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腥气。”颜光低声说。走过来的医疗机器人向她们展开屏幕，医生一边指示助手机器人拿药剂过来，一边快速地说：“恭喜，三位都是omega，检测报告稍后发送。”
医生的脸颊上沾染了血迹，自己却浑然不觉。李致第一时间给自己扎了一针镇定剂，派遣机器人把alpha们都撵到别的病房里留观，楚恒被alpha们爆发的信息素所扰动，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再一次被打破了。
屏幕上切出了贺琛的脸。alpha按着太阳穴说：“坐一会，出了点事。”
颜光说：“你们受伤了。”屏幕前的alpha们脸色苍白，贺琛的眼睛里突然多了好多红血丝。
贺琛甩甩脑袋：“问题不大。”他握了握拳，感受到手腕不自觉的颤抖，把手垂下，放在视讯看不到的地方。
沈司的声音还有点飘：“趁这段时间，我们来说一下联盟对Omega的优惠政策……”
颜华狐疑地看着屏幕，执政官看上去喝醉了，靠在椅子上。沈司轻飘飘地说：“联盟引进人才的优惠主要是税收减免、一次性补助、住房优惠，如果现在几位愿意定居贝当，可以在下列房产中获得购买优惠和租赁优惠，其中……”
行叭，说话还挺有调理。颜华的金发脑袋从屏幕前一点点挪开了。
*
李致踏进来的时候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他自己的信息素也有点不稳，按理说不应该自己实施急救，可交给医疗机器人，按死板流程耽误恢复效果。
颜光搀住他的手臂。冰雪的气味飘过李致的鼻尖，李致抬起头，视线撞入那一片深邃的蓝色中。仿佛置身于最高的山峰，触目所及的只有浩渺的苍穹，这位omega给李致的感觉正如同容貌一般高不可攀。
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发现对方如此迷人。基因优化让她曾遭受的风雨变作眉目间的霜华，将她的皮肉骨骼淬炼得愈发完美，正如同一座寒冰玉雕一般的美人。
颜光扫了一眼，把医生搀起来。颜华蹦跶着跑过来：“医生辛苦啦。”她甜甜地说。因为发现自己变漂亮了，颜华看谁都亲切，恨不得唠两句。
这一笑，沈司的眼睛顿时就黏她身上了。alpha心里哀嚎一声，脸上条件反射似的露出笑脸，没话找话说：“小校尉那边稳定了吗？”
李致摘掉眼镜，捏了捏鼻子，冲他们摆摆手。颜华转过身，一头金发在光下闪得让沈司眼都花了：“沈司先生还好吗？”
副官跟着贺琛过来，听到omega正在和沈司说话，眼神不自觉往那瞟。玫瑰馥郁的香气在室内弥散，omega微笑的侧脸比花朵更加娇艳。
真是奇怪，副官心想，这位颜华之前在舰上的时候，只是普通漂亮，可有了omega信息素之后倒像脱胎换骨一样，只是摆摆手都这么吸引人。
李致无声探口气，闭了闭眼睛。他的老师杜若川，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能算是half-omega”，可就算这样，在周期内散发的信息素依然能让作为学生的李致大脑一片空白。
杜若川曾说，真正的omega，他们的美丽如同魔力一般，他们的信息素就像看不见的力场，能够扭曲所有人的心智和行为。自从与老师分别之后，李致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一边失控一边忍不住沉.沦的漩涡，除了今天。
连李致都没法抵御，其他alpha就更没有理智了。沈司在金发红眼omega的笑容中笑得越来越温柔，他本来就是精魅般的相貌，现下活像一只勾人的狐狸，摇摆着大尾巴。
小小的身影走过来，小和举着水杯，踮起脚放在李致作为旁边的柜子上。走到贺琛身边的时候，被alpha一把捞起来往膝盖上放。
贺琛一抓起来就觉得小孩子变得更软乎了。前两天抱起来的时候还有点硌，基因优化之后从野兔晋级宠物兔，手脚简直是水做的，贺琛都不敢使劲。
小和坐在alpha腿上晃了晃脚，医院的设施大多针对alpha，桌椅都做得很高大，小和这样坐刚刚好。小孩拍了拍alpha横在他肋间的手臂，细声细气地问：“大哥哥身体不舒服吗？”
贺琛的眼睛里还有血丝，让他更锐利也更沧桑，他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细软的发丝。小孩身上除了两个姐姐的气味，并没有特别的味道，硬说起来的话，可能是残留沐浴露的气味，不难闻。
小和拍了拍他，也拍了拍医生哥哥的手：“哥哥要快点好起来。”
李致正在和楚恒视讯，楚恒看见屏幕右下角露出一个发顶，以为孩子是在和自己说话，说：“谢谢。”
“咦？”小和扒着屏幕看，楚恒朝他微笑了一下。他黑亮的眼睛镶嵌在瘦得脱了形的脸上，连续两次的信息素扰动让alpha很快就消瘦下去，但目光依然明亮。
如果不是病成这样，这个大哥哥一定是个很认真稳重的人，小和想。这样一来，小孩就更同情他了，生病很难受的。
