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之瑶躺在床榻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忽而想起父王在时的场景,两番极端的境地对比之下,心里泛起难以自持的酸涩,沈之瑶抱着被子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父王…”
沈之珩放心不下过来看她,本想推门而入,却在门边听到了沈之瑶的哭泣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犹豫片刻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站在床榻边轻声道:“怎么哭了?”
“我没有。”沈之瑶听到有人进来,赶紧背过身擦干泪收了哭声。
沈之珩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升起一丝烦躁,“你是在怪朕吗?”
见沈之瑶沉默不语,他心里的怒火更盛,却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只能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云国,为了百姓。”
“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沈之瑶红着眼眶毫不客气的瞪着他,即使只有一抹微小的烛光也掩盖不住她的怨气。
“你!”沈之珩刚压下的怒火又蹭的冒了起来,指着沈之瑶刚想训斥,又想起她的病情,终于还是不忍,放下手冷哼一声,“你若不想去和亲,那便好好和朕说话。”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沈之瑶也在气头上,语气犹如先皇在时那样跋扈。
“好,好得很!”沈之珩怒极反笑,眼神竟然透出一丝无奈,他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你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留给沈之瑶的只有沉闷的关门声,她也不知自己是哭到几时才累的睡了过去,醒来时老嬷嬷和宫女都已经进来为她装扮收拾了。
沈之瑶穿着嫁衣,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出了宫门,沈之珩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心中有些愧疚,上前两步想要扶住她,却又碍于身份停住了脚步,只吩咐宫女好生照顾公主。
其实沈之瑶的袖子里早就藏着一把剪刀,她就算死也不会满足沈之珩的心愿,和亲是不可能和亲的,她定要搅个两国动荡。
出了城后,沈之珩骑马来到马车旁,看了眼沈之瑶乘坐的马车,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沉默片刻后,语气生硬的开口:“你在马车上老实待着,别想着再逃跑。”
“知道了。”沈之瑶没有掀车帘,只是静静的在马车里坐着。
护送和亲队伍的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边境,两国交界处也早已有临国的车队等候着,从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可以看出来临国对此次和亲的重视。
一路上沈之瑶都是一言不发,沉默的宛如换了一个人,沈之珩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伸出手想要扶沈之瑶下车,沈之瑶看了一眼他,眸子似动未动,最后选择无视他,自己艰难的下了马车。
“罢了,随你吧。”
沈之珩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转身看向临国前来迎接的使者,“这便是朕的王妹,今后便拜托贵国多加照顾了。”
临国使者自然是客气的回应着,两方寒暄了一会后,沈之珩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沈之瑶,可沈之瑶根本不理他,他只能强塞到沈之瑶的手中,低声道:“这是云国的玉玺,那拿着它,若是在临国受了委屈,便派人将它送回云国,朕自会为你做主。”
沈之瑶低着头看着玉玺,神色晦暗不清,依旧没有说话。
“临国太子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你嫁过去他会好好待你的。”沈之珩继续叮嘱道,“朕已命人在临国为你置办了一座宅院,你若不习惯住在宫里,也可搬去那里,朕的心腹李毅会在那等你。”
沈之珩交代完一切后便让人将沈之瑶送上了临国的马车。
“此去临国,山高水远,你……珍重。”看着沈之瑶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那,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不舍,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临国的接亲队伍准备起身,马蹄声车轮声开始缓缓传出,沈之瑶感觉到启程的动静,她摩挲着手中的玉玺,掀开了车后的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只是眼眸早已浸满了泪水,“三哥……”
“你叫朕什么?”沈之珩闻言神色微动,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追上了临国的马车。
“三哥。”沈之瑶的眸子透出晶莹的色泽,她一手握着玉玺,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袖中的剪刀。
“朕不是你三哥!”沈之珩脸色一沉,一挥马鞭,驾马来到车窗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三哥…你不要送我走…”沈之瑶的声音微颤,她在云国皇宫长大,从不知惧怕二字如何写,如今她才明白离开国土再无依靠的感觉是那么令人不安,就算死她也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你以为朕想送你走吗?若不是为了云国,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沈之珩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沈之瑶听闻绝望的闭上了眼,她视死如归的放下车帘,将原本紧握的玉玺从车窗扔了出去,两只手都握紧了剪刀,将尖刃对向了自己的心口。
玉玺落在地上磕碎了一角,沈之珩盯着被沈之瑶扔掉的玉玺,坐在马上沉默许久,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赶去了马车前,抬抬手让跟随的人拦停了接亲的队伍。
“朕可以拦下和亲,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
沈之瑶睁开眼,颤抖着手放下了剪刀,坐在车内问道:“什么?”。
“你要答应朕,不再逃跑,不再惹是生非,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沈之珩说这话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有些想要知道沈之瑶此刻是什么神情。
沈之瑶扶着坐榻,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马车,“好。”
她并不知沈之珩是如何与临国的使者交涉的,总之护送和亲队伍的马车带着她踏上了返途,车辙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沈之珩和沈之瑶一起坐在马车里,氛围静的可怕。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这几天就在马车上好好养伤。”沈之珩瞥了身边人一眼,见她不吭声,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饿了吗?朕让人准备一些吃食。”
沈之瑶摇摇头。
“那你想不想喝水?”沈之珩又拿起水壶,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之瑶还是摇摇头。
“你…”沈之珩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了,前方似乎传来一阵喊杀声,他立刻走出马车,看到了果然有刺客,甚至比上次的人还要多,他威严的朝贴身禁军喊道:“你们几个保护公主!”
