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乘大概89年的时候见到赵柃的。那时候幸福小区所属的单位国营冶炼公司还没在奥溪市,好像还是在北方的城市。
赵柃和李艳来是表姐妹,也就是她们的母亲是同一个父母,大概就是两姐妹的姥姥是同一个人。
那时候赵柃才10岁吧,总喜欢往车间跑。停着好几辆公家车的地方都有挺重的车油味道而且灰尘、机油都很明显,但总能看到她跟着张工跑,俏生生在车间里跑的身影,反正是都一览无遗。
十六岁的周广乘从小长的老成,他经常拿了个热水壶去找自己师傅张工,必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师傅的搪瓷杯里满水,水温得合适,反正张工喜欢一口喝完。这时候就会看了她几眼,把杯撂台上,让周广乘带赵柃出去玩。
周广乘偶尔也会偷懒想要休息,这时候会稍稍松了口气,带着人出门找个马路牙子一坐,自己仰头看了眼天,小孩就学着他也看了眼天。
而现在两人再相见,她好像也不记得自己了。周广乘心里默默的叹气,但被赵柃喊名字的时候还是会默默站直的。
“ 走吧,去我姐那吃饭。” 周广乘的家往下走,下个坡在拐个路口,走几步路就是朝下的台阶,两人前后走着路,很快就到了谢爱国的家里。
进屋客厅左边厨房,再右拐厕所,客厅另外一面就是两个卧室,一个直接通向后院走去花园,另外一个是全封的卧室。院子里开了个左右两开门,此刻都关着。
赵柃本想带着他走后门进去,反正这年头家里都是水泥地,直接穿鞋在屋里走来走去也无所谓。
谢媛媛扒床坐了会儿,被喊吃饭才起身,往客厅张望了一下,很好奇家里来的客人。她没事的时候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那看着。
反正她觉得这个叔叔看起来灰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炸起来的鸟窝一样,好奇怪好奇怪的。小孩时不时偷偷看着几个大人,她没听到刚才小姨说了什么,大家突然不说话了。
“ 我说…我要租个房子,我要写小说投杂志社。早前我写了好几个都刊登了。” 当然是原主写的刊登了,不是现在的她。
“ 但是老姐说你们美术厂还想让你回去继续画画啊。”
“ 我还会画,但是我现在不想去美术厂了。”怎么去?原主会画画,她虽然也有点手感,但是成品质量变得差太多了。
“ 但是… 这年头没有往外租房子的啊。”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跟着单位的活南北方到处跑,早十几年前落在奥溪市,大家的房子都是计划好的,一家都住了老多人了,谁家房子是空的啊。
“ 没有出租的房子?” 赵柃心里算着时间,她和原主不一样,她出生的日子比原主晚,她小的时候记得长辈都是出门在外打工的,家里的房子往外租转份钱也常有啊。
周广乘不好插嘴,只能一手拿着馒头,吃口菜啃口鲜甜喧呼呼的馒头。眼神也不知道瞅哪比较好,就怕自己瞅错了等下又把人得罪了不是。
赵柃很失落,她都计划好了。
首先租个房子,然后每天就码字,然后去山上玩采风。她看中了学校后面的山,对着教学楼的山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家属区里也藏了一个山,山再往里走就有一小片草原样的草地。
乱了乱了… 码字是得邮寄手写稿,现在她有电脑但不代表编辑办公也在用邮箱收稿子。所以她肯定要准备许多稿纸。
现在好了第一步就已经卡住了。
“ 你在家也能写啊,媛媛上学去了,我们去上班,你就能在家写了。” 李艳来小时候带赵柃好几年,反正她是不理解为什么要额外出份钱出去住。
赵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确实在大家看来确实不理她的选择也正常了。她抿着嘴,抬头的时候看到肩宽的周广乘默默安静的缩在那,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遇上一个家庭讨论的事情。
他扫了眼赵柃的表情,跟小时候一样,不开心就会垂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周广乘懒得跟这掺和这个事情,但还是说了句话说:“我楼上还有个房子,不介意的话你先住着写稿子?”
