早一点发现的,那块被烧掉的乌木牌上刻着的“个”字,其实是“春和”中“禾”字的下半部分。
“拜见玉虚仙子。”嘴上说着拜见,也不见春和真的俯下身。
“你认识我?”灵犀颇感意外,春和却淡淡地笑了起来:“玉虚仙子的大名,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灵犀:“你果然是魔吗?”
春和:“不算,运气好偶然得到了一缕魔息罢了,刚才还被斩断了半分。”
他笑得还是那么柔弱,只是,多了一分凛然的味道。月光把整座庙笼罩着像是披挂上了一层月白的纱,凉意像冰凌一样刺进了灵犀周身仙障里。
“你从哪里得到的魔息?”
春和莞尔:“我说从路上捡的你信吗?”
这还真不是在骗灵犀,他一个被族人赶出来的小叫花子四处流浪,偶然间的某一天他那双失明已久的瞎眼竟然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虹影,那是春和唯一一次捕捉到空洞和虚无之外其他的色彩。
再后来这缕魔息就寄生到了春和的眼眶中,更讽刺的是,原本至阴至暗的魔息反而变成了两朵洁白无瑕的花。
“那父神的右眼又是怎么回事?”灵犀问。
“什么父神的右眼?”春和怔然,梨花上的眼睛也露出困惑的神色。
又来!又是颠三倒四,不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灵犀骤然醒悟,竹枝散翻然横在手掌中间。
“春和”被伞划成了两半,连带着整座庙和神像一起崩塌成了两半。荧蓝色的雷光像炸开的火花般落下,直直劈中了神庙的屋顶,掀翻了两块砖瓦。
灵犀听到有人在惊呼:“天哪,天雷落下,劈到了玉虚神庙了。”
“这这这,神像怎么断成两截了?”
“天雷降世,是神仙在惩罚咱们呐,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说了那个事不能干,你们就是不信。”
“各位不要慌张,神仙道人不是说了要找一个癸丑金天格贵命者镇住,就能扭转一切!”这是王不同的声音。
“可这个神像已经断成了两截啊,还能修好吗?”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可以的,”这一次王不同十分笃定,“我们要相信神仙道人。”
神仙道人?癸丑金天格贵命?她竟然来到了两年多之前?!
原来泥匠奎所说的天雷竟然是自己引起的?
不对,不说两年前她没有来过恩阳县,单是现在的她攻击春和引来的天雷,又怎么会劈到两年前的神庙。
灵犀正想细听,那些聒噪的人声戛然而止,雷光闪过的神庙陷入一片漆黑,油灯在刚才那处惊雷下落中完全熄灭,只有灯芯燃烧过的气味还在空中飘散着。
“装神弄鬼。”灵犀冷笑,不知道灵童使用了什么妖法,总之,现在灵犀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过去的画面。
灵犀:“我也可以把整座庙都炸了,再把恩阳县一起掀翻,还不信了找不出你的真身。”
春和的声音有些失真:“那个可怜的被杀害的癸丑金天格贵命者就会魂飞魄散,恩阳县也会民不聊生,你们神仙不是最讲究泽被苍生吗?”
“所以我混得越来越差了啊。”灵犀觉得好笑,他拿道德绑架灵犀,灵犀又没有这个东西。
黑暗中的春和似乎被噎住了,良久,他才恼羞成怒地反驳道:“那你下界是来干什么的?”
“春游。”
灵犀的话音和她的伞一同落下,春和这才意识到,灵犀一直东拉西扯就是为了辨别他在黑暗中的位置。
作为天生的眇者熄不熄灯对于春和来说根本没有差别,但于灵犀而言却完全不一样,尽管她已经开启了灵视,却依然无法从绝对的黑暗中锁定春和的身影。
“是我小看了你。”春和叹息。
“现在求饶未免有点太晚了吧?”黑暗中,灵犀的声音极速逼近。
……
“小生家道中落初到贵宝地,还求一个可以安歇的场所,小生会唱戏,可以为大家解解闷。”
那个身段姣好名叫彦槐的年轻人怯生生地朝着恩阳县人求处安歇之所时,大家都被他蛾眉螓首面似秋月的美貌惊呆了,打量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变了味道。
彦槐太美了,美得几乎雌雄莫辨。
“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家中养的小倌跑出来了吧?”