这时几只暗箭从马车的后方射了进来,沈之瑶的衣袖被射中钉在车上,她惊恐之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沈之珩护着带下了马车,沈之珩一把将她拉在怀里,抽出腰间的佩剑,警惕的看着周围,禁军们也围了过来,沈之珩的心跳的很快,但依旧镇定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
沈之瑶抬眼看着他,有些难以言喻,“三哥…”
听到沈之瑶对他的称呼,沈之珩眸光微闪,心中五味陈杂,但情况危急不容得多想,一边警惕刺客一边轻声安慰着:“别怕,朕会保护你。”
沈之瑶紧紧的贴在沈之珩的身边,不敢轻举妄动,刺客越来越多,禁军渐渐抵挡不住,沈之珩只好拉着沈之瑶且战且退,“你先走,朕随后就到。”说完便把沈之瑶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伸手从一个死去的侍卫身上拿起一把刀递给沈之瑶防身。
随后沈之珩转身加入厮杀中,厮杀声和刀剑声不绝于耳,沈之瑶只能拿着刀向后退着,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与人厮杀的沈之珩身上,沈之珩的目光也时不时的看向沈之瑶,确认她的安全。
突然一支冷箭从射向了沈之瑶,“小心!”沈之珩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沈之瑶将她推开,用身体挡住了那只冷箭,沈之珩生怕刺客‘补刀’,转而将手中的剑扔向暗箭来的方向,刺穿了放箭之人。
“三哥!”沈之瑶吓得丢下刀去扶住他。
“朕没事。”沈之珩强忍着疼痛,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他捡起被沈之瑶吓丢的刀继续抵挡刺客,久战之后,援军才赶到,刺客见偷袭不成纷纷撤退,沈之珩撑到最后一刻也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
“三哥!你醒醒!”沈之瑶焦急的呼唤他,眼泪夺眶而出。
沈之珩缓缓睁开眼,看到沈之瑶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朕没事,别哭了。”他想要伸手擦去沈之瑶的泪珠,却因疼痛而皱了皱眉。
“你流了好多血。”沈之瑶哭个不停。
“小伤而已,不打紧。”沈之珩安慰似的笑了笑,可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朕这就叫太医来为朕包扎。”
沈之瑶这才停了哭声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去找太医。
“回来,你腿上有伤不要乱跑。”沈之珩见她一瘸一拐的去找太医,心中一紧,但因为自己有伤行动不便未能阻拦。
沈之瑶找来了太医后,太医诊断箭上无毒,拔了箭头后修养一段时间即可痊愈,沈之珩自己也松了口气,“幸好无毒,否则朕可就…咳…”
难得见他虚弱的样子,沈之瑶眼含泪水的安慰着:“三哥,你别胡说话了。”
“朕没事,你不要哭了。”沈之珩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提出和亲,也不会遭遇这些危险。
和亲的队伍留在此地扎营,等沈之珩的伤好些再回去,沈之瑶一直守在他身边。
沈之珩从昏睡中苏醒,一睁眼就看到趴在旁边的沈之瑶,心中不禁一软,“怎么还不休息,你的身体也还没好。”
“你感觉怎么样了?”沈之瑶问道。
“太医已经为朕包扎过了,已无大碍。”沈之珩挣扎着要起身,却因疼痛倒吸一口凉气,无奈只能重新躺下。
“还是很疼吧。”沈之瑶蹙眉的看着他。
“不疼,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沈之珩不想沈之瑶担心,故作镇定的摇摇头,可额头上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沈之瑶盯着他露出一丝嫌弃的小表情,可爱的令人无法生厌,“三哥嘴硬的样子真讨厌,让我想欺负你。”
“你这是在关心朕?”沈之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有你在,朕不觉得疼了。”
沈之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沈之珩以为她还在为和亲的事生气,便开口解释道:“朕知道你不想和亲,之前是朕太心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那你还会送我去和亲吗?”沈之瑶带着小脾气‘质问’道。
“不了,朕不会再让你去和亲了。”沈之珩眼中满是柔情,语气也变得十分温柔。
沈之瑶还是没有说话,沉默以对,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沈之珩只能说:“你去休息吧,朕有些累了。”
虽然沈之珩在养伤,私下却一直追查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从活捉的刺客口中拷问出与邑国有牵连,那是一个游牧民族的蛮夷小国,先皇在世时曾将二公主沈之璃送去和亲,可仅仅一年沈之璃就暴毙而亡,两国从此交恶,事到如今真是死心不改。
时间一晃而过,沈之珩可以起身后便开始继续往都城赶路,他看着沈之瑶一瘸一拐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不顾自己伤势把沈之瑶抱上了马车,“你腿还没好。”
“谢谢三哥。”
沈之珩看着沈之瑶心中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再吵闹,可总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装作无意道:“对了,朕已经让人回去在你的寝殿附近收拾出一处偏殿,你回宫后就住在那吧。”
“哦。”沈之瑶反应平平。
“怎么?你不愿?你若不想住在偏殿,朕可以在别处为你另建一座宫殿。”沈之珩见她反应冷淡,心中有些不悦。
“我以前的寝宫呢,怎么不能住了。”沈之瑶问道。
沈之珩想到她以前的种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恶行,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冰冷,“你以前的寝宫……已经被朕下令烧毁了。”
“……”
沈之珩看她沉默不语更加不悦,冷哼一声,“你以前住在那里,只会惹是生非,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马车摇晃着,马蹄声和车辙声交织在一起,竟然催生出了些许困意,沈之瑶没再吱声,困得靠在车窗那睡着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沈之珩心中一惊,连忙掀开车帘询问道:“发生什么事?”
