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刺眼的光线将整个房间照耀,白色家具折射出明晃晃的光影,陈立新将整个头蒙在被子里,半梦半醒地睡着。
“滴——”
门上识别屏通过身份认证,应声而开。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乔装打扮的黑衣人走进房间,看见了床上的陈立新,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走到床头一侧。
黑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是白天屠启见过的那个秘书。
“陈立新,醒醒。”
陈立新本来就睡得浅,动静比以往稍微大了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叫醒。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眼前陌生的面孔一点点清晰起来。
……是新来的看守吗?
陈立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道:“怎么,又要开始审问了?”
女孩微微一笑,向她礼貌地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陈丹,是奕川派来接你离开这里的人。”
一听这话,陈立新顿时睁大了眼睛,方才沉甸甸的睡意荡然无存。
她愣怔征地看了陈丹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慢慢点了点头。
陈丹办事很利索,她迅速脱下身上的斗篷,放下身后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一套实验服,递给陈立新。
“穿上吧,我带你混出去。”
陈立新正要照做,突然想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犹豫。
陈丹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的这一异样,关切道:“怎么了吗?”
陈立新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那个审问的女人说过,会放我走来着……”
说到这里,似乎是因为有了第二选择的底气,也可能是心中长久积累的那股悲愤所使,陈立新突然下定决心,果断地拿起衣服。
“算了,这么久了都不兑现诺言,那女人多半是反悔了,我们现在就走!”
陈丹满意地笑了笑。
跟在陈丹身后走出牢房,经过长长的走廊,进入电梯,陈立新瞥了一眼电梯显示屏上的时间,上面赫然显示着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那个可恶的女人,把自己的生物钟弄成什么样子了!
陈立新心中一股火气腾地冒起来,离开这里的**猛地膨胀起来。
等她出去了,绝对要把这个邪恶的地方曝光!
然而电梯门一打开,陈立新后背一凉,心中那股火气一下子熄灭下去。
她的视野里,狭小的电梯门之间,充满了忙碌的人群,打电话的、写报告的、接发实验数据资料的……还有站在电梯前的,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眼光时不时瞥过她身上。
他们会看出她的身份吗,会不会突然冲过来把她抓回去?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冷笑着将她带回审讯室里?
那句噩梦般的话语又在她脑海里浮现——“你来北海的目的是什么?”
陈立新感到自己藏在实验服里的指尖在微微发抖,精神恍惚间,她隐约听到站在身前的陈丹礼貌地向同事问好,自己的身体也干巴巴地跟着打招呼。
好在眼前的几个研究人员因为接连几天的加班,精神状态已经异常疲惫。
今天的研究所因为X109灾情的突发,确实比以往更忙碌。
大家互相点点头,彼此匆忙地问候一声,就交换了电梯内外的位置,各自忙碌去了。
陈立新就这样跟着陈丹走了出去。
接下来这样的情形重复了数次,终于,二人一路穿行过前方的走廊,又坐了最后一班电梯后,总算抵达了研究所的第一层,也是露出地面的唯一一层。
“您好,这是我的通行证。”
陈丹右手大大方方向前一递,向保安出示自己的胸牌。
保安皱着眉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职称和名字,点了点头,将二人放了出去,连例行的识别系统都没用上。
审查似乎要比预想中容易的多,陈立新紧赶几步,与陈丹并排行走,悄声问道:“原来你在这里面的职位这么高的吗?”
陈丹面不改色地走着,低声回道:“二十五万联邦币。”
“……原来如此。”
二人走向最后一扇大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明晃晃的、洁白的天光蓦地闯入陈立新的眼帘。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影,空气里传来的湿润的风的气息,连同那仙乐一般传进耳中的海浪声,都几乎让她感动得流下眼泪。
走在陈丹身旁,她小小声激动地说道:“我终于自由了!”
陈丹轻轻牵起陈立新的手,以表安慰。
这里是北海偏远处的一处海岸,远处下面的沙滩上停着一辆军用卡车,几个身着北海特遣部队队服的军人持枪在一旁巡逻。
沙滩周边,连同海岸内陆过去的地方,大半个地区被重重铁丝网包围拦截,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这座研究所的真身显然没有做研究那么简单。
眼看着慢慢走得离那几个军人越来越近,陈立新又忍不住紧张地低下了头。
陈丹松开牵着陈立新的手,走向其中一个带头的高大军人,开始了一番日常的运输请求交涉。
一阵咸湿的海风突然吹拂过来,引起远处丛林沙沙作响,陈立新顿时感觉大脑清爽了很多,平时的勇气似乎也有些恢复了。
是啊,毕竟她都已经从那该死的研究所里出来了。
只要再坚持过这最后的路程,她就能回到联合城邦,回到家中。
陈立新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看向陈丹和那个高大的军人,后者皱着眉头频频地向她这边看。
她仰起头,向对方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直接向他走过去。
军人连忙咳了几声,点了点头,让出上车的身位。
上了卡车后面的车厢,是两排纵向面对面的座位,两个军人扶着陈立新登上卡车后面。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潜移默化地带到了中间的座位,硬生生夹在了二人座位的中间。
……这是否有点?
她疑惑地张望四周,发现陈丹居然也是一样的待遇,只不过后者脸上的神情更自然平常一些。
本能吐槽的话卡在喉中不上不下,陈立新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身体绷直了,一动不敢动。
什么啊,研究所内部的正经实验人员这种待遇……
押运犯人吗?
