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渡鸦和写字台不可分割,同出一源!”
爱丽丝还是不懂。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疯帽子那个抓耳挠腮,啊啊啊半天也啊不出下一句的样子,爱丽丝觉得,再逼他也逼不出什么话了。
还是先让他缓一缓吧。
疯帽子自己却似乎不想缓,还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虽然效果不明显,但他执着地抓着自己头上的帽子,不断揉搓。
“河狸……在一起……”
“在一起……跟河狸……”
他反复念叨着这样的话,眼神忽然变得恐惧,一把甩开了帽子,大喊:“河狸、河狸来复仇了!”
疯帽子又跑走了,柴郡猫又去找他了。
爱丽丝盯着被疯帽子扔下的帽子,心中茫然。
疯帽子这么爱护这顶帽子,从没见他离过身,现在就这么轻易扔了?为什么?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玛丽·安捡起了那顶帽子,反复打量,肯定地说:“不会错的,这质感……这是一顶河狸皮毛做的帽子。而且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爱丽丝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玛丽·安用力点头:“当然啦!公爵就有一顶河狸帽,据说还是祖上的珍贵遗产,爱得跟什么似的,有时候他让我给他递一下,我不小心掉在地上,他还吼我呢。哼,这仇,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为了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经常趁公爵不在的时候去揉搓它……”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印象很深,不会记错的!”
爱丽丝似有所悟。
难怪她一时间联想不到。她并不喜欢戴帽子,只有需要遮阳,又懒得打伞时才会用到。她也没有费心去了解帽子有什么材质,反正总有人送她好的。
可是玛丽·安这么一提,她想起来了。
历史学家教跟她提过,河狸帽工序复杂,精致耐用,柔软保暖,也十分昂贵,被视作成功人士的象征。追捧河狸帽的风潮,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直到现在,还有许多男人省吃俭用好几年,就为了攒钱买一顶好的河狸帽。
因为对河狸皮毛的过分狂热,本土的河狸供不应求,已经灭绝两百多年,但男士们依然不满足,盯上了其它地区的河狸,把它们也捕到快灭绝。
“真是的,男人为头面花大钱,杀动物,就被说是有志气,有魄力,要是女人这么做,就会被斥责为爱虚荣,没良心,可恶的世道!”
爱丽丝还一同想起了家教女士的抱怨,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而死的河狸们,如果有怨魂,当然应该去找男人复仇。
这就是疯帽子说的“河狸的复仇”吗?
这顶帽子上要是真的附了河狸的怨魂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把它召唤出来问问,以前它和疯帽子一同经历过什么……
等等,为什么一定要问话?
她不能直接想办法看看疯帽子的记忆吗?
爱丽丝问墨水瓶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墨水瓶说:“值得一试。但你得多给我提供几个关键词,这样检索起来更精准。”
爱丽丝想了想,跟墨水瓶商量了一下,疯帽子现在记忆混乱,不如先看看他的帽子是否记录了什么。在墨水瓶的指示下,爱丽丝在帽子上用灵感墨水写下一道指令。
记忆检索,包括但不限于:渡鸦,写字台,疯癫,帽子,河狸,红色,馅饼。
吸收了墨水之后,帽子剧烈颤抖了一段时间,然后,冒出许多黑烟。自烟雾之中,一些模糊的影像和支离的语言浮现而出。
一只河狸倒在步枪下。当猎人的大手伸来时,它挣扎得格外厉害,它狠狠咬伤了猎人的手,逃窜而去。
“真该死!这只河狸怎么这么凶?”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给河狸补了一枪。
这次它真的死了。猎人为了泄愤,把本应卖给肉铺的河狸肉,捣得血肉模糊,做成了馅饼。至于那张珍贵漂亮的河狸毛,他仔细剥了下来,准备卖给皮毛商人,换个好价钱。
目睹了他捣肉剥皮全过程的儿子毫无食欲。“爸爸,我吃不下,我想吐——”
猎人把他揍了一顿,逼着他吃下了河狸肉馅饼。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大口吃肉!不吃肉怎么长身体?”
“塔兰特,你得多吃点,否则到时候没力气干活怎么办?再过几天,你就去制帽工厂当一个学徒,我都联系好了……你要多赚点钱,给我买一顶上好的河狸皮帽子!”
“唉,就我们的现在的情况,把你卖了都买不起我想要的帽子!……也不知道你要干多久才能实现我的愿望?实在不行,你趁着监工不注意,偷一顶河狸帽回来……”
塔兰特什么都没听进去,强烈的反胃,让他中途就跑到门外呕吐,把刚才吃的馅饼都吐了干净。
几天之后,塔兰特来到了制帽工厂,学习制作河狸帽,第一张河狸皮来到他手上时,那种强烈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他吐了又吐,不断给自己打气,总算习惯了像别的帽匠一样,机械地用含有□□的橘红色液体清洗河狸皮毛,麻木地听着监工的警告。
“你们都听好了,别小看它!这种橘红色液体可以让河狸皮和软毛分离,并能将软毛平滑地整合到一起,让帽子的成品更精致,更值钱。它比你们的血都重要!好好干,别手抖!”
“哼,谁要是疯了,才敢违背我的命令!要是让我发现谁又在上班时间偷偷喝酒,导致手抖,耽误了进度,看我不打死ta!”
