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气晴朗,春末的日光熙和温暖。
东市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停在饮膳楼门前,身姿窈窕的少女搭着侍女的手,缓步而下。
二楼的厢房之中,卢鸿宇早已等在其中,面上是按耐不住的欣喜。
一听到敲门声响起,他登时站起身,迎了过来。
“今也,你来了。”
姜今也不动声色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来到桌边坐下,故意装傻问道,“公子信上说得着急,可是有什么要事?”
卢鸿宇要坦白自己名下有一间商铺的事,来之前他斟酌了好几种说法,就怕姜今也听到之后会生气。
此刻听到她这样问,他小心翼翼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今也,我是想同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此前我家境不佳,无甚傍身外物,但昨日我才知晓,原来我父亲去世之前,竟给我留下一间笔墨铺子,”他朝她迈近一步,语气殷切而又喜悦,“虽然我知道这间商铺同永定侯府的私产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得你对我如此爱重,我心中自知配不上,如今只有这间小铺子可以聊表心意。”
“承蒙你不嫌弃,将它收下可好?”
听到他的话,姜今也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间笔墨铺子,他前几日才去过,如今到了他口中,就成了昨日才知晓。
即便是得了裴妄怀的警告和敲打,他也依旧没打算和她说实话。
姜今也抿了抿唇,强压下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仰眸看着他,眼底亮晶晶的,落在卢鸿宇眼中,便全是惊喜。
“真的吗?那太好了。”
“公子有傍身之物,今也为你感到高兴。”
“不是的,”卢鸿宇也跟着笑,以为她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今日过后,这间笔墨铺子的主人就是你了。”
姜今也装傻,“何出此言?”
“卢某空有学识却尚未能金榜题名,幸而遇到今也,承蒙厚爱,亦得侯爷首肯,这区区一间笔墨铺子,又怎能与你相比?”
他定定看着她,十分诚恳的模样,“这间笔墨铺子,还望今也一定要收下。”
姜今也弯着唇笑,“公子要将铺子送给我?确定吗?”
“你不后悔?”
“怎会,”卢鸿宇衣袖一挥,很是大方,“当然不会后悔,这是我自愿赠与,今也只管安心收下便好。”
“我心天地可鉴,”他语气殷切,就差举手发誓了,“唯盼望此生能与今也相守,吾心无憾。”
可姜今也算是听明白了。
他只字不提之前她借给他的那些钱,只想着以这一间笔墨铺子就将她绑定。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事已至此,她想要的目的能够达到,也就不会再去纠结他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将这间铺子转给她。
“既如此,那今也便收下了。”
“多谢公子。”
“太好了,”卢鸿宇听到她愿意收下,笑着将商铺的契书和自己的私印全都拿出来,“你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去府衙过户,将商铺转到你名下。”
姜今也看着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此刻是真的有些想笑,“公子怎么这般着急?”
“...急吗?”卢鸿宇自然不能说是为了让她尽快帮自己在裴妄怀那儿搭上线,“我心日月可鉴,既已决定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早些过户,才能表明我的心意。”
他将所有的东西收好,甚至已经走到厢房门边,回头看着她,“今也,走吧。”
“我们去府衙,把这件事定下来。”
“好,”姜今也缓缓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饮膳楼到京兆府的距离并不远,且这一趟出乎意料的顺利。
签订契书,在府衙过了明面,签字、盖章、落印。
仅用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办妥。
直至再度回到饮膳楼二楼的厢房之中,卢鸿宇嘴角的笑都没停下过。
他满心期待,大步上前就要握住姜今也的手,却被面前之人毫不客气地直接拂开。
“今也...”
姜今也看着他,眼底闪现几分笑意,却带着明晃晃的讥讽。
“多谢卢公子,今日咱们便算是两清了。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什么?”
卢鸿宇面色大变,“今也,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今也微抬了抬下巴,“字面上的意思。”
她没有同他拐弯抹角,“我与你的相识始于你的算计,一切都是你为了攀上我阿兄而计划的。”
“这间笔墨铺子,你前几日才去过,适才却同我说是昨日才知晓的。”
“卢鸿宇,你口中没有一句实话,亦只拿我当做一颗棋子罢了。”
“不是的,”她的每一句话都直戳卢鸿宇的心窝子,“今也,你听我解释。”
姜今也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好解释的,卢公子不必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之人。”
“之前我借给你那么多银两,这间铺子,就当是你还债了。”
话落,她不再废话,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可卢鸿宇怎会让她如愿?
他大步追上她,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
却在还没能碰到她的衣角时,就被一股大力拧住手腕。
“啊!”
