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瞬的寂静后，会场中掌声雷动。
原本乖乖听话的粉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嘶声呐喊着江恒的名字，大大小小的灯牌在会场中连成一片金色海洋。
主持人又说了些什么宋安安已经听不清了，她心中胀满了热烈的情感，只能和身边的每一个粉丝一样，高举着灯牌，尖叫着江恒的名字。
想要告诉全世界，她喜欢的人是那么、那么、那么的——
优秀。
镜头一路跟着江恒，他站起身，系上西服扣，同激动的导演、编剧握手拥抱。
往舞台走的一路上，嘉宾纷纷送上祝贺，导播很有吃瓜精神的分了一个镜头对给何博延。
何博延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冲江恒道了一声恭喜。
江恒仍是一脸宠辱不惊的淡然：“谢谢。”
等江恒上了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躁动的会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粉丝们乖乖闭上嘴，唯有如海浪般不住晃动的金色灯牌暴露出她们此刻激动的心情。
男主持人打趣：“江老师，这是你第几次站在这个舞台上，还记得清吗？”
江恒：“当然。”
女主持人：“今天再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恒表情柔和了些：“感谢姜导、编剧、共事演员，以及所有为《天河》辛苦付出的工作人员，这个荣耀属于大家。”
两名主持人早就研究过江恒的风格，知道他话少，见他闭嘴，便自顾自地接下去，倒也没有冷场。
观众席，何博延粉丝不满地嘟囔：“每次都是这几句，假不假？不知道他整天跩什么。”
“这么关注我家，你哥是死了吗？”陈曦受够了她们的叽叽歪歪，很不耐烦，“但凡你们多看他一眼，他也不至于靠女人上位。”
何博延粉丝气结：“你——！”
“好了好了。”宋安安目光不经意地往后扫一眼，笑眯眯地安抚，“能像哥哥一样每年上台不容易，你得理解一下那些私下把获奖感言写出花来，但没机会领奖的人啊。”
宋安安自坐下来就安安静静，看着像是个好脾气的，何博延粉丝本以为她是帮自家说话，结果没想到两人是一丘之貉。
那粉丝明明气得快炸了，可在陈曦的瞪视下又敢怒不敢言，只得恨恨地闭了嘴。
陈曦嘿嘿直笑，撞撞宋安安的胳膊：“真有你的，我爽了！”
舞台上已经颁完了奖，主持人不想让江恒那么早下去，拉着他在舞台上闲聊。
男主持：“江老师，很多电影人都把登上这个舞台作为毕生追求，而您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数次拿下影帝奖杯，如此伟大的艺术成就，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江恒淡淡道：“谢谢，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女主持人：“您太谦虚了。”
江恒礼貌地笑笑。
女主持人打趣：“网上有个说法，说您拿过的奖杯，一个八十平的书房都装不下。我想拿奖应该不再是您接下来的目标，那么您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方便说一下吗。”
江恒不经意地往观众席上扫了一眼。
会场上霎时响起一片小小惊呼。
明知道江恒不可能看到，但透过大屏幕和江恒对视的冲击实在太大，宋安安忍不住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
“目标？”江恒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有一部电影筹备的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
所有人顿时竖起耳朵。
男主持人两眼放光：“江老师的电影就是票房的保障啊！可以说说是什么题材吗？”
江恒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连平日里稍显锋利的眼角也弯了弯。
“爱情。”
整个会场霎时骚动起来。
宋安安只觉耳边“嗡”地一声，整个人有一瞬间的眩晕。
众所周知，江恒不光从没演过爱情片，以往的片子里，就连爱情线也少有。
女主持人显然也很惊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江老师不是、怎么会想演爱情片？是想尝试新的题材吗？”
江恒笑笑，并不回答。
女主持人缓了缓：“女主角定了吗？”
江恒：“快了。”
男主持人一脸八卦：“也就是说已经有人选了？”
江恒：“抱歉，这个不方便透露。”
知道后面问不出什么，两名主持人又恭维几句，这才放江恒下了台。
颁奖典礼继续，宋安安呆呆坐着，直到陈曦戳了戳她的手臂。
“安安，你电话。”
宋安安这才回神，拿起手机看一眼，接也不是、挂也不是，只好屏幕朝下往腿上一扣。
陈曦随口问道：“谁呀？不会是你经纪人吧。”
宋安安：“……嗯。”
