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古镇的石板路被夕阳啃得金黄时,周野的摩托车像头暴躁的骡子“突突”刹在工坊门口。车把上挂着的扎染穗子甩得噼啪响,他单手拎着俩油乎乎的纸包,墨镜滑到鼻尖上:“简安!老张家饵块加了三倍小米辣,辣得能让陆斌那冰块脸冒汗!”
正在染缸前研究晕染数据的简安手一抖,靛蓝染料在记录册上洇出个歪扭的蓝手印。她抹了把脸转身,看着周野故意把机车夹克反穿,露出里面印着扎染纹样的T恤,领口大得快掉到肚脐眼:“你这造型,确定不是去参加古镇泼水节?”
“错了不是!”周野甩着饵块大步流星往里闯,鞋底的泥点子在青石板上踩出梅花阵,“这叫古镇最炫民族风混搭,昨天还有游客说我像非遗代言人——当然,没你泼陆斌那手帅。”
简安抄起染缸边的喷水壶就追:“再提上午的事,今晚就让你睡染缸——”话没说完,工坊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正在调试AI设备的小羽抱着笔记本电脑冲出来,哪吒头绳上的靛蓝水滴甩了周野满脸:“简姐!系统被黑了!‘雾起’系列在自杀式删除!”
周野的墨镜“啪”地掉在地上:“啥?我刚给系统装的防黑客程序可是照着古镇老槐树的年轮编的!”
“对方用了伪装成扎染纹样数据库的钓鱼软件!”小羽急得直跺脚,屏幕上的文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只剩张马赛克般的残图,“快看!这不是环宇上周刚申请的专利图吗?”
简安猛地转身冲向操作台,裙摆勾住染缸边缘溅起半缸靛蓝水。周野瞅见她腕间银镯闪过的光,立刻把饵块往染缸盖上一丢,跟着钻进操作间:“需要我把网线砍了吗?或者用扎染绞棍敲断服务器?”
“消停会儿吧你。”简安盯着疯狂滚动的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连串火星,突然看见删除程序后缀闪过“环宇LY”的缩写,“把第二个抽屉里的银杏木密钥盒递给我——就是刻着云纹的那个。”
周野弯腰翻抽屉时撞得抽屉门“咣当”响:“我说陆斌那家伙上午装模作样被泼染料,感情是给表妹当诱饵呢?”他摸出雕花木盒,突然笑出梨涡,“你早防着他呢吧?用银杏木隔绝电子信号,亏你想得出来。”
简安没接话,输入密钥的指尖顿了顿——这木盒是周野用爷爷留下的老扎染工具改的,说“老手艺能克高科技妖魔鬼怪”。屏幕上的删除进度条在最后0.1%停住,残留的设计稿里,靛蓝纹路像被台风刮乱的晨雾。
“快恢复数据!”小羽趴在屏幕前,鼻尖几乎蹭到像素点,“等等,这串代码怎么看着像陆斌的加密习惯?每个句号都是扎染纹样的形状!”
简安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她当然认得这串代码,那是七年前在环宇实验室,陆斌总把她的名字藏在小数点后三位,像个笨拙的密码情人。此刻恢复界面跳出的陌生纹样,规整的几何线条里藏着几处刻意的“失误”,分明是她当年教他的手工扎染防伪标记。
“把这段代码提取出来,后缀名改成‘陆斌西装清洗指南’。”简安忽然轻笑,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连串指令,“记得设成需要指纹密码才能打开——就用他左手无名指的,毕竟当年他总用那根手指在我设计稿上画批注。”
周野凑过来看,肩膀撞得她差点按错键:“我说你俩这攻防战,怎么跟扎染拆线似的,拆半天全是当年的线头?”他忽然压低声音,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八卦眼神,“你泼他染料时,他是不是故意把领口敞大,好让你看见里面的防过敏内衬?”