剧痛传来,是他的左手胳膊硬生生被脱了臼。
擎月不知何时从何地冒出来的,单手持剑,挡在姜今也身前。
面色沉冷,盯着卢鸿宇的眼神透露着杀气。
可低声询问姜今也的话却格外缓和,“姑娘,您没事吧?”
姜今也笑了笑,道,“我没事。”
“你...你们...”
卢鸿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终是反应过来。
“姜今也,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姜今也冷笑一声,原本娇俏的面容染上淡漠,“你还不算笨。”
“你做过的那些事我现下已经懒得说,这间商铺是我应得的。”
她视线在他脱臼的手臂上逡巡一圈,继续道,“我也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个臭婊子!”
卢鸿宇霎时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姜今也的道。
“把商铺还给我!”
“卢公子还是没有看清现状,”姜今也轻轻拂开擎月,来到他面前,“你我前脚刚从京兆府出来。”
“商铺契书已签,在府衙过了明面,皆是你自愿。”
“无论闹到哪里,你都占不了理。”
“你...!”
卢鸿宇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脸上冷汗直流,恶狠狠盯着她。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
“啪——”
他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
耳光骤然响起。
卢鸿宇惊愕不已,“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姜今也甩了甩手腕。
第一次打人,没控制好力度,掌心现在有些红。
“你若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话落,她嫌恶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紫苏和擎月紧随其后。
厢房之中只剩下卢鸿宇懵在原地。
饮膳楼一楼大堂依旧如往日那般热闹。
终于解决了一件积压在自己心头的大事,姜今也心情大好,连走路的背影都透露出雀跃。
少女身姿蹁跹窈窕,步伐轻盈地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调头,往永定侯府的方向而去。
而在距离饮膳楼不远处的巷道口,停着一辆宽大但外形却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窗牖微敞,一身绯色官袍的男人就坐在车厢之中。
身形挺拔,双腿微敞。
日光将他漆黑的眉眼映衬得深邃沉暗,直直凝视着一个方向。
候在马车旁的擎风低声道,“侯爷,姑娘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
“擎云也已经过去了。”
“嗯,”裴妄怀低低应了句,“让擎云好好敲打敲打他。”
卢鸿宇那样的人,欺软怕硬。
纵使姜今也今日对他毫不手软,但她是女子,落在卢鸿宇眼中总是弱势。
裴妄怀不会像裴时渊那样杀了他,却也绝不会让他再有胆量去招惹姜今也。
“是,”擎风拱手作揖,低声领命。
而饮膳楼大门前的街道上,永定侯府的马车已经拐了弯,不见踪影。
裴妄怀这才收回目光,道,“走吧,去刑部。”
这几日刑部的公务并不轻松。
吏部郎中买卖官职、贪污渎职一案还未查完,甚至还牵扯到了礼部的官员。
今日怕是没那么早能回府。
果然,马车刚停在衙署门口,就有差役跑来,“裴大人,尚书大人在等着您呢。”
裴妄怀微微颔首,大步入内。
傍晚时分,他派人回侯府递了个消息,说是今日不用准备他的晚膳。
直到他再从刑部出来时,已经是戌时初刻。
前几日接连落雨,今日得了晴,连入夜的星空都格外湛蓝。
男人高大的身影被衙署门前的灯笼烛火拉扯得更加颀长,他目不斜视地来到马车旁,正要踩上车凳,突然听得前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侯爷!”
擎风认得,是侯府里的小厮。
主仆二人皆拧了眉,小厮喘着粗气跑到他们面前。
“发生何事?”
“姑娘...”小厮咽了咽口水,这才勉强顺了气,“姑娘吃坏肚子,高热已经烧了一个时辰了。”
话落,裴妄怀原本清润淡漠的神色霎时冷凝起来。
出口的声音又急又沉,“马上回府。”
“是。”
宽阔的街道上,马车急行。
好在永定侯府和刑部衙署同处在城东,仅花了一刻钟左右,马车就已经停在侯府大门口。
裴妄怀径直往凝曦院而去。
少女的院子里,此刻灯火通明,内院不时有丫鬟走动。
他刚一绕过月门,就迎面碰到了周大夫和陈叔。
“侯爷,”两人欲行礼,但裴妄怀眼下顾不得这些,“怎么回事?”
周大夫捋了捋胡子,道,“侯爷莫急。”
“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今夜发烧会反反复复,床边离不了人。”
听到姜今也并无大碍,裴妄怀心下稍定。
他抬步往她的屋子而去,余下几人亦跟着一起。
“怎会突然吃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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