这话说完,大家都看着他。周广乘没办法才仔细解释了一番,原来李艳来家楼上是周广乘叔叔的房子,叔叔出国了,房子就让周广乘帮忙看着。
周广乘想了想,又赶紧说了句:“ 房租也不用给了,反正房子长久不住也麻烦,这人住着还能帮我看房子。”
他说完之后又啃了口馒头,腮帮子就被馒头顶的鼓起来,咀嚼的动作也很利落,跟他的建议一样利落。
赵柃顿住,抬头看着他。
满眼都是感谢好兄弟的表情。
周广乘说:“ 这样你们上下楼也方便。”
“ 好像可以。” 赵柃先表态。
话音又跟着继续,她有钱的很,付房租的钱加起来也没多少。隔她来的时间,现在付房租的钱连一平米都买不起。
赵柃从小主意正,这事李艳来知道。
现在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味的不让人去说不定还耽误人家。
“ 这必须给你加个菜,聊表我的感激之心。” 赵柃起身拍了拍周广乘,动作自然又流畅,看起来就像是社会主义兄弟姐妹的日常互动一般。如果周广乘没感觉到她的手顺势捏了捏他的肩膀的话,他依然保持如上想法。
厨房里菜还有不少,也有好些肉菜。但赵柃看了看火腿腊肉她不好动,地上的蔬菜也做不出什么花,翻遍整间小厨房,她决定还是做个凉快的菜好了。
捡了几个黄瓜胡萝卜涮洗干净,顺便把菜板洗了,等水煮开的功夫,先把黄瓜切了。等水开了烫了一下胡萝卜丝。
她比原主会做饭,毕竟她在海外工作了很多年,正宗的中餐只有中国人做才好吃。毕竟那么多年她看着同事在中餐馆点左宗棠鸡,去其他地方出差,又看着同事只点炸酱面和糖醋肉就是中餐。
中餐博大精深,哪有这么简单。
但是今天这样,她还是做个简单凉菜好了。
她刀工不错,切好的菜搬完之后端上来,看起来颜色就很鲜亮夏天。几人各自吃了几筷子就饱了,都说好吃。
吃完饭后李艳来看着客人在按住了谢爱国去洗碗,两人坐在屋里聊天,谢爱国掏出来烟问周广乘抽不抽烟。
“ 不了不了,家里抽不合适,孩子闻不得二手烟。”
谢爱国叼着根烟,起身跟周广乘倒了个抱歉等等,他就跑去厨房把李艳来换出来带着孩子先去休息。
周广乘把着座椅推进桌子底下,眯眼看着屋里收拾东西的赵柃,心里还在计划要不要跟赵柃说等下带着她和其他一起去看看房子?还是往后再约时间商量这个事情?
还没等他想好,手里的电话先响了,他起身对着厨房打了个招呼先出去接电话去了。电话接通了,电话另头的声音苍老但有力,语气听起来也有点急促。
翻盖手机打开放耳边,周广乘说:“老头子,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 怎么着,你叔我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我这几点了打电话给你你偷着乐吧?时差这么大我晚上不睡觉给你打电话。跟你说的好没想好吗?从单位辞职吧,来我这帮我翻译翻译作品,海外出版社需要批翻译。”
“ 我都说了我不爱去美利坚,那边能有多好?”
“ 工作而已,在哪干不是干活,还不是为了活着?”
“ 那我在国内翻不也一样?”
周广乘想了下,又纠正:“ 而且我觉得还是在国内过得舒坦。”
那头有点沉默:“ 你真不来?”
“反正现在不想去。”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周广乘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改口,避免绝对的定义一件事情。
“ 那随你吧,给你汇了一笔钱,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听到这周广乘把手里拿着的烟别在耳朵边:“ 老叔 ,我知道,会的,你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 你老叔我身强体壮的很!”