沈之瑶也被惊醒了,她四下张望着,或许是上次见到的血腥场面,令她现在还有些后怕,沈之珩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安,回过身伸手将沈之瑶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
沈之珩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群百姓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一个老者,正跪在地上哭诉着什么,侍卫将老者带了过来,跪在马车前,沈之珩安慰了沈之瑶后,探出了身子居高临下的问道:“老人家,你有何事要拦住朕的去路?”
“草民冤枉啊!!”老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状纸举过头顶,“三皇子强抢民女,还将草民的儿子打成重伤,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沈之瑶在车内也听到了,沈之珩登上皇位不过半年,膝下无子,老人所说的三皇子应该就是沈之珩。
“你血口喷人!”沈之珩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朕何时强抢民女了!?你有何证据!”
听到沈之珩的辩解和愤怒,沈之瑶忍不住笑出了声,沈之珩听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回头狠狠瞪了沈之瑶一眼,“你笑什么?”
沈之瑶立刻撇过脸不做声,但耳朵还是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老人家。”沈之珩强压心中怒火,耐着性子继续询问,“你说三皇子强抢民女,还将你儿子打成重伤,可有证据?”
“草民有证据!”老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举到沈之珩面前,“这是三皇子不慎遗落的玉佩,草民认得!”
沈之珩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声嘀咕着:“这…这是皇家的玉佩。”他想到了之前遇刺客时,可能在那时候被丢了被有心人捡去,刺杀不成难道想用这种腌臜事来毁了自己的名誉吗。
“谢谢老人家,这个玉佩是我掉的。”沈之瑶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拿过玉佩十分自然的戴在了腰间。
“王妹…你…”沈之珩看向沈之瑶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老人家,你不能捡到什么东西就说是谁干的呀,本公主可无心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沈之瑶的不容置疑的气势不逊于沈之珩,眸子透出的深沉让老者一时答不上话。
沈之珩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神色阴冷的质问道:“老人家,你这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老人吓得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见老人神色慌张,沈之珩心中更疑,和沈之瑶对视一眼后,下车走到老人面前,厉声盘问:“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沈之珩的目光在沈之瑶和老者之间来回审视,看着老者的眼神愈发不善,又担心沈之瑶受惊吓,示意她先回马车。
沈之瑶回到车里坐着继续打盹,等了很久才感觉到马车传来些许的晃动,睁开眼时就看到沈之珩已经回到了马车上,他神色疲惫道:“让王妹久等了,那老人家是受人指使故意污蔑朕,朕已经让人将他送去大理寺了。”
沈之瑶听他说完后,静静的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沈之珩见她笑得开心,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问道:“王妹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朕刚才的样子很威风。”
“不是。”沈之瑶笑着摇摇头回道:“只是看你被冤枉的样子很好笑。”
“你…”沈之珩被这么一说,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你就会幸灾乐祸。”
沈之瑶还是笑个不停,“三哥强抢民女,哈哈哈…”
“你还笑!”沈之珩作势要打她,却又舍不得下手,只好放下手,无奈的叹口气,“你就不怕朕真的强抢民女吗?”
沈之瑶的笑声戛然而止,呆呆的盯着他,震惊的神色爬上眉眼,“真的是你!?”
“当然不是!”沈之珩见她被吓得愣住,心中有些无奈,轻抚沈之瑶肩膀,温声解释,“朕只是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禁吓。”
“……”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想出去玩吗?等你腿伤好了,朕带你去狩猎如何?”沈之珩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以后再说吧。”
“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去猎场狩猎吗?”
“现在没心情。”沈之瑶瞥了他一眼。
沈之珩见她兴致不高,心中有些失落,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放低姿态柔声问道:“那你想去哪里?只要你想去,朕都可以陪你。”
沈之瑶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不去和亲,去哪都可以。”
“好。”沈之珩松了一口气,“那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朕带你去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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