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并没有烟气,只是光线偏暗,因为透光的窗户太狭窄,外面的雪地又尚且亮着,所以一眼看过去仿佛室内都被灰尘和白雾充斥。
凯瑟亚看到里面立刻站起了两个人,她也立刻快步扑过去,“妈妈!纱丽亚!”
姐姐和妈妈都在这里,她们紧紧拥抱了一阵,凯瑟亚发觉他们瘦了,虽然没有女佣那么瘦,她捏着姐姐的肩膀,“为什么瘦了?你们也缺乏食物吗?”
纱丽亚眼圈红红的,笑着看她,“是的,是的——你没事就太好了,你们的消息我们一点也听不到,真怕你们都被狼吃光了!爸爸怎么样?”
“大家都很好。”凯瑟亚微笑着回答,“也许我们食物比你们更充盈些,我今天还想来这里借一些呢。”
她不笑了,因为她发觉母亲正在落泪,“妈妈?”她的语气变得很轻,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哭?”
纱丽亚握住凯瑟亚的一只手,眼眶也泪盈盈的,“不仅我们匮乏食物,狼也是,有六个佣人已经被吃掉了,其他地方就更不敢去想象,狼卫太多了,这里。”
凯瑟亚吃惊得呆滞了一会,“狼卫在这里?”
“城主府里住了四五十个狼卫,大量的食物都进了他们肚子,托特把我们安置在这里藏着,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食物越来越少了,我们……”纱丽亚的眼前冒出更多的泪水。
母亲搂住纱丽亚的头,亲吻她的头发,泪落下来,凯瑟亚一时看不清楚姐姐和母亲,只注意到她们的衣物褶皱得厉害,面庞显得沧桑而阴晦,五官好像模糊一样,变得陌生。
母亲伸出手,牵住凯瑟亚的手,拉紧她,近近地、珍惜地看着她,“你们没事太好了,我们非常、非常担心,上天保佑,你来的路上竟然没有人发现,真是太不安全了,你又乱来,你总是不听话。”
“和我回去吧,妈妈,一定比在这里更好。”凯瑟亚依恋地看着她,面庞上的神情剔透得仿佛正散发微光。
“你也不许回去了。”母亲皱起眉头,“你以为这还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如果我不回去,爸爸会吓坏的。”凯瑟亚微微笑起来,她看着母亲的脸,莫名觉出一种黏连似的眷恋,“我们的马被吃了,但除此以外没有人被吃,屋里只住着一位大人。”
“大人?”纱丽亚静滞地望着她。
“是的,和狼卫不一样,能看出他是巨狼族,身份比他们尊贵得多。”
母亲和姐姐一把抓住她,脸色凄惨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凯瑟亚莫名而茫然地回她们以目光,“我不知道。”她被她们抓得有点疼了,忽然想到,“不过有另外一个巨狼族总是来找他,我知道他的名字,契克木。”
她看到母亲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接着非常寒冷一样,狠狠地哆嗦了,微弱地飘出“天啊!”两个字,就没办法说话了。
“怎么了?”凯瑟亚这时也知道事态不好了,她求助的表情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更多答案,只好用恳切的目光看姐姐。
纱丽亚的指尖那么凉,眼睛又那么锐利,锐利得好像一点掰捏就会粉碎,“……你一直在阁楼上没下来对吗?今天是你第一次跑出来。”
“……不。”凯瑟亚边回答边迟疑地看着她们的脸色,“我现在在侍候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大人。”
纱丽亚的眼泪瞬间就涌现且滚落了,她低低地、哀切地惊呼了一声,把脸颊几乎贴到凯瑟亚的脸上去,
“我可怜的……我可怜的……上天!凯瑟亚!他是!契克木是巨狼族的首领之一!而那你不知道名字的大人物叫萨切森,他和契克木形影不离,总是一齐出现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托特说他们就是我们现在的元凶,他们不离开我们就迟早要被吃掉,食物越来越匮乏了,你还和他住在一起——”
凯瑟亚一时没有办法把巨狼族、萨切森和残虐的元凶联系在一起,她懵懂地看着姐姐的眼泪,安慰、宽慰似的还笑起来,“他并没有……也许只是托特弄错了?”
“他怎么会弄错呢?”纱丽亚悲哀地问她,“只有他能接触到外界的消息,他们把战火烧到这里!”
“可为什么呢?”凯瑟亚反问她,“托特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更多,他很担心你。”纱丽亚握着凯瑟亚的手腕,轻轻摇晃着,“你别回去了,好吗?”
