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嚷嚷什么!有关系行了吧!”宋昭远受不了了,不得不坦白。
杨律贼眉鼠眼贴过去,“什么关系啊?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你知道有关系就行了,烦死了。”
“哦哦哦,”杨律阴阳怪气,“那我们要特别‘关照’他一下吗?”
“不用!以后再说!”
“他耳朵上的是什么?助听器啊?这年头还有人带这种东西吗?”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你少八卦两句会死啊!”宋昭远真想把杨律嘴巴缝上,十年如一日地八卦个不停,他本来就不想看到陈理!
哦,就连陈理这个名字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还能知道什么?知道自己在家庭的逼迫下要和一个陌生的omega订婚?
杨律个碎嘴子还一直问,烦得要死。
眼见着宋昭远就要暴走,杨律见好就收,贴心地将宋昭远掉地上的笔捡起来,还装模作样地给他捶肩膀,被一巴掌挡了回去。
陈理去办公室领了全套教科书,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开了宋昭远的座位。
所有的书加起来将近二十本,陈理抱着走有些费劲儿,回座位放下来的时候动静把他的同桌吵醒了。
“你是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陈理正专心一笔一划地在新书上写自己的名字,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笔抖一下。
陈理转过去,看到睡了半节课的beta睁开眼睛,“……我叫陈理,耳东陈,道理的理。”
他的同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了他两秒,大概是刚睡醒,她语气恹厌的,“我叫赵凡稚,你和宋昭远什么关系啊?”
“我刚刚看到你给他送东西了。”
赵凡稚还在盯着他,陈理无措地移开目光。
说还是不说?要怎么说?
这可是第一个跟自己搭话的人,而且他们还是同桌。
沉默两秒后,他很小声地说:“我现在住在他家里。”
赵凡稚:“……你们是亲戚吗?”
陈理摇摇头,补充:“不是,我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从刚刚开始一直很冷淡的赵凡稚神色大变,先是凝视陈理确认他没有说谎,又朝宋昭远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张开合上再张开:“……真的假的?”
陈理一脸信誓旦旦说真的,“但是我想他应该不喜欢我这样说,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和我订婚,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陈理用一种过于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过于惊人的秘密,赵凡稚作为这个消息的第一接收人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对陈理升起一股同情心。
这个omega看起来过分乖巧老实,绝对不是宋昭远那种秉性恶劣的Alpha的对手。
好半天过去,赵凡稚语气微妙:“你加油。”
“加油什么?”陈理边说边把书塞进桌洞。
“加油不要被宋昭远迫害。”
陈理沉思半秒,“他没有迫害我,他只是骂我,其实也不算骂,他只是叫我滚。”
赵凡稚几种情绪在脸上来回变换,最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耳朵上的是什么啊?”
“助听器。”
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相当发达,不论是先天的失聪还是后天的听力损伤都能被治愈,很少还有人带着这么“古老”的器械。
不知道陈理的听障是有多严重才需要佩戴助听器。
好可怜的omega,还摊上了宋昭远这么个Alpha。赵凡稚已经望见自己同桌往后的悲惨人生,在心底为他哀叹了一声。
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起来,陈理打开课本坐好来,终于等到他喜欢的数学课了——他喜欢所有能计算出答案的、简洁的东西,他应对起来轻松自如。
除了外语,首都的课本和陈理之前的课本没有太大差别,这一上午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
“走吧,吃饭去。”经过一个早上的挣扎,赵凡稚决定给予这个可怜Omega一点小小的善意。
陈理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赵凡稚,看到宋昭远很快就和他同桌走出去了。
他不知道宋昭远是回家还是要去食堂吃饭。
赵凡稚见他那副有话要问的样子就知道陈理在想什么,“宋昭远中午不回家,别看了。”
陈理快速跟上去,“……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高挑纤瘦的beta扭头撩起耳侧的碎发,朝他一笑,“因为我是天才,呵呵。”
陈理认同点头,其实他刚坐下来就在她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赵凡稚也是天才,而且是比他更聪明的人。
育成高中生源和口碑在首都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但也有着老牌名校的缺点——坐落在商业中心不出五公里的地方,周围土地寸土寸金,学校始终扩建不出去,以至于食堂和宿舍资源十分紧俏。
此时食堂人声鼎沸,打好饭的人走了两圈都没找到空位。
终于绕到第三圈的时候,眼尖的赵凡稚发现某个角落里空出几个位置,赵凡稚带着陈理飞速小跑过去。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孔。
陈理没想到对面坐着的人竟然是宋昭远,对上他警惕的眼神,陈理开始犹豫要不要坐下来。
毕竟宋昭远看起来随时会把餐盘掀到他脸上。
赵凡稚伸手扯陈理,“坐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座位,这里又不是不能坐人,毕竟也没写宋大少爷的名字。”
说罢她还朝对面的人一扬下巴,“你说是吧杨律?”