“你没听他说家道中落吗?兴许是主家不在了才到处流浪的,咱们这儿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也比那穷乡僻壤的好多了吧?”
“我看他比我们家那婆娘还细皮嫩肉的,啧啧,不知道怎么养的。”
众人议论纷纷,可最终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彦槐那副如花似玉的皮相上,这让一直都是邻里乡亲天天照面的恩阳县民感到万般新鲜。
彦槐低着头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惊奇,但说来道去也没人愿意真的给他一个歇脚之处。
“就那前面有个玉虚神庙,已经荒废了,你要是挨得住晚上冷就去那里过夜吧。”还是有人看不下去出言道。
玉虚神庙却如大家所说破破旧旧冷冷清清,神像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面目模糊,但彦槐不害怕这里,相反,比起先前那些人赤//裸//裸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玉虚仙子的神像反而更是悲天悯人。
一早,彦槐就外出找事做,他流落至此要是不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怕很快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已是深秋,昨夜还是靠着庙里遗留的旧蒲团和幡布才勉强熬过去的。
“可我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唱戏。”彦槐轻启口唇,娇生惯养让他四体不勤,就算是打杂也没人愿意要他。
“走走走,别在我门口碍眼。”刚被男店家以“欣赏”的目光扫过,女店家就拿着棒子出来撵人了。
家家户户只要是彦槐前去的地方,男主人但凡有留下他的意思女主人就跳出来将人赶走,恩阳县上上下下被他求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可以混口饭吃的地方。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学做泥像。”苍老的声音从彦槐身后响起,他回头,泥匠奎老态龙钟的脸阴沉地看着他。
彦槐虽然惊慌,但也没有别的去处。好在泥匠奎只是长得面貌丑陋,人却并不坏,虽然做泥像虽然要求严格,但彦槐好歹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终于不用去破旧的神庙里在寒风中挤着过夜了。
“记住,这是城北刘老爷家要的像,你明天给人送去。”年关将至,泥匠奎塑好了恩阳县几户豪族定制的泥像,叮嘱彦槐一定要小心送到。
彦槐满口答应,到刘宅的时候,日头都偏西了。
“老爷不在家,夫人在,你等会儿我去通传。”门房着他在门口候着,走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在门房身上打量了几番。
听说老爷不在家门房松了口气,可听说是夫人接见他彦槐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男人们爱他欲死,女人们恨他欲死,之前他住的王老爷家就是这样,王老爷死后家道中落,王夫人把所有的过错全怪到了他的头上。
彦槐不得不远离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一路兜兜转转才来到了恩阳县。
果然,刘夫人一见是彦槐来送泥像登时大发雷霆,不仅着人把他打了出去,还命令家丁以后连这条街都不许他走。
门房很是遗憾地看着彦槐远去,随后关门落锁,当天夜里,刘宅突发大火,走水的呼救声在巷子里响了一整夜,可偏偏没有人听见。
刘宅诡异地被烧光了,里面的宅子一间不剩,外面的围墙却完好无损,没有明亮的火光,只有微弱的橘火,周围邻里还只当是临近年关家中点了长明灯。
“刘夫人虽然平日里不算良善,但一家四十七口全都没了,还是很骇人啊。”泥匠奎老态龙钟的声音从泥像后冒了出来。
彦槐却不然,他揉着被打肿的脸颊:“说不定是他们作孽太多,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呢?”
刘家的事虽然怪异,但年节如期而至,这件事最后就这么被接了过去,慢慢的街坊邻里也淡忘了这桩逸闻,只当是刘夫人不小心遭了大难。
第二次恩阳县出怪事,还是在惊蛰,彦槐跟着泥匠奎学了小半年的泥塑,终于出师,可他才帮人塑了个像,就被砸了。
古代的戏子大多为男性,所以这里设定的两年被杀害的梨园子弟也是男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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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神像,天雷,两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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