监工并没有打死过谁,毕竟帽子工厂需要大量人手。
可是帽子工厂时常有人发疯,乃至猝死。
发疯的工人都有类似的症状:浑身颤抖,站立难稳,记忆缺失,思维混乱,智商降低,情绪也变得狂躁不稳,容易陷入愤怒,沮丧,疑虑。
监工的和工厂主一致对外宣称,这都是因为工人们好逸恶劳,熬夜酗酒,才导致的症状,跟工厂环境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冷漠地以工钱要挟,指挥工人们把自己发疯的同伴赶走,把猝死的同伴埋掉。
塔兰特见证了所有的朋友,还有他暗恋的女帽工的离去。
他一次次看着暗红的血在同伴身上凝固,看着渡鸦在同伴的尸体旁徘徊。
每当这时他总会不受控地想起监工说过的话。
处理河狸毛皮的橘红色液体,比制作河狸帽的工人的血还要重要。
“谁说不是呢?工人的血没有一顶帽子值钱,工人的命,好像也不比一个馅饼值钱。”
“……就这么死了,被这些黑鸟吃掉,活得跟一个馅饼有什么区别?”
塔兰特自嘲地如此说道。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不会再吐了。
只是胃里依然难受得厉害。
他找不到别的方法排解,只能用力揪着自己的红色头发,把它们一根根扯下来。
有一天,当他发现自己也染上了死者们曾患的疯病,他一边颤抖着,一边狂笑,踹开一旁的监工,把一顶自己刚做好的河狸帽戴在头上,狂奔着,跑出了帽子工厂。
他跑得太快,中途摔倒了几次,帽子也跟着落地,又匆忙捡起来,抱在怀里,继续跑,并没注意到,一只蓝毛虫在这期间,爬上了帽檐。
在记忆还没断片前,他跑到了自己曾埋过许多尸体的荒野。
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对着黄昏里徘徊的渡鸦大喊:“来啊,来啊,来啊!把我也一起吃掉吧!”
然而,当巨大的渡鸦应声而来,如一片乌云,笼罩在他头顶,塔兰特又被生之渴望压倒,痛哭着求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吃我,别吃我!”
“我不是来吃你的,我是来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
渡鸦严肃地说:“塔兰特,你是否愿意接受挑战,去净化生命树的污染,修理错乱的齿轮,让时间回归正轨?”
塔兰特茫然地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渡鸦回答:“当然有关系,生命树是维持奇境运转的动力源,奇境万物的命运时钟,就是以它为原料。”
塔兰特喃喃自语:“我要是能接触命运时钟,是不是……就能让时间倒流?”
渡鸦点头:“没错,但这非常危险,污染来自毫无下限的欲念和恶意……你很可能在这过程中死亡。”
塔兰特痛苦地沉思一番,还是拒绝了这个机会。
他再次揪着自己的红色头发,拔下一根又一根。
红发无力地在空中垂落,像是死去的火焰。
“……不,我做不到,我不想死!”
“就算回到过去,像我这样的废物,也无法改变什么……”
“除了做帽子,我什么都不会——”
他开始把头朝树上撞,不轻不重地撞,可以撞疼,但不会撞死的力道。
一会儿之后,他又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是帽子之王!”
“我做的帽子天下第一!!”
渡鸦轻叹一声,张开双翅,飞走了。
“果然,他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她抖动翅膀时,几片羽毛化为墨水,滴落在地,散发着智慧的光泽,知识的芳香。
帽子上的蓝毛虫赶紧跳下去,贪婪地将它们喝光。
她展翅飞行时,投在地上的影子,竟是四四方方的,上面还立着书卷,墨水瓶和羽毛笔……像一个写字台。
塔兰特惊奇地盯着渡鸦的投影,反复念叨,咀嚼着他心中的未解之谜。
“为什么渡鸦像写字台?”
没错,看的是河狸的记忆。
17世纪初欧洲的河狸基本死光了,贪婪的先生们又去大量购入美洲河狸,导致美洲河狸也大批死亡。
为了制作河狸帽,很多制帽工人汞中毒导致疯癫,被称为“疯帽病”。
工厂主:跟我无关,是那些工人自己酗酒导致手抖和发癫。唉,底层贱人就是习惯恶劣,死性不改!
河狸:这合理吗?
顺便来看一下虚荣先生们的购买力:据统计,仅英国在17世纪末每年的帽子消费量便接近500万顶。根据17世纪伦敦作家塞缪尔·佩皮斯(Samuel Pepys)的日记,年收入350英镑的他宁愿花费4.5英镑,也要买一顶河狸皮帽子,相当于现在年入10万的人,买了顶1300块的帽子。
这么典的反面教材居然要特意搜才知道,大部分主流读物提起虚荣只会疯狂cue女人服美役……呵呵。
另:帽匠里是有女人的,虽然不太清楚性别比,但是应该不少,几个世纪以前劳动法还不完善,加上基本不把女人当人,只有赚钱的行业会卡女人,利润低的苦活累活是不会阻止女人干的,需要在低矮的地方操劳的活儿,女人比重更是不低(比如矿工,矿主很喜欢招女人和小孩下矿,因为身材更矮小,方便进洞,我另一篇文把拯救白雪公主的矿工都写成女的就是这个原因)。
又:原作里疯帽子没有名字,塔兰特是爱丽丝系列衍生电影里面疯帽子的名字,我懒得再取一个就沿用了。电影制作方真的很溺爱疯帽子,给他加了名还加了贼多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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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渡鸦与写字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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