“爸爸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沉默下来,半晌后还是凯瑟亚故作轻松地说话,“我还是要回去,那位大人,你们说他叫萨切森,他现在离开了,也许他们很快都会离开的,而如果我不回去,爸爸就会出来找。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她们最终只能沉默地把凯瑟亚送到房门口,用湿润、绝望而紧张的眼睛看着她露出远行前那样的微笑。
凯瑟亚站在走廊里,她背后的墙面显得陈旧,她的衣着厚实,历经这么远的路又有些乱,然而脸面干净,神色依旧平静,让她们霎那恍惚了一下。
她从原路返回,女佣把她领回去,语气不安极了,“保重,小姐。”
凯瑟亚对她也依旧是笑容,再回头时已经是紧闭的门了,她一步步往回迈,笑意慢慢被驱散干净。
食物该怎么办?母亲和姐姐在这里一时半会还是安全的,更之后呢?她们食物紧缺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但这些问题还不由她来考虑,因为她听到了紧促、忙乱的动静,狼的喘息和微微的哼叫,狼卫说“近了!”和“她在附近!”的声音。
凯瑟亚感觉头皮一麻,她慌不择路地往墙边的拐角靠去,可再怎么快也无法超过那些高大吓人的狼,“她在那里!”
她听到高呼,脸瞬间变得滚烫,一种濒死的恐惧把她攥得像是要从毛孔里流出血来。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拖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大叫一声,只能确定自己没有叫太久。
因为她怕引出在城主府里躲藏的妈妈和姐姐,所以还是死得安静些好,但死亡的惧怕把她的大脑洗涤得过分干净,等她泪流满面地回过神,她正摔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到契克木拽着父亲的领口、脖子,目光却转向了自己。
“你!进去!”契克木松开她父亲,大步朝她走过来,凯瑟亚条件反射般往后蹭退了两下,撞在狼腿上,才向前扑着跌了一跤。
“什么?”凯瑟亚被契克木一把拎起来,往门里带,她想挣扎,但太微乎其微了,她布偶一样被扯进门里,往里的过程只剩下脚尖在地上磨蹭。
紧接着她又跌坐在巨狼族——萨切森的卧室里,顾不上疼,因为她实在没有觉察出剧痛,面上是花花的泪痕,然后看到了几乎昏厥过去的巫师。
契克木冷然地、阴影一样守在门口,看着凯瑟亚受巫师的指点,正给萨切森清理伤口,完成缝合。
这个女人的确有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当她看到貌似可怜的巫师,又看到床上卧着的巨狼的时候,她也吓坏了。
但当契克木告诉她,她必须得为这头是萨切森的巨狼处理伤口和缝合时,她立刻镇定下来了。当然他没有跟她说萨切森的名字。
他们的巫师死在战场上,现在只好用人类蹩脚的巫师,巫师哆哆嗦嗦托着烛盏,凯瑟亚手都不抖一下,神色很专注,仔细听着巫师颤抖的嘴唇里的声音。
契克木看到的是凯瑟亚的非凡,一个人类难得的与众不同,但对凯瑟亚来说,巨狼族可比真狼好多了,至少这头狼她认识。
另外,只是处理伤口,这又不是把她做成食材,简直是拣回命了,比刚才一路的希望泯灭好得多。
其次,这也不是她家人的伤口,更不是她自己的伤口,她不感到疼痛,所以她既不能理解巫师在抖什么,但也同情地能理解他。
她不知道萨切森这是怎么了,但很明显,他伤得极重,血在缝合后不再流淌,但刚才一定流了不少血,所以这样用力、生涩的缝合都没有弄醒他。
她一处、一处地处理,巫师指哪里,她就怎么做。疲倦感堆积着,她觉得手指都不灵活了,然而契克木一直在看,所以她不敢慢下来。
直到巫师说“差不多了”,她才拿剪刀,把长长的线剪断。她现在连拿起剪刀都觉得手臂酸涩。
巫师扭头去看契克木,凯瑟亚则注视着沉睡的巨狼,她的手臂垂下来,不住在酸涩地发颤,完全是神经性、无法克服的颤抖。
她这才第一次看到巨狼族究竟有多大,借着烛光,因为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的毛色似乎不非常深,被血、尘土染上的地方毛发一缕一缕的,沉重呼吸时就仿佛浪潮在缓慢地涌动。
……他也是首领之一?
“走。”这是对巫师的命令。
巫师如蒙大赦,从门边跌撞着逃了出去,契克木迈步来到凯瑟亚的身边,凯瑟亚抬起眼睛看他。
“巫师怎么说的,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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