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婉临盆，在房里声嘶力竭地喊叫，接生婆子和丫鬟们进进出出。
我端坐在屏风外的炕上，捧着手炉子等待皇宫里的消息。
太子府里已被我安插进来的武婢控制住，外头还有柯巽调拨过来的一支禁军队伍。
血腥味在房子里肆意蔓延。
接生婆子在给柯婉打气：“娘娘，再使点劲儿！就快出来了！”
京城里，寒风呼啸，大雪飞舞。
百姓们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庆氛围中，无人注意到头顶上风云突变。
一个时辰后，接生婆子按计划喊出了那句话——
“恭喜娘娘！是个男孩！”
我绕过屏风，走到柯婉床前。
婆子把孩子抱来给我看，我拉下厚厚的被褥检查，还真是个男孩。
和婆子交换个眼色，她心领神会。
藏在我房里的男婴是派不上用场了，我马上打发人悄悄把孩子送走。
我悄悄绕回屏风后，避免柯婉看到我。
恰巧这时，一个武婢神色严肃地走进来，她贴在我耳旁小声说道。
“娘娘，宫里得手了。”
我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
柯婉虚弱地嚷着要看孩子，婆子抱着给她逗了好一会儿，她才心满意足地躺下。
婆子劝道：“娘娘刚生产完，虚弱的很，先把这碗汤药喝了再睡吧。”
柯婉不疑有他，乖乖喝下。
一切，尘埃落定。
***
丧钟响荡京城。
百姓们纷纷扯下红灯笼和春联，换上素白孝面布。
年后，首次上朝。
我一身孝服，抱着柯婉的孩子、当今隆帝，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柯巽站在我右前方的阶梯之下。
“皇帝年幼，太后乃后宫妇人。柯将军平定边疆战功赫赫，击杀逆贼摄政王有功，臣恳请柯将军，代为监国！”
说话的是半年前上任的户部尚书曹璐，他精明能干，却被谢叙打压多年，屈居员外郎之职。
兵部侍郎也附和道：“谢将军监国乃众望所归，还请将军不要推辞！”
柯巽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两次。
管钱的和掌兵的都发话了，满朝文武，无人提出异议。
一部分是畏惧柯巽的手段，亦或是被揽月楼抓到了把柄，剩下一部分根本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只想保住头顶的乌纱帽。
我清清嗓子：“予一介妇人，惟抚养皇帝是任。饮食起居，自当尽心尽力。”
“然，朝堂诸事错综复杂，非予一人之力所能顾及。谢将军既是皇帝亲舅，又得众位卿家推荐，特封为摄政大臣，代皇帝管理九州。”
柯巽朝我跪下：“臣柯巽，遵命！”
柯巽监国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在京城内外传播开来。
平头百姓不懂勋贵门道，只知道那个把外敌赶得远远的柯大将军管理朝事，以后肯定能安心种田做买卖了。
***
隆帝两岁，病逝。
太后珠儿悲痛不已，不久后也撒手人寰。
从渭河边的打鱼孤女，到前呼后拥的太子侧妃，再到一朝太后，说书先生们添油加醋，把她的经历编成话本在茶馆瓦舍来回演出。
这两年时间里，柯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文武百官心服口服，面上不说，心里已默默将他当做皇帝。
所以当柯巽正式坐上龙椅时，朝堂之上的阻力微乎其微。
柯巽改国号为元，推行了一系列政策大兴农业、发展水利、减轻税负，还平反了众多冤假错案，包括前朝太子太傅孟氏一族的文字狱一案。
可以孟氏一族早已死尽。
除了一人。
孟太傅之女，孟芫。
她多年默默无闻隐藏踪迹，在孟氏一族沉冤昭雪后，才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
***
时隔十年，我终于再以孟芫的身份站在太阳底下。
柯巽说他需要一个聪明人来帮他打理后宫，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皇后。
我答应了。
我和柯巽之间，从来不提及“情”字。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的桃花眼里装的只有野心。
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会百般呵护，例如魏宏毅、曹璐。
而无脑蠢货，即使没有大错，他看不顺眼了也会抹杀，比如柯巶柯婉。
这样坚定狠心的帝王，不会容忍一个沉湎儿女情长的皇后。
所以，我把心底对他的感情隐藏得一丝不漏。
即使是在床榻之上最忘情的时候，我也紧咬下嘴唇没把“巽郎”喊出口，更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二字。
有时他深夜还在批阅奏折，我提着膳房做的甜汤去看望他。
他不着声色地盖住书案上的文书。
我也很识相地不去偷看上面的内容，左不过是些朝堂之事。
“陛下，先歇一会儿吧。”
柯巽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好像我不小心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他依旧语气温柔地回我：“皇后有心了。”
我叫他陛下，他叫我皇后，我们相敬如宾，谨慎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闲来无事，我在自己宫里练字。
发着呆不知不觉，写了满满几张纸的“巽”字。
回过神来后，我把那几张纸都扔进炭盆里，看它燃成灰烬。
宫女给我梳妆的时候，我常戴上那双鸽子血红玉耳坠，对着镜子里的人左右看两眼，再把它换下来戴上别的坠子。
第四次怀孕的时候，我害喜得严重。
“陛下，我真的生不动了…”
柯巽的手原在我的肚子上摩挲，听了这话，抬头淡淡看我一眼。
“好，朕答应你，这是最后一个。”
***
后世史书记载，柯巽原为周国安远侯庶子，因救助欧阳太子有功而被授官，后颇有战功。
周隆帝两岁夭折后，柯巽建立元国。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开创了元国的第一个盛世。
柯不近女色，后宫仅孟皇后一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一出世便被立为太子。
孟皇后死后不久，柯巽也寿终正寝，两人合葬于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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