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戚思洲又是全家最后一个吃早饭的。
“都快十点了,你等等直接吃午饭好啦。”秋红薇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吐槽。
戚思洲没吭声,等秋女士收拾完玻璃转盘上的空盘子,迅速将豆浆碗转到自己面前,撕好的油条直接往里投。
秋红薇哭笑不得:“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将部分碗碟放进洗碗机,她又回到了餐桌前:“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要是不画画的话,就去茶楼坐坐,妈下午有场演出。”
戚思洲有点印象:“是不是之前说的三国专场?”
“对呀,你最喜欢的主题。”秋红薇说,“妈准备唱《空城计》。”
“嗯……”戚思洲吃完油条,喝了口豆浆,抿抿嘴,“今天就不去了,我下午有事。”
秋红薇扶在他椅背上,忽然惊喜:“跟相亲对象约会?”
“不是。”戚思洲抬头向楼上看了看,“妈你小点声儿,让诗诗听见怎么办?她昨晚才分手,全家都得注意一点。”
“诗诗才没这么敏感。踹掉渣男,得以解放,她乐得早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口。”
“真的?”
“骗你干嘛。”
戚思洲是真佩服自己这妹妹,也大大地松了口气:“我本来还嘱咐自己,下午跟她一起工作要小心说话,现在看来只要不提那渣男就万事大吉了。”
秋女士好奇道:“你和诗诗一起工作?”
戚思洲吃完端起碗,往厨房走去:“高中招生,她负责拍宣传片,我负责画宣传画。”
“你们母校?”
戚思洲“嗯”了声:“前年校长就找过我,但因为我跟公司有合同,不能接私活,现在合同到期了,我成自由身了,他就又找上了我。”
“看不出来啊,一中校长这么大手笔,居然敢约你的稿。”
“……”戚思洲瞬间闭了麦,把碗放进洗碗机,按启动键。
“等等!”秋红薇察觉到不对劲,“他不会以母校之名白嫖吧?”
戚思洲耸了耸肩:“可能请吃一顿饭。”
秋红薇满脸嫌弃,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亏他拉得下这个脸,那年校友会没请你,现在倒是殷勤。”
戚思洲大学毕业第二年,正赶上高中母校周年,校长请了一批校友回校庆祝。
众所周知,有出息的才算是校友,那年学校只请了秋诗意,完全没有想到落魄画家戚思洲。但就在几个月之后,戚思洲一飞冲天,成了画坛炙手可热的新星。
同年,该校长向戚思洲致电道喜,顺便邀请戚思洲加入母校的招生宣传企划。
第一次戚思洲拒绝了,因为那年他签了公司,公司正包装他走高端路线,不允许他到处认学弟学妹。
第二次是去年,校长同样致电,戚思洲的合同没到期,又是拒绝。
第三次就是今年,戚思洲的合同到期了,校长的电话也如期而至。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但那个校长老是给我打电话,还老在春溪一中的官博上宣传@我。”
“所以你就不能拒绝了?”
“当然,还有其他因素。”
那年校友会没请戚思洲,作为妹妹的秋诗意比任何人都气,她当时在云南采风,下飞机家都没回就去了学校,结果发现哥哥不在,一问人家连请都没请,气得她赌誓再也没这个母校了。
后来几年校长再请她帮忙拍摄,她都借口推辞。
谁能想到,今年校长找了另一位校友,这位校友偏偏是秋诗意的上司,上司不清楚状况直接同意了。
戚思洲叹气:“那个校长跟我说,诗诗都同意了,我不想闹得大家为难,就答应了。”
理清来龙去脉的秋红薇只好认了,但她又忍不住吐槽:“小牧那孩子跟你妹妹同学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你妹妹啊,怎么能答应这个。”
“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我俩都没告诉过他。”
秋诗意的上司是她的老同学,戚思洲也认识。
这位老同学将近饭点到了家里,说来接人。
“实在抱歉,我是真不知道。”
戚思洲得到一个充满歉意的拥抱,但很快松开,牧凯分寸拿捏得正好。
秋红薇留他在家里吃饭,牧凯说:“不了阿姨,我就是来接他们出去吃的。”
“谁要跟那校长吃饭!”秋诗意哼道,“对着颗光头影响我食欲。”
秋红薇笑着推了推女儿:“快去把睡衣换了,别让人家等。”
戚思洲和牧凯在外面等,两人高一同过班,之后也常有往来。
“最近还在相亲?”
牧凯焦虑时喜欢抽烟,点了根靠在车旁,和戚思洲闲聊。
戚思洲正好收到消息,回复完,收起手机:“啊,在的。”
牧凯笑了笑:“挺好。”
“好什么好,这个马上也要结束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趁妹妹没出来,戚思洲告诉牧凯,“不说我了,说说诗诗。”
牧凯问:“怎么了?”