“ 行了,话费也挺贵,先这样吧…”
也不用周广乘再说一句话,对面先把电话给挂了。周广乘见状也合上电话,没有在说什么。电话是一次比一次挂得快,但唠叨每次也都是一样的。
这点唏嘘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释放,没多久有人往谢家紧赶慢赶的走了过来,一看到周广乘就连忙摆手喊他。
那人知道周广乘今天休息,掐着地方来找人,反正他不在家保证一般几率是来谢家了。这不就巧了,刚好看到。
“有事咋不打电话啊。” 周广乘看着对方连忙说着。
“ 你电话关机了。” 关机了?周广乘又翻开手机手机显示电量耗尽,让他充电。他把机子反过来推开盖子抠出电池,计划着一会回去用万能充给电池上个电。
……
万能充的灯红蓝闪来闪去,就跟那理发店门口的旋转灯一样的配色。那闪着的光也像火车驶往沪城的沿路偶尔能见的路灯。
铁路咣当,出行的夜晚赵柃侧头看着窗外的闪过的黑影,是山是林木或者铁网。铁路上来来回回全是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和震动让赵柃觉得熟悉。
早些日子,周广乘接到叔叔的电话要他要是离开了场子就飞去美国当出版社翻译。叔叔这个大老远打来的电话也确实让他又开始想到这个问题。他现在也基本上是下一批在职工名单之人,以后做什么他总得想好。
汽修工还是翻译其实都不纠结。不过听着赵柃要写小说,那这总归是有一个可能性,他还挺想帮她翻译作品的。只是他现在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提前先说出来,说的太早了反而像是在催她一样。
这辆绿皮车是终点站沪城,赵柃躺在卧铺上睁着眼睛看着窗板,她没能久睡,车厢里又是呼噜声又是臭脚丫的味道,售票员拿走她的票给了个铁片,反正到点会来找她。
火车咣当的声音五点准时叫她,她睁眼翻身往外看,看见天边一道金红色,像是一条缎带又像是河。
她抬起手,触摸窗户,这年头的窗户还能从下面拉上去打开。她曾经小时候坐硬座的时候,都是被妈妈从窗户里塞进车的,一点不担心自己赶不上车孩子自己北上了一样。也是如此她现在一个人重走这些时光也是一个人。
她翻身从中铺下来坐到绿皮卧铺靠边的椅子。她打开点窗户,手放在窗户边感受到指尖是湿润的气息,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拉扯开的钢丝线,想到曾经看到的事情,她又默默的收回了手。
就谁想到她这刚从沪城出来又要回去,赵柃又闭眼坐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到地方,她找了找自己的杯子牙刷,去洗漱一番,又晾了一大杯热水,而后才打开门梢,静坐在椅子边。
周广乘从另一个车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盯着杯子坐在那。这会快五点半了,夏天亮的快,眼瞅着车外的天越来越亮。
他看着人坐在那发呆也就找了找自己的杯子,车厢接口全是吸烟的,他抽完烟站那晾了好久味道才走回来,但眼瞅着她捂着鼻子,周广乘又不敢往前走了。
过了一会,他才坐在赵柃的身边,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抬头看了周广乘好久,才伸手放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周广乘就很顺手把口袋里烟和打火机给她。
赵柃取了一根烟,已经自动自觉地点好烟,而后起身走到了车厢接连处,站在某个地方盯着烟燃尽。
……
她口袋里揣着mp3,算是这个时代非常时髦的东西了。走前原主还替她跟父母说的挺认真,要去南方小镇潜心创作,沪城太繁华让她静不下心来。
这好的很,落脚奥溪市都没几天,又回到沪城了。不过这一次是周广乘请她帮忙,也是她自己有事情需要回沪城。
路上她跟父母打了个电话。
赵柃说:“妈妈,杂志社找我,我回沪城了。”
对面好像捂着话筒:“杂志社?你什么时候投的稿子?”
“ 没有投稿子,是个翻译的活。”
“ 你还会翻译,我怎么不知道。”
赵柃笑了声,说:“说明你不了解我呗,我什么都会。”
也是巧哦,原主的父母倒是跟她的父母生的一样。虽然照顾小孩也愿意支持孩子的一些爱好,但多是资金的支持,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赵柃觉得这没有什么的,但是原主却是因为这个事情难过了好些日子。
“ 行行行,会的多也好,那你是回家住吗?”