“再胡扯就把你塞进冷染缸醒醒脑。”简安敲了下他的额头,却在看见恢复后的文件里夹着张监控截图时愣住了——画面里,林溪的红色跑车停在街角,车窗摇下条缝,露出半截镶钻墨镜。她想起三年前在环宇,这个总喷着玫瑰香水的表妹,曾在她的扎染围巾里缝过微型摄像头。
暮色从木格窗漫进来,给操作台镀上层琥珀色。小羽突然指着窗外惊呼:“简姐!那辆红跑车又绕回来了!”
简安抬头,正看见林溪的保时捷在石板路上画出道嚣张的弧线,车灯扫过工坊时,她故意把沾着饵块渣的手指按在操作台上,留下个靛蓝指印。那串“陆斌西装清洗指南”的文件,此刻正静静躺在环宇内部系统的诱饵文件夹里,像块泡在染缸里的陷阱。
“简总监好兴致,还有空吃街边小吃?”林溪的声音像块冻硬的奶油蛋糕,高跟鞋在染缸前停住,红色连衣裙映得靛蓝水面像着了火,“听说贵工坊的AI系统闹脾气了?不如让环宇的技术团队——”
“劳烦林副总裁操心了。”简安转身,指尖还沾着饵块的辣油,故意在操作台上抹出条歪扭的蓝线,“不过比起系统,我更好奇贵公司的‘云纹智能面料’——”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陆斌知道你把他的过敏药换成薄荷糖了吗?”
林溪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当然知道那串以“过敏急救”命名的代码意味着什么,那是环宇服务器里唯一没被她渗透的禁区。眼前这个曾被她视为软柿子的女人,此刻眼里闪着的光,像根淬了靛蓝的银针,精准戳中她藏在香奈儿手袋里的秘密。
“简安你别血口喷人——”
“喷人?我可没您专业。”周野突然插话,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环宇内部论坛的匿名帖,“听说有人在陆斌的西装里缝了靛蓝香囊?现在医务室的抗过敏药都不够用了呢。”
暮色中的染缸突然泛起涟漪。简安看着林溪的脸色从胭脂红褪成月白色,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圣诞派对,这个表妹曾把她的扎染礼服裙摆浸在漂白剂里。而此刻,她指尖的辣油正慢慢渗进操作台的木纹,像段即将被靛蓝覆盖的、关于背叛的前奏曲。
“小羽,把新调试的温感灯笼挂到门口。”简安转身打开紫外线灯,淡紫色的光映得靛蓝布料泛出荧光,“今晚火把节,咱们让全镇看看——”她指尖划过布料,温感变色的纹样渐渐显形,正是上午泼在陆斌西装上的古镇轮廓,“有些意外,比完美的计算更有意思。”
周野吹了声口哨,捡起地上的饵块吹灰:“说得对!比如某位陆总现在肯定对着西装上的晕染图案发呆,说不定在用尺子量‘简安泼染料时的抛物线弧度’。”
简安忍不住笑出声。工坊外的灯笼次第亮起,智能变色面料随着气温下降,在靛蓝底色上浮现出形态各异的雾纹,有的像周野夸张的发型,有的像陆斌僵硬的领带结。而染缸深处,被黑客程序搅乱的靛蓝正在沉淀,那些被删除的设计稿,终将在她的记忆里,重新晕染出带着人情味的褶皱。
这一晚的云纹工坊,警报声后的空气里飘着饵块的焦香。简安看着小羽蹲在地上用扎染布擦操作台,周野正对着摩托车自言自语“下次得给油箱刷层防靛蓝涂层”,忽然明白,有些较量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就像扎染里的“渐变染”,看似对立的色彩,终将在水与时间的调和里,晕染出意想不到的温柔过渡。当街角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当陆斌的黑色轿车再次停在巷口,青禾古镇的晚风正掀起门帘,将靛蓝的草木香,与周野哼跑调的民谣,悄然揉成了一团解不开的、关于重逢的线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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