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生活，是无趣的。
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体能一周两节，声乐，舞蹈，唱跳，rap每天各两节，乐器三天一节。
这次考核的前五名每天还需要额外增加一节课，学习公演的曲目。
又因为上次寒假集训的前车之鉴，这次的集训在开始之前的讨论会上，郝若仪特意让每个练习生将纪律表背诵了一遍，并跟大家额外约法三章。
不许私自外出。
不许私自加训。
不许拆家。
除此外，还不准带手机到公司，以及回宿舍后只允许玩两个小时的手机。
这些纪律，练习生们都能接受。
毕竟上次集训，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不准吃零食，不准喝饮料，这就让大家有些痛苦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着共通的特点。
一是自我意识的觉醒，俗称中二病。
二是无底洞一般的饕餮胃。
一天三顿的正餐，哪怕当下吃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会饿得心慌。
尤其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身体所需的能量翻倍增加，就饿得更快了。
他们需要高热量的零食，他们需要高糖分的饮料，去安抚叫嚣的胃和疲惫的精神！
“所以，这就是你们昨天晚上下课后，将茶水间里的茶包，白砂糖和奶球都偷吃完的理由，对嘛？”
郝若仪头疼地捏着鼻根，“一整盒的奶球，一整袋白砂糖，还有茶包……”
“白砂糖和奶球就算了，茶叶怎么能吃……”
她欲言又止。
实在是从监控里，看到一群孩子吃茶叶的画面，冲击力有点大。
脑子里转过很多的想法，最后还是担忧的心理占据上风，“肠胃有没有不舒服？昨天晚上睡眠怎么样？”
挤成一团的练习生，纷纷摇头。
郝若仪松了一口气，目光从每个人身上划过，只觉得自己不仅头疼，还有点胃疼。
“你们……”
她想骂两句，又觉得孩子们因为饿肚子，都要去翻这些吃了，实在是有点可怜。
但不骂吧，又实在是憋气得很。
被簇拥在正中位置的和乐，在小伙伴们不断的戳背暗示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郝老师，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太饿了，所以才不小心把东西都吃完……可不可以不写检讨？”
郝若仪没有回答，她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为这事写检讨，说出去有点像是欺负小孩。
但轻轻放过，又好像不合适。
这次是吃茶叶，下次再吃点什么别的，伤了身体怎么办。
郝若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既能让练习生们认识到乱吃东西是不对的，又不会显得是欺负小孩的惩罚。
最后，她敲着桌子，对练习生们说道:“检讨就不写了。但你们将茶包，奶球和白砂糖全都吃完了，工作人员们今早回来，进茶水间差点以为公司进贼了。”
“你们要去给工作人员道歉，因为你们让大家吓到了。”
她说完，想到这事的缘由，又皱眉问道:“公司一日三餐，吃不饱吗？”
这问题抛出，练习生们心中的委屈可就有倾诉的出口了。
“不够，饭菜都太少了。”
“吃完之后，上一节课就饿啦。”
“老师，我们都饿了一个星期了，都没精力上课了！”
“老师，时熠都饿得晚上睡不着觉，他都哭了！”
“老师，你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吗？”
“老师……”
在练习生们那一双双带着期盼的目光下，郝若仪沉默了许久。
“明天开始，给大家加一餐下午茶。”
练习生们欢呼。
“郝老师，上午也有加餐吗？”
欢呼中，姜新氧举手问道。
郝若仪再次沉默了一下，无奈地笑道:“上午也给你们加一顿。”
于是练习生们更加欢腾了。
在郝若仪的挥手示意下，大家蹦蹦跶跶地离开了郝若仪的办公室。
负责拍摄初公纪录片的摄像老师礼貌地给郝若仪把办公室大门关上，才扛着相机去追练习生们。
郝若仪:……
要不要让后期将这一段剪掉呢……
这一段被放出去，怎么看都是公司的失职啊。
另一边，蹦跶着离开了郝若仪办公室的练习生们，三两成群，叽叽喳喳。
符予佑搭着姜新望和姜新氧的肩膀，带着期许，“你们说，下午茶会有肯德基麦当劳嘛？”
走在姜新望旁边的燕斓斜了他一眼，“你许愿，也得去许愿池吧？”
符予佑歪头，不满地说道:“万一呢！”
“我觉得不会。”
姜新氧撇了撇嘴，有些愤愤不平，“那次开会，郝老师不是还说为了呈现完美的舞台，我们要拒绝垃圾食品……”
肯德基和麦当劳，在大人眼里，也是垃圾食品的一种。
明明肯德基和麦当劳就又好吃又有营养，真是刻板印象害人！
“吃什么都可以啦，有吃的就行。”