“ 不回……” 车过几个隧道,手机的信号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等她再出隧道电话都已经挂掉了,只有短信说让她等到了沪城再联系,反正家里先打扫好了。这个时候手机打电话还是挺贵,而且短信也是一毛钱一条,依然是很贵。
到地方再联系就到地方再联系吧。
赵柃把手机塞回口袋,心里盘算着回去得找个网吧,给mp3里的歌曲换一换。不知道mp4哪年出来,她还挺怀念小屏幕上看电子书的感觉。
……
“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把钱存存折里带回家,非… 现在怎么办,什么都没有了。”
赵柃想要往回走,就听到隔壁车厢有人压低声音在说什么,她正打算离开,还没转身。对方的话就卡着一半没说了,显然对方看到了赵柃。
这看着对方瞅她的眼神,明显这个事情好像不太简单了。赵柃在想自己应该是个什么表情证明自己跟这个事情没有关系呢。
但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她再看看对方的眼神,似乎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方不会是误会她了?还是不乐意看她听到了这些?
赵柃酝酿了一下,她还没说话,周广乘走过来拉着她袖口就带人走了。两人走了好几步离开那里,他才在她耳边说着要注意一下。
“ 注意什么?”她语气平淡,还在回忆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广乘低声说了抱歉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那个人应该是带着打工的钱回家,都取出来带在身上。”
赵柃啊了一声,她好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她顿了一会儿,才道:“ 是不是因为异地取款需要手续费?他才自己带着钱在身上?”
周广乘站在一边侧身给别人让地过去,听了她说的话点点头,说:“ 这个事情也挺难的,有乘务员帮他,你就当不知道也不要凑过去了。”
赵柃点点头,一般这样情况身上带的钱都不少了。但是对于她而言,如果遇到了,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 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 啊?”
赵柃和周广乘刚说完,刚才的那个人就走过来看着赵柃问着这个事情,对方似乎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什么,问事情的时候也是非常的直接。
“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柃看着他忍不住反问。
“ 你刚才就在我们边上偷听不是吗?”
“ 我偷听?” 赵柃有点好奇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就承认了,把该还我的钱还给我就行。”
“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时间找我这个不知情的人,没时间去找真的偷你钱的人吗?而且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是你的钱不见了。”赵柃很冷静看着对方,又继续,“ 我说你就是在瞎折腾吧。”
“ 什么瞎折腾?就是你。”
赵柃看着对方的表情,咬着唇瞪着她,不停她解释也不给她解释机会,一口咬定就是她,想要让她来为这次的事故负责。
甚至想要拽着她的胳膊不让走,但碍于站在她身后的个子高大的周广乘不敢动。几人就这样无声拉扯,也不知道是不是缘于实在无心解决这个事情,总之半晌过后,对方才说:“就是你,你快把钱还给我吧。”
赵柃听明白了,这要是真丢钱了也是个思维逻辑的主。要是没丢钱,那就是个想要讹她钱的家伙。而后她在看着对方的表情也是没什么情绪,再跟对方说话的时候也是语气平淡。
“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去乘务员那说一说,找乘警帮你呢?还是你就要这样当判官把奇怪的名头怪在我头上吗?”
对方又一张口,喉咙堵着,他清了清嗓子说:“ 我看就是你,所以我得先抓着你。”
“ 你哪一站上车的?”
“ 恩平站。” 恩平站在奥溪前四站左右,她在的这列是卧铺车厢,而再往前就是硬座车厢。这人一直是在硬座车厢带着。
“ 你上车之后就没有把东西放在位子上人离开的时候?”
“ 没有。”
“ 那没有打盹没注意包裹的时候?”