“跟结婚对象掰了,”戚思洲低声,“所以你最近就别在她面前提什么相亲、结婚的事儿,更别八卦她的感情问题。”
牧凯抖了抖指尖,等那截烟灰落下,抬头时顿了顿:“他……回来了?”
“谁?”戚思洲下意识反问。
顺着牧凯的视线,看见最里头那户人家门口停着辆私家车,戚思洲瞬间了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他说,牧凯就问了:“见过了?”
“尴尬得很。”
戚思洲说了早上人家倒垃圾,自己站在阳台挥毛巾的蠢事。
牧凯口中的“他”显然不是指倒垃圾那人,于是又问:“宋忆鸣呢?”
戚思洲对这名字不陌生,表现也不算热切:“只碰上了他弟,没见到他。”
“没见到谁?”
秋诗意换了件绿色针织裙,很符合春天,加上今天没化妆,素颜衬得她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没谁,就那家人回来了。”戚思洲稍稍一指,指完坐进车里,“出发吧,小牧哥。”
*
一刻钟左右,他们抵达了一中北门的樱花道。
是牧凯提前交代的,地方不需要太好,所以校长选在了学校附近的饭馆请客。
席间兄妹俩开口少,但被点到问到,还是很给面子地回答了。
扮高冷归扮高冷,总不至于话也不说。
校长就以前那事儿当面给戚思洲道了歉,说校友会没请他,是当年的班主任把他联系方式搞丢了。
戚思洲就算不信,嘴上也得说“没事”“小事”“我不在意”。
吃完饭回学校,校长找了一堆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师陪同,介绍这里的细微改变,参观那里的新增建筑,阵仗大得像是领导视察。
“校长,咱们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秋诗意一直看不惯势利眼,此刻快人快语,“原定流程是先拍人,学生代表集齐了就开拍,拍摄建筑不是我的领域,到时候专人来了你们再跟他介绍。”
“好,好。”
校长转头跟几个老师说,让他们把学生代表带到指定的拍摄地点。
戚思洲趁机开口:“其实我也不需要这么多人陪同。让我自己走走看看,获得的灵感可能会更多。”
“行,戚老师怎么说,咱就怎么做。”校长大手一挥,“你们就都散了吧,该上课上课。”
成了“老师”的戚思洲没忍住笑出声,心里什么感受说不上来,怪怪的。
那些人离开了,秋诗意畅所欲言道:“能不怪吗,被白嫖了那么大一笔,你不怪我还怪呢。”
牧凯说:“毕竟是咱们的母校。”
“戚思洲上学是没交钱吗?明知道他画的价值,张口就要白嫖,还有理了?牧凯,你可真会帮着他们道德绑架。”
无差别地攻击完牧凯,秋诗意拎着相机走了。
戚思洲失笑:“我这妹妹,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还不都是为了你。”牧凯自然不会生气,他拖着设备,“我也去拍了,你一个人在学校里逛行吗?”
“才过去七年,我至于连操场和教学楼都分不清?”
“那行,我走了。”
*
画画确实需要找灵感。
戚思洲的画龄应该从拿笔那天算起,听秋女士回忆过,他小时候除了吃和睡,就对画画感兴趣。什么都画,什么都观察,灵感被他画在了纸上。
这话挺可信的,因为戚思洲本人的记忆也是这样。
越长大,他发现自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眼睛闭着就是睡觉,睁开便开始观察周围,熟悉的、不熟悉的,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当然,观察也是有偏爱的。
好看的,喜欢的,肯定要先放进眼里。
对于这所高中,戚思洲最喜欢的地方绝对是操场,他跟着记忆找了过去,找到了那级熟悉的台阶。
看台可以总览整座操场,而只有他坐的那级台阶,才是他喜欢的观赏位置。
戚思洲灵感爆发,打开速写本,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青春的轮廓。
完成这张速写后,他又从包里翻出相机——拍摄也是一种记录方法。
这次拍摄是校方允许的,而且此时出现的学生,多半带有表演性质。
绿茵场上,一群高中生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到脚边了,忽然被对手截胡,气得跺足捶胸,不过很快又重新振作,蹿出了镜头。
隔着镜头观察另有一种感觉,戚思洲没着急拍,放任镜头追随那名高中生。
可对方太快,跟丢了。
戚思洲重新调了焦距,眼睛凑近,这次他没有目标,缓慢移动着镜头。
忽然,一个背影闯入他眼中——
镜头定格的瞬间,那个背影转了过来,他也放下了相机,凝视对方逆光朝自己走来。
他一眼认出这个消失了七年的人。
准确地说,从背影开始就认出了。
他不记得宋忆鸣走了多少步,可能对方的相机也有暂停键,把一切都暂停在了初见的那天。
只是幻想。
时间当然不会暂停,这也不是他们的初见。
戚思洲做好了“好久不见”的准备。
然而,对方好像识破了他的想法,停下脚步对他说:“你好,我是宋忆鸣。”
今日占卜——宜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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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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