一脸看热闹的杨律突然被cue,连连道:“……啊,是,是,坐吧。”
陈理不知所措,只好坐了下来。
对面的宋昭远狠狠地嚼了两口饭,盯着他。
“诶,宋昭远,这是……?”杨律右手边omega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宋昭远当然没有回答。
“新同学,哈哈,刚转来我们班上的。”见宋昭远没有回答,杨律连忙解答。
omega眼睛微眯地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才悠悠说,“哦,新同学啊。”
短短几个字被他说得婉转得过分。
陈理埋头苦吃,他要趁宋昭远没有翻脸之前赶紧吃完。
他正忙着往嘴里扒饭,腰间被赵凡稚一戳,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几人都盯着自己,神色各异。
“你戳我干嘛呀?”陈理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不知所以,小声地问。
赵凡稚一梗,咬着牙说:“……你慢点吃。”
“哦哦,好的。”他又开始扒饭,对微妙气氛视而不见。
杨律看着唯一一位在吃饭的人,突然对旁边的omega说:“诶,我突然发现你们长得有点像,下半张脸。”
“……我吃饱了!”杨律身身侧的omega猛地站起来,端起餐盘走了。
杨律干笑两下,他脑子一抽说出来了,主要是他也不是胡说啊,确实有点像呢。但为啥梁寒之对陈理这么大敌意啊?第一次见呢吧这是?
就算是陈理坐在宋昭远对面也不至于吧?再说了看宋昭远反应两人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梁寒之也太霸道了!杨律在心里嘀嘀咕咕。
宋昭远突然冷笑一声,抬起餐盘也离开了。
留下一脸懵的杨律和赵凡稚四目相对,另一位当事人像只仓鼠一样嚼着饭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杨律干巴巴地,“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赵凡稚看着无知无觉的Omega,有话想说,硬生生地又憋住了。
陈理怎么这么迟钝啊?!他是一点都没听出来梁寒之对他有敌意吗?!都要和宋昭远订婚了难道家里人都没帮他提前调查一下情况吗?!
梁家这些年一直有意无意地和宋家攀关系,梁寒之从初中开始就跟在宋昭远屁股后面跑,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托着腮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想不明白陈理家里是多大的背景,突然地就冒出来成了宋昭远的订婚对象,在他们家的交际圈里,没有姓陈的。
赵凡稚问:“欸,陈理,你和宋昭远认识很久了吗?”
“啊,没有认识很久,”陈理慢吞吞地说,“其实我昨天第一次见他。”
赵凡稚:“!!你说什么?!”
陈理缓缓眨了眨眼睛,只是实话实说,不明白赵凡稚为什么这么大反应,“真的。我之前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陈理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说谎,虽然她本人对宋昭远十分嫌弃,但不得不承认他在他们圈子里是十分受捧的联姻对象,深厚的家世背景和出众的相貌,让不少为孩子和家族打算的父母早早地就蠢蠢欲动。
看不出来陈理竟然这么大来头。
在宋昭远走了之后,陈理可算是松了口气,这下他可以好好吃饭了。
下午五点半,到了放学时间。陈理收拾好书包,赶紧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宋昭远会不会等自己。
最开始陈理还能隔着人群看到宋昭远的后脑勺,可惜没一会儿就被下楼的人群挤开,他再去找前面的人时,早已没了踪影。
杨律喘着气追上走得极快的宋昭远,边喘气边问,“不是,你为啥走这么快啊?家里有事啊?”