“看你这反应，”陈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来电影节没给你经纪人说啊？”
“说了我就来不了了。”
宋安安声音闷闷的，垂着头，手指绕着手幅玩。
陈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好像有点不开心，摸摸她的头：“怎么了，不会是因为哥哥要和别的女演员搭档演爱情片伤心吧？”
宋安安摇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陈曦莫名：“感觉什么？”
宋安安想起江恒提到电影时的表情，他从没有那么笑过。
那种……只要想到一个人，所有柔软都会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情感。
直觉告诉宋安安——
“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陈曦：“？”
陈曦伸手去摸宋安安的额头：“宝，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宋安安避开她的手，有些糟心地看她一眼，仿佛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直男。
“你干嘛这么看我？”
宋安安：“你没谈过恋爱吧？”
陈曦很困惑：“难道你谈过？”
“……”
“你不会是想说女人的第六感吧？”陈曦鄙视，“你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整天瞎想些什么？”
“……”
竟然无法反驳。
被陈曦这么一打岔，宋安安也没空去纠结江恒是否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颁奖典礼进入最后的尾声，获奖艺人上台合照，其余观众和粉丝陆续开始离场。
宋安安是想等着再看看江恒的，但手机又开始震，她看一眼时间，明天一早要赶个通告，晚上必须得回江城。
“咱们也走吧，想见哥哥以后还有机会。”陈曦道，“我开了车，一会儿送你去机场。”
宋安安点头，把手幅灯牌都塞进背包：“我去一下卫生间，停车场见。”
-
在封闭的会场里呆久了闷得慌。
从卫生间出来，宋安安拉下口罩，站在洗手台前呼了口气。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传来，宋安安往镜子里扫一眼，见一名穿着白色抹胸礼服裙的女人正打着电话向这边走。
宋安安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垂下眼认真洗手。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她听见女人低低的、带着讨好的撒娇声——
“博延，你别生气了，以后还有机会的呀。”
“你演的比江恒好多了，这个最佳男主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完全有实力拿这个奖。”
“我知道我知道，我事先确实和主办方打过招呼，当时也是说好的，但是后来情况比较复杂……”
宋安安洗手的动作顿了顿。
说话间女人走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开始补妆。
宋安安往镜子里扫了一眼，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又多看两眼，终于想起来，这不是姚琪珊么。
不知何博延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姚琪珊换了个语气。
“江恒哪能和你比呀，他也就是运气好罢了，我可不信他能一直有这样的运气。”
“你不是一直想要「坠落人间」的香水代言吗？那边合同就要到期了，我约了YT的总监下周来家里吃饭，到时候……”
宋安安垂着眼，本来没打算搭理，但听到何博延想要抢江恒的代言，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呀！”姚琪珊惊叫一声，转头怒视她，“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宋安安抽了张纸巾擦手，“就是看不惯而已。”
“江恒能不能一直好运我不清楚，但何博延。”宋安安冷冷道，“我敢肯定，他下辈子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似乎是听到争执声。
何博延问道：“珊珊，怎么了？”
“没什么，有人，我一会给你打过去。”姚琪珊挂断电话，脸色难看地伸手拦在宋安安面前，“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听不懂吗？”
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宋安安瞥她一眼：“还有你，能觉得何博延比江恒演技好，你也挺瞎的。”