“ 没有。”
“ 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话,故意吸引你的注意?一般这个时候你只要注意力被吸引,就有人能偷走你的东西,就像现在你在不回去你的东西也得被人拿走了吧。”
对方听到这像是卸了气一样的蹲在地上,逐渐清晰的呜咽声证明他在哭。赵柃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很快那人站起来走回去,回去的路上还不断的抹了几下眼睛:“……我哪错了?为什么丢钱的是我。”
有人说他自己拿着存折回去不是就没有这个事情了。但赵柃也也猜到是异地取款的手续费,这人也就是想省几个钱。
“ 你再好好想想,这离下一站还有很久,至少你报乘警帮你找,不然你自己是没有办法查的。”
赵柃最后看着人走了忍不住叮嘱一句,但也看到了硬座那边有好几个人恶狠狠看着她的眼神。
她没有在说什么,反而是掏出画笔把几个人坐的位子和长相简单画下来。一个是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看着瘦脸上有块痣挺明显,让她怀疑是不是那人捏在脸上的假痣。还有一个是扎起头发的女人,嘴角微微扬起的时候半张脸看起来皮肤也跟着皱起来。
“ 就是这些人,但我觉得他们也有可能换了位子或者脸上的伪装。我知道应该很难找回来这笔钱,但是至少希望我给的这个资料能帮助你们。”
赵柃只把这个交给了走过来查问的乘警,她的用词也很注意,只说这几个人关注的事情的样子不像是好奇而已。
乘警不吭声,拿着纸看了看后,单手拿纸蹭了蹭额头,复又抬头,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说的内容是否正确。
很快就点点头拿着东西先行离开,赵柃胡思乱想起来,千禧年前后的这几年,火车上确实很复杂,卖货的走动来走动去,也有团体偷盗的。比起过年前人带的现金更多现在的失误相对算是少的了。
想到那人病急乱投医的样子,赵柃忍不住摇摇头,嗓子眼也堵得慌,她清了清嗓子才跟周广乘说让他看好自己的物品。
周广乘才说:“ 我知道这个,不过… ” 赵柃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叹气起来,而很快硬座车厢里好像也因为这个事情发生争执,好几个人看到乘警也跟着检查自己的东西。
有的人东西丢了,有的人有什么东西也都暴露在大家面前了。谁看着对事情不上心更好偷似乎也能判断出来了。一切都变得非常的清晰好判断。
赵柃看着那个车厢的状态,又把起身爬上了中铺躺下去。东西都在她身边,周广乘坐在附近看着她的脚翻了个身,继续躺在那。
……
赵柃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床板,刚准备再翻个身,听见周广乘拍了拍她的床沿,乘警还是来找她了。
赵柃翻身下来,伸着懒腰后站直,听见乘警问她:“你什么时候去过硬座车厢吗?”
赵柃说:“没去过,只在车厢接口的地方呆过。”
“ 你去那做了什么?”
“去卫生间,洗手,抽烟。”
乘警点点头,听她说一句下意识点头,写到最后犹豫了一下,道:“抽烟?”
赵柃看了眼乘警点点头,指指对面:“我只听到丢东西的人跟别人说起这个事情,然后他看到我在一边站着,就觉得是我偷的,直接找我说了很久的话,他没什么东西又被偷了吧!”
乘警看着她,忍不住默默叹气,手里拿着的板子放了下来。一个心里难过,一个也能感受到棘手和难受。这年头丢点什么都会觉得心疼。
赵柃嚼着口香糖,借手挡着舔了下嘴唇,说:“估计是团伙?反正我注意到这几个人一直看着我,但不排除他们会换位子或者脸上做了些其他的改变。”
周广乘瞟了她一眼,说:“这个我证明,那几个人看起来不好惹。”
赵柃又想了想才继续:“所以你问我也没什么用,我也只是碰巧听到对方说了什么而已。” 周围有的人对此不关心还在自顾自地吸溜吃红烧牛肉泡面
那人搅着锅子嘀咕道:“这个是世界就是这样,偷东西的人总是有,躲都躲不掉。”最后还哼了声,似乎在嘲讽。
眼看乘警就要走出去,赵柃赶紧道:“请等一下!”
