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看着凯瑟亚吃完早餐,他才不紧不慢地为她整理帽檐,这样做似乎有什么别样的趣味。
凯瑟亚知道萨切森最近热衷于为她脱下衣服,但为她整理却是另一件事,在女佣面前这样做让她觉得很不自然,她微微皱着眉没有说话,那种无精打采是她藏都有些藏不住的。
他托她上了狼背,紧接着他也骑上去。对于这个城镇的人萨切森并不掩饰他巨狼族的身份,他们习惯了被狼族所统御的日子,不太紧张,但看到那头庞然大物还是会不自觉地避开。
他们明白他是贵族人物,好奇地打量着他,但因为看不清凯瑟亚的面孔,因此也就只是看了两眼,兴趣并不浓厚。
但这对于凯瑟亚来说是新奇的,她完全没想到萨切森会带着她这么光明正大地出行在外。
因为她的高度足够,因此能够看清街衢里来往的一切,无论是推滚而去的木车,还是挎着篮子的女人,行色匆匆的扛工,她像是呼吸了新鲜空气一样,脸色舒缓下来。
嘈杂、热闹的声音环在她的周围,让她没有时间悲伤地安静着。她坐在萨切森怀里,而萨切森贴在她的头顶边低声说,
“这个城镇是巨狼族将领普阿的领地,这里的人类已经习惯了狼族的统治,所以不是很害怕。对他们来说,现在坐在狼背上的你我都是贵族,他们会和我们保持距离。”
凯瑟亚和萨切森路过集市,但没有往里走,巨狼挤进去会把道路变得很拥堵。她看着积雪的墙角边摆放着黑沉的木架,冰冷的鲜鱼、牛羊肉、鸡蛋被摆在上面,蔬果则在另一侧,上面浅浅盖着白霜。
“要进去看看吗?”萨切森问她。
“……不了。”
他们便继续慢悠悠地绕着,“这里几乎看不到护卫,他们都很隐蔽地在人群中注视着。”萨切森悄声和她说,且直接口述给她看,
“右侧,看到了吗?那个面无表情,穿得非常厚重的人,坐在那里。”
“他们在监视您吗?”凯瑟亚轻声问。
“是的,但监视整个城镇的动向也是他们的工作。”
凯瑟亚有一会没有开口,他们又前行了一段她才轻轻问他,“对他们来说,您很危险吗?”
她听到萨切森不明显的笑声,“……是的。”
当他们停步在距港口不远的地方时,凯瑟亚闻到海水冷而微咸的味道,海浪在和煦的天气里掀起温柔的波涛,阳光花瓣似的散落其间,被抛出柔软的熠熠金光。
“这八艘船是普阿准备远渡重洋的战舰,你看。”萨切森示意凯瑟亚看那一辆又一辆靠近船只的马车,
“封箱的是武器,另外那种,那刚钉紧的木箱里装着黄金。”
“他要离开这里?”
“因为据说他有一个私生子,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要远洋这件事应该已经确凿无疑了。”
凯瑟亚对所听到的一切都感到遥远,在萨切森之前她不曾接触过巨狼族,对遥远的狼族也没有概念,更不曾见到堆积如山的货物,里面满是武器和黄金——
那沉重的冰冷感和海水的冷咸交织出隐约的血腥味,她感到一种无言的沉重。
她背后的男人是谁?这个天生的巨狼族,狼族的将领之一,他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来到莫里,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这个城镇里?
“凯瑟亚。”
“嗯。”
漫长的安静被波浪追逐的声音填补了,萨切森给凯瑟亚留下了充分的空白,他们距城镇的热闹处还有一段距离,而距离港口则更拉开了一段空旷的地带,清澈而寒冷的风在阳光中吹拂。
萨切森让她在此时有机会顺势能问出些什么。
他注意到她抓紧的手,这是凯瑟亚紧张的信号,她沉默不语,然而思绪却从发白的手背流露出来,她有想知道的事情,可她不知道该不该问,或者。
萨切森知道那种沉默背后消沉的意味,她不想问,也许答案是她无法承担的重量。
可她必须知道一切,因为萨切森不会让她逃避命运。
她不能在他的身边逃避命运。
当他体会够了凯瑟亚坚决的沉默,他才调转方向,让巨狼在街边慢慢逛起来,他人的声音、嬉笑已经不再能吸引凯瑟亚。
她对萨切森说的话感到不安,她意识到萨切森会回答她,如果她提问的话。
可此时,另外一种感觉,比悲哀更黏稠和沉重的感觉正侵袭在她的心头,使她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而她却没有很好的预感。
他们慢腾腾地绕了大半个城镇,凯瑟亚一语未发,当天色慢慢降下来,萨切森就带着她往回走。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晚餐回到卧室里,他不会对正在犹豫的凯瑟亚松手,“凯瑟亚。”
凯瑟亚看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和回避出现在她的目光中,可他还是读出了她的回绝。
他很清楚她猜测着自己大概无法承担萨切森的身份,那么她就不想明白得清楚,如果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当萨切森对她而言不再是秘密时——
她沉默着,而他不会让她躲过去。
“我叫什么名字?”