姚家自建国后就在文艺界深耕，改革开放后，姚父从当时的国有电影制片厂出来，创立了国内第一家娱乐公司姚文影视，至今仍是圈内巨头之一。而姚母则是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星苏珊，至今提起，仍是许多人的童年女神。
姚家在圈内的人脉地位无人能及，姚琪珊更是名副其实的娱乐圈小公主，从小在追捧中长大，还从没有被人这么怼过。
姚琪珊气得眼眶都红了，整个人都在抖，她拿起手机叫人，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宋安安有些无语：“你让我等着我就等着？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让开。”
宋安安说着要走，姚琪珊不让。二人拉扯间，姚琪珊无意勾住帽子的延长带，瞬间将帽子拽了下来。
宋安安只戴着墨镜的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宋……久安？”
姚琪珊愣住，不大确定地看了她两眼。
宋安安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推了推墨镜：“你认错人了。”说完，连帽子也顾不得拿，转身就走，不过片刻就没了人影。
姚琪珊回过神，踩着高跟鞋追上去。
“久安！”
-
何博延本以为凭借着自己近两年的人气和姚琪珊的助力，今晚百花奖最佳男主角非他莫属，可没想到还是沦为江恒的手下败将。
如果早知是这个结果，今晚的颁奖礼，他不会来。
压着一肚子火挂断电话，何博延到后台找姚琪珊。刚走出电梯，猝不及防间，一个女人冒冒失失地撞过来。他仓促地后退两步，揉着撞疼的肩膀，正抬头，就见印着江恒头像的手幅轻飘飘地落在面前。
——又是江恒。
何博延忍不住冷笑。
宋安安整个人被撞到墙上，墨镜飞了，背包也掉在地上。
拉链没拉严，东西散落一地。
怕江恒的应援物被人踩着，宋安安没顾上疼，先蹲下身去捡东西。
刚伸出手，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落下来，正好踩在江恒脸上。
宋安安愣住。
她抬头，顺着那只脚往上看。
何博延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不好意思啊。”他充满恶意地扯了下唇角，没什么诚意道，“踩到你的东西了。”
他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动。
宋安安深呼吸，用力攥紧双手：“让开。”
何博延鞋底在手幅上碾了碾，终于慢悠悠的挪开脚。宋安安盯着头像上的脚印看了片刻，闷不吭声地把手幅卷起来，继续捡东西。
“你是不是应该和我道个歉？还是说……”何博延刻薄道，“江影帝的粉丝都是这种素质啊？”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宋安安火气噌地窜上来。
她停下动作，用力闭了下眼，起身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何博延。
“江恒的粉丝千千万，什么素质我不清楚，但何老师什么素质，我想大家很愿意在热搜上了解一下。”
何博延脸色顿时一变。
颁奖典礼结束，后台人多了起来，这边的动静不小，格外引人注目。这么会儿功夫，周边就聚了一堆人。
何博和宋安安对峙。
片刻后，他脸色难看道：“视频删了。”
宋安安：“道歉。”
何博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宋安安一字一顿：“我。让。你。道。歉。听明白了吗？”
连江恒一个小小的粉丝都敢这样对他说话……何博延压抑许久的怒气被点燃，他冷笑一声，彻底失去耐心，上前一步劈手就来夺她的手机。
宋安安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的走廊里动手，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情急之下反手将手机丢进领口。
何博延：“你——！”
宋安安挣扎：“放开我！”
两人僵持着。
“不交出来是吧？”何博延恶狠狠地盯了宋安安片刻，眯了下眼，“很好。”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猛地扬起手。
宋安安害怕地闭上眼，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脸前。
半天没等到动静。
宋安安小心翼翼地虚着眼，从指缝中往外看。
江恒不知何时脱了外套，这会儿只穿一件白衬衫，系得工整的领带被扯松了些，顶上的两颗扣子敞开，袖口挽起，姿态闲适又随意。
他一手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一手牢牢攥着何博延的手腕，正侧身挡在宋安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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