小和歪着头问：“大哥哥生的什么病？快好了吗？”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大哥哥不该病得这么厉害。
颜光坐在旁边看了一眼，也蹙眉。自从进入联盟，颜光从未见过病得形销骨立的人，而且观其气色，生机未败，却磋磨至此，不知是什么缘故。
“会好的。”楚恒笑了笑。他还不知道新移民们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omega，不过即使面对“omega-beta”们，他也没有倾诉自身的困境。alpha太多了，他们就像荒原上的野草，时代的寒风呼啸而过，倒伏一批又长起下一批，个体并不足道。
“等你们入籍之后，可以提交信息素，这样就能帮很大的忙了。”沈司走过来说：“omega可是什么都能做的。等这位哥哥好了，让楚恒哥哥照顾小和好不好啊？”
颜华说：“等到入籍？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信息素现在不能提吗？”她看了看alpha们，问道：“是不是像献血一样？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帮忙。”
“这……”沈司苦笑起来。就算是他，最多打打擦边球，在没上名单前偷偷分配一些信息素。像楚恒这种医疗急救上了天钧名单的alpha，只能乖乖等智脑的分配，不然就要接受督查的询召。
之前一次急救，李致把他转给自己的老师杜若川拿到了残素管，已经黄名警告了；黄名尤可消除，再来一次越级分配变成红名，楚恒恐怕有生之年都等不到omega-beta捐献信息素了。
眼前三个如果是omega-beta该多好，沈司叹息地想着，权限不够高，他联手贺琛瞒一瞒保不齐能遮掩过去。到了Omega的层级，沈司是想也不敢想动手脚。
令人难堪的寂静之后，楚恒主动说：“没关系，会好的。”
就算这份幸运不是在他身上也好，多了三个提供者，希望总会多一些。楚恒之前的alpha也是这么过来的，楚恒比他们更看见希望，已经十分高兴。
小和摇了摇头，他小声但是坚持地说：“有关系。”
颜光说：“直接捐献信息素会如何？”
贺琛说：“不如何，肯定会受排挤。”
alpha扶着小孩的后背给他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往前支着，解释道：“现在omega-beta的规矩，一开始不轻易捐献信息素，首先给资助方的人，其次打赏的粉丝，再次商业合作伙伴，最次才轮到军方和政府。你坏了规矩，他们在AO协会里排挤你，你也没地说去。”
“这个排序是根据收益比率来的，omega-beta，啊，也就是现在通称的Omega，都是这个排序，还是从帝国那边的真omega传来的顺序，毕竟omega总要收入过日子。”副官补充道：“如果首先接受军政alpha的请求，天钧就会加大推送比例，以后，嗯，获得收益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这帮人把AI训练得挺好哈。”颜华感慨地说。
“天钧也不能过分逼迫他们。”副官客观地说：“他们总要完成指标的。”这样尬着总比彻底撕破脸要好，毕竟也只能指望omega-beta了。
贺琛挑挑眉毛，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操.蛋，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你们已经递交了AO协会的入会申请，”沈司说：“这时候进行分配不符合入会规定。”
颜光没说话，看向小和。小和摇了摇头，他坚持说：“这样不好，不公平。”
对alpha很不公平。大哥哥病得很重，有信息素就能好，小和可以帮忙的。
“你要反悔吗？”颜光轻声说：“会有人不喜欢的。”
小和瑟缩了一下，看向屏幕。楚恒对他笑了笑。
小和吸了吸鼻子，他没有说，小和可以闻到所有人的味道。大姐姐的冷冷的味道，二姐姐的玫瑰花香，沈司哥哥的松木香，贺琛哥哥的不锈钢的味道，副官哥哥的琥珀，医生哥哥的香草味。alpha们的气味就像经纬通达的丝线，小和能感受得到他们的源头都在那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微弱的焦木的味道，每每在快要散去的时候仍然留恋地抛出下一缕。是这个生病大哥哥的味道。
小和往后缩了缩，贺琛托着他的后背。小和感受到alpha大大的手掌，忽然就不怕了。
他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胸.前，认真地说：“omega，什么事都可以。那，小和要反悔！我要把信息素给大哥哥。”
最小的omega说：“我反悔了，我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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