“没事,”就是单纯不想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Omega待在一块儿,今天这一天可是难受死他了。
三步并作两步,宋昭远走到了自家车的旁边拉开车门,“我先回去了。”
杨律还想问两句,宋昭远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关上门,让司机开走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今天怎么大家一个个的,都疯了似的?
没一会儿杨律也走了。
陈理紧赶慢赶的,到学校门口时宋昭远早就不在了,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还是没发现今早的车牌号。
其实他来学校之前查过学校周边的地图,能停车的就只有学校旁边这个小公园,车不在的话就是真的不在了。
宋昭远应该是自己先回去了。司机应该晚点会回来借自己的,就跟今早一样,不至于丢下他不管。陈理看着来往的车流,悄悄安慰自己。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盘算着司机回来接的话,自己今晚可能要七点才能到家。
“喂,陈理!你怎么坐这儿?”
他正发着呆突然被人叫住,看清了车窗降下来露出的脸,他站了起来,“我在等司机。”
赵凡稚眉头皱起,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陈理住在宋昭远家里,司机来接人应该是同时接两个人才对。
宋昭远这是把陈理丢下自己先回家了?
陈理却一脸平静。
“上来,我送你回家。”
——
陈理刚进门,就听到客厅战况激烈的争吵。
宋旭平明显气狠了,怒声呵斥:“他第一天上学,人生地不熟的,你竟然敢丢下他让司机先送你回来,还知道让司机瞒着?!你真是长本事了你?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吗?!”
而宋昭远一脸的不服气,红着脖子不管不顾地反驳:“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我恶心!我还不能躲吗?!”
“那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你还敢顶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
“对,我就是没有错!还说什么教养,我上个学回来就让我跟个聋子订婚,这就是你们的教养!”宋昭远这话戳心戳肺,说得实在太难听。
宋旭平气急要来打他,被柳绵生死死拦住,宋昭远还在说:“来啊,打我!你为了个外人打我,有本事你打死我!”
“小远,小远,别说了!”柳绵生一手拦着宋旭平,一手把宋昭远往一边推,“你先上去!”
“我不上去,我就让他打!我就是不要订婚!妈你别拦!”
几人混乱地纠缠着,陈理慢慢踱步过去,语气犹疑,“我,我回来了。”
原本梗着脖子等挨打的宋昭远迅速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甩开他妈的手,朝楼上跑去。
宋旭平收起怒气冲冲的面容,干咳了两声,柳绵生回过神来招呼他,“先去洗手吧,马上吃饭了。”
她的目光很复杂,陈理解读不出来,点了点头就走到一边去。
老爷子很快就回来了,在吃完饭前上了楼。
当天的晚饭宋昭远还是没吃,这顿饭四个人吃得比昨天还要诡异。
晚饭过后老爷子特意把陈理留了下来,开口就是替宋昭远道歉,“家里把他惯坏了,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爷爷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以后你们就一起上下学,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爷爷说,爷爷替你收拾他!”
最后这一句说得老爷子有些激动,语调上扬起来,他吹胡子瞪眼的,颇有些滑稽,陈理没忍住笑了一下。
陈理说:“好的。”
“那咱们这就暂且原谅他一次?”
陈理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又说好。
话说完了陈理上楼去,他其实还不想上来,但是在楼下待着他又觉得不自在。
他站在房间门前,没进去,望着斜对面紧闭的门板。宋昭远这么做,他并没有觉得意外,也没觉得很生气。按陈芷涵教他的,站在宋昭远的角度上思考,自己确实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谁会愿意和一个耳朵不好的陌生omega订婚呢?
自己的出现确实给宋昭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和麻烦。自己才是那个,不能被原谅的人。
就在他发呆时,他望着的门突然咔地一声,要往外走的宋昭远站在门口,沉着脸朝他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陈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开口说:“对不起。”
宋昭远绷着的小脸扬起下巴,冷声说:“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解除婚约,从我家里滚出去吗?”
陈理就这样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确实不太可能,只好很抱歉地说:“……不能。这不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
宋昭远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剜了他一眼后就下楼去了。
陈理想,虽然他知道宋昭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这是事实。
至少现在,他没有办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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