车轰轰烈烈地行驶了很久,车厢内左右摇晃着,一路上钢铁摩擦的噪声接连不断,偏偏还没有车窗可以透透气,陈立新被夹在中间,胃部逐渐感到有些难受。
终于,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卡车突然停下,后车车厢门被外面检查的人打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这次突如其来的停车真是救命,她赶紧做了个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陈丹出声关心道:“你还好吗?撑不住的话,我们可以出去休息一段时间。”
陈立新脑海里顿时闪过家中的饭菜和床铺,全身心的意志力瞬间加倍增长。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还能撑。
坐在她右侧,靠近门那边的军人下车了,车门重新被锁上,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陈丹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讨论声中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
“我不记得批准过这个行程。”
陈丹的脸僵硬了一瞬,而后又立马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看着对面陈立新脸上一闪而过惊慌失措的神情,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向身侧的军人,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
“外面是我的长官,请让我出去跟她说一下。”
两个军人彼此看了一眼,默默让开身位,一左一右带着陈丹下了车。
只有陈立新心中在尖叫——是那个女人!
半路知道自己逃出来了,就赶过来拦截了吗?!
外面传来陈丹和女人说话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厉,似乎是在责备秘书在行程报备上的疏漏。
陈立新此时的思绪一片纷乱,身体情不自禁地往车厢内部挪了挪,默默祈祷女人千万不要说出那句话——
“好了,带我进去看看。”
陈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她连忙拉住屠启的衣袖,讪笑道:“关于此次行程的在内人员,在报告上都有记录。”
“我想,您完全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您的时间。”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拉扯,屠启微微皱起眉头。
她偏过头,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前几天新上任的秘书,原本只是责备的神情无声无息地变化着,眼底渐生出深不见底的寒意。
“打开车门。”
车外传来女人不容置疑的声音。
陈立新手心此刻全是汗,头情不自禁地低得更深了。
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咔嚓声,后车厢车门被慢慢打开。
白天刺眼的光线重新照射进车厢内,陈立新只觉得眼前被晃了一下,好像站在无数窥探的闪光灯镜头面前,自己狂跳的心脏尖叫着,几乎要挣扎出胸膛。
她微微低着头,盯住自己的鞋尖,垂落遮去半个侧脸的长发是她此时唯一的安全感,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外面的女人沉默着,皱着眉往车厢内看了很久很久。
“……通过。”
外面传来陈丹变得有些虚弱的声音,“是,谢谢长官。”
“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现在正是灾情蔓延的紧张时期……”
女人又斥责了陈丹约一分多钟的时间后,带着检查的人扬长而去。
陈立新坐在原位上,只觉得全身此刻大汗淋漓,像是从难以呼吸的人群包围中脱出身来一般。
庆幸之余,她心中还有些许的疑惑。
那女人居然放过她了,是因为真的没认出来,还是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实实在在的自由身了。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车厢门重新被打开,陈丹和之前的那几个军人再次上车,只是这次大家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
毕竟此趟行程,他们各自的职责都在屠启的通过下,得到了尽职尽责的保证。
车辆重新启动,半途中陈立新吐了一次,两个心情不错的军人帮她清理了一番,前排的司机甚至好心地开了半扇窗户。
流动的风从车厢前面灌进来,陈立新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不少,往日的个性都一点点回来了。
车厢内几个人开始聊起天来,她安安静静听了一会,竟忍不住向身旁的军人搭话:“刚才你们在外面聊的那个灾情,是怎么回事啊?”
军人惊讶地看向陈丹,陈丹面不改色,平静地解释道:“她是最近才从安全区内来的。”
军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怪不得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有上邦人不晓得。”
陈立新脸上好奇的笑容微微僵住。
嗯……她是不是刚才差点捅了什么娄子?
突然,军人像是意识到些什么,转过头来对着她,尴尬说道:“对了,我不是针对你,只是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比较大,你别往心里去。”
陈立新连忙摇了摇头,“没事,你说的也是事实。”
坐在陈丹左侧的军人放松地靠后身体,感叹道:“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奇怪的病,人都融化了,还能到处走。”
“是啊,我前几天刚在北海商业区查到一个感染者,整个人已经完全融化掉了,他家人把他放在浴缸里面,舍不得上报军方,带走他的时候,他居然在往家人那边爬!”
“不是吧,真有这么恐怖?”
“岂止,我有个干记者的朋友,前天刚好在感染发生的现场,我跟你们说,那场面……”
陈立新和陈丹默默地听着军人们和司机的聊天,听着听着,陈立新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你们带走的这些感染者,后面要怎么办呢?”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
良久,前排的司机发出一声讪笑:“我们干外围的哪里知道研究所内部的事情。”
“你说是吧,陈丹女士。”
陈丹没有说话。
车厢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前排车窗灌进的风声。
陈立新疑惑地看了看众人神色各异的脸,慢慢地低下头,看着灰扑扑的车厢内地面,心中的疑云渐生。
北海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袁立和那个女人的研究所,零启计划内关于虫族的阴谋,屠一鸿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安全区内无人知晓的奇怪疾病……
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在她心头渐生,似乎有什么非常关键的东西,可以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呢?
沉默的车厢内,她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独自思考了很久很久。
一双星彩流转的眼睛在她脑海里渐渐浮现,结论在她心中一点点形成,事到如今的所有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作为知道零启计划的人之一,屠一鸿恐怕一直以来,都知道阿图特的真实身份,甚至要比她更清楚阿图特的本质。
她之所以答应祝吟辰,帮助她寻找阿图特,要么是为了找到零启计划的实验对象——虫族,要么就是为了顺藤摸瓜地找到正在寻找雌虫的研究所,又或者……两者皆是。
至于突如其来的,被禁止公开在安全区内的灾情,听起来与研究所也密切相关。
……
车厢外的风声逐渐变得喧嚣,陈立新微微皱起眉头,那个问题重新在她心中浮现——
零启计划,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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