凯瑟亚看着他,片刻之后才低声说,“……萨切森。”
他坐在凯瑟亚时常坐着的椅子上,她总是在这里寂静地眺望着。萨切森伸出手掌,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拉近到自己的身边,“我是谁?”
“……我不知道。”她看着萨切森的眼睛,萨切森那灰亮且看上去非常寒冷的目光并不偏斜一点,他注视着她。
最终,凯瑟亚不得不实话实说,“……我知道得不多,只听说您和契克木都是狼族的首领之一。”
“不仅如此。”萨切森把她向自己的身体揽过来,他敞着腿坐着,好把凯瑟亚完全拥进来。他看到凯瑟亚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很不安定。
“我……”在萨切森开口的刹那,凯瑟亚就抬起了手,其实这样无助又无益的事她不该做,但她还是忍不住,仍旧这样做了。
可萨切森并不恼怒,他被凯瑟亚不轻不重地摁住嘴唇,他继而就顺势眯着眼亲吻她的手指,于是凯瑟亚又蜷起了手,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阿曼德斯,那是我的国家。”
她听出了差别,那不是一个人民所说的“我的国家”,那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在说着自己的拥有物。
“……萨切森!”
她不想知道,当她知道了这一切,危险将从此如影随形。可萨切森罔顾她抗拒的意愿,他把这个想脱离他的女人紧紧抓在手里,他不仅要这么做,而且他将这样做下去。
“我是阿曼德斯的二王子,我的王兄已经死去了,现在唯一有继承权的只有我和契克木,哪怕契克木已经自愿脱去了王子的名号,只以侍卫的身份跟在我的身边。”
凯瑟亚无法再把翻腾的情绪压抑在下,温热的泪水在那双绝望的眼睛里出现,痛苦和迟到的怨恨总算明晰起来,在此刻,萨切森明白她不仅没有原谅他,甚至因为他的话她感到了更强烈的痛楚——
他把她推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是因为他的身份,瑰丽的莫里才会被摧残到苟延残喘的地步。而和他接触过的凯瑟亚也变得特殊,她不是庸常人的恋人,她是——
她将可悲地什么也不是。
热泪从眼里滚滚而下,这么多天来,在心里结晶的悲怆融化了,凯瑟亚泣不成声地捂住脸,而萨切森还是抱着她,像是禁锢而非一个拥抱。
他不再说话,面上却没有一点后悔、惭愧,他是如此平静、冷静地抱着她,那种不松手的冷然称得上是残酷无情。
他没有安慰她,更没有试图哄骗她,他让她哭着,她已经悲痛地忍耐了好几天。
而这不是出于善心,他允许她落泪,因为她得在眼泪中接受现实,她得接受命运,像是她接受他。
当凯瑟亚能停住眼泪的时候,萨切森用拇指抹去了她脸上湿润的痕迹,她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着没有表情的脸。
但当萨切森想吻她的时候,她偏开了脸。这是她第一次无法耐住情绪,于是那个不被欢迎的吻落在她的颊边,她不愿意。
“……我很累。”凯瑟亚低声说。
“去睡吧。”萨切森摩挲着她的腰后,看着她,他捉住了她,可他捉不住她的目光。
但这是暂时的,他知道这是暂时的。
等凯瑟亚把泪痕都洗干净了,躺在漆黑的卧室里时,她就感觉到萨切森正摸向她,如此熟稔地把她抱进怀里。
但仅止于此,他没有把宽大的手掌伸进她的衣底,他只是抱着她,在她的发中温暖地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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