和乐跟方稚璇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听到几人的对话，回头说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气道:“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方稚璇十分认同地点头，“我前两天饿得都摘公司那棵金桔吃了。”
走在不远处，听到食物名字的时熠，闻言凑过来:“好吃吗？”
方稚璇回味了一下，迟疑地说:“还行？就是有点酸，但嚼久了又有一点点甜了。”
时熠若有所思。
十分钟后，郝若仪办公室里。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两棵果实稀疏的金桔树，颇为费解。
“不酸吗？”
郝若仪望向“二进宫”，非常心虚的练习生们，“就算是想尝尝鲜，吃一颗不就够了吗？”
今天早上还硕果累累的两棵金桔树啊，现在树上的果子，加起来没一捧。
要不是有工作人员刚好经过会客厅，估计这一捧都没了。
到时候迎客，说不定客人还得问一嘴这是什么植物，那绿叶子养得很好。
练习生们整齐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郝若仪敲着桌子，问道:“是谁起的头？”
时熠缓缓举手，小心翼翼地看了郝若仪一眼，又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郝若仪将他喊了出来，问道:“为什么要吃金桔？”
“方稚璇说味道还行……我想试试……”
听到这话，郝若仪又将方稚璇喊了出来，“你又是为什么？”
方稚璇撇嘴，“……饿。”
郝若仪:……
好吧，根源又绕回去了。
她无力地扶额，然后再次问道:“不酸吗？”
“酸。”
时熠小声回道。
“那为什么吃这么多？”
“因为吃到后面就不酸了呀。”
方稚璇小声回道。
郝若仪:“……”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味觉麻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问了。
“摘金桔吃，破坏公司的公物，写一份五百字检讨，有人有意见吗？”
练习生们摇头。
郝若仪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然后把摄像老师留下了。
摄像老师:……
他看了看练习生们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面色阴沉的领导，目露迟疑，“郝姐……”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吗？”
郝若仪敲着桌子，冷声道，“这金桔有多酸，吃伤胃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她懒得听摄像老师的解释，直说道:“暂时扣一个月绩效，如果练习生们因为这事身体不舒服，就扣三个月绩效。”
“下不为例，出去。”
摄像老师顿时苦了脸。
这之后的一整天时间，摄像老师看到每一位练习生，都仿佛看到了自己失去的一个月绩效。
他的目光过于幽怨，也过于强烈了，让练习生们想注意不到都难。
“摄像老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对旁人视线十分敏锐的燕斓，是第一个发现摄像老师幽怨目光的人。
他在唱跳课下课后，凑到姜新望身旁，跟人分享了自己的发现。
姜新望闻言，并不在意，“摄像老师要拍我们，肯定要看我们啊。”
燕斓皱眉，“可是……”
眼神不对……
燕斓觉得不太自在。
又是一节课后，他揽着姜新望，直接走向摄像老师，直白地问道:“老师，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
摄像老师笑容勉强:“啊，有吗？没有吧？”
燕斓直勾勾地盯着人，“老师，你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你们没做错什么。”
摄像老师目露苦涩，“老师只是在缅怀而已。”
燕斓茫然地侧头看了看姜新望，小声问道:“什么意思？”
姜新望默了半响，“你语文成绩是不是不太好……”
燕斓礼貌微笑。
姜新望叹气摇头，“缅怀就是怀念的意思啊。一般来说，适用于表达对过去重要事物和人物的思念，像是对先烈的怀念，就可以用缅怀这个词，是比较尊敬的一种表达——”
燕斓抬手捂住了姜新望嘴巴，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燕斓重新看向摄像老师，“老师，你在缅怀什么？”
摄像老师幽幽叹气:“缅怀我失去的一部分生命，以及很有可能会失去的另一部分生命。”
燕斓:……
姜新望:……
听不懂，但感觉有点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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