对方止步,转过身看着她。乘警看着她有些不理解,但是赵柃看着他衣帽上的国徽,忍不住说,“ 请您一定要帮帮他。”
他虽然脾气看着不好,但赵柃也明白,对方只是不得已才带着现金乘车,他赚的钱和带着的钱本就没什么问题,比起一切这个偷盗本身就是大恶。
乘警点点头便继续去查案了。最后是靠着她给的图,才发现是群团伙。即便是有人下车了,也在临近离开的时候把人控制住了。
赵柃看着被抓的人,看着穿着宽松的运动中裤,衣服也看着泛白脱线,整个人看着蓬头垢面的,说是裤子里装着头走的钱准备离开,包着钱的布袋子从裤腿里掉了出来。
最后倒是把钱还给了失者,乘警也考虑周全只是带着对方来道歉误会了她,怕是有同伙还在也没提出是她的帮助才抓住了团伙。
周广乘说:“ 这还挺好的,终于是找到了。”
赵柃点点头,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不过她也仔细收着自己的东西,反正这年头跟人撞一下,也会有人从另外一个地方把东西顺走。她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固定在这个时间里的,但显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和对待这些事情。
……
临近下午,终于是到了沪城。
虽然没有赵柃记忆里的那种感觉,但是现在的火车站依然是非常大且人流量大的,没有几个人是提着打包好的行李。
大部分人都是各种蛇皮袋子装着东西,不是肩膀扛着就是手拎着东西,数不尽的人来来往往走在地下通道,火车来来往往,还有一边是装货火车,货物一箱一箱被吊卸装运,而这边是人潮涌动,走往南北。
夕阳横斜,夏季炎热。
来的路上车上就靠没什么用的小风扇和半开的窗户透风,好些人衣服是吹干了又汗湿的。这路上从身边走过每一人都是这样。
赵柃回来还是拖了周广乘的关系,他被借来沪城翻译些书籍,好像也是他叔叔的安排。但一个人也翻译不完赵柃也就被一起叫回去了。
路上有人来接,周广乘跟人打了个招呼,接过对方递来的烟别在耳朵边,大笑着打招呼又把行李往车后备箱放置。
“ 听你叔叔说,你的外语都是他教的,而且也帮他翻译过一些书,这一次可得靠你帮帮我们。”
周广乘笑着:“ 承蒙关照有这个机会。”
“ 那你这几天就住我们的招待所吧。这位是说的另外一位翻译老师吧。”
赵柃被点名,她笑着点头也没有说话。
“ 走走,咱们去吃饭,今天先接风,去我家里吃饭吧,虽然不是地道沪城菜,但也好吃。” 这人正说着,往周广乘身后望过去,看着大家都上车了,才开车离开。
赵柃看着沪城的街景,有原主记忆带给她的熟悉感,也有她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沪城的割裂感。
她熟悉的儿时是那种老旧小区,走回家透着树杈子看到建筑楼外飘着的衣服,又或者楼房下下棋的大爷乘凉的阿姨们,记忆里褪色但模糊的画面就会一点点回来。
而沪城很陌生,她看着车开走离身后景色越来越远,街道上人多,红绿灯的时候也能看到街上走着的人往车里看,车走着停着到了地方。
暮色四合,月亮将升。
这顿饭倒是地道的南方口味,虽然也不是沪城的菜色。离开的时候,周广乘走得慢,她先下楼等着人,有个男人走过来,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诶哟,妹妹晚饭吃了吗?”
赵柃笑着点头,也是看着老住户小区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对方还想在说什么,看着从楼梯口走出来人高马大的周广乘就没有再说什么。
“ 认识的朋友吗?”
“ 不认识。”
周广乘问她就回答,而后两人便一起步行去附近出版社给租的招待所,路上看到街上的人都朝气蓬勃,眼睛里看着就有光亮。天热的很,很多人都穿着吊带在街上走。
路上也有路灯,街边的小店里也亮着灯,走在路上倒是非常的舒服,夜晚没有太阳了,小风吹在身上也是自然凉爽。走过一家冰店,赵柃买了两个小布丁,她扔给周广乘一个。
“ 请你吃雪糕,这天得吃一个雪糕才舒服。”
她拖着两条腿再往招待所走,没走几步就手机,翻盖手机打开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最后还是没有什么多的动作又合上手机。
两人就这样走了回去,每人再不同的层,就只能相约着次日再见。赵柃收拾好盖着薄薄的毛巾被,白皙长腿白胳膊就等着风吹降温。
屋里太热了,她想回家吹空调了。
但她要是回去,肯定要被说怎么还没成作家就跑回来了,然后还得数落她怎么就想不开要辞了美术厂的工作。
她想着应该是原主也没有跟父母说是被辞的吧。那这样她也不想告诉父母真实的状态了。夜晚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逐渐清晰的树木。
风吹着树木沙沙响,她好像也跟着心变得更平静了起来。人平静了也就睡的快了,真睡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梦里她好像看到了周广乘,他好像在岸边一直追逐着什么… 整个人在岸上跑着,就算摔在地上也还是爬起来继续追着船跑。
梦里好像有声音,一声一声地喊:“赵柃——”
“赵柃——”
“赵柃……”
视线里他越来越远,而声音越来越清楚…
“ 赵柃,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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