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清冷的殿厅此刻称被大半的修士所占,棕与锡色相间的幡带被挂在了素色的墙壁上,悬浮在穹顶的莲灯作为点缀,更添几分雅趣。
修士们大多身着了自己最好的那套的袍服,手持杯盏,端坐于堂中,与身边的三两熟人聊着什么,墙壁洒下的光影映衬着这一幕幕场景,仿佛如画家笔下勾勒出的最生动的一页。金色的烛光细碎闪烁,点亮了整个殿厅,将宴会氛围推至极致。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成为了永恒的画面,一切尽凝滞在这殿厅之间。
这副画面似乎很美好,可是马上,随着活动的正式推进,以上的所有的遐想都被推翻了。
季莲月:“……”
晚上的活动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宴会在灵犀宗最大的殿室内举行,每个人根据标有自己姓名的玉牌落座。
高台上,灵玉真人居于正中,坐北朝南,手侧分别坐着几个宗内资历不浅的长老。
其他宗门的代表,按照各宗门的规模大小,自以东向坐、以南向坐的座次分别落座。
大家穿着自己宗门内制式的校服,乌泱泱地聚集在大殿内,仿佛…
仿佛像是在开什么企业动员大会。
不得不说座位安排的很贴心,季莲月的位置与季白晓连在一块。
本来季莲月先前一进到殿室内,看到场内的整个布置安排,只觉得眼前一黑。
很快,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边上,看到季白晓的名字摆在隔壁的桌面上,心情才稍稍转晴。
她想着如果一会有什么领导讲话之类的,还可以偷偷跟季白晓说点小话,毕竟现场这么多人,想必她的一点小动作也不会被发现。
不过,很快季莲月就发现,她的想法错的离谱,两个人座位相邻并没有什么用。
毕竟,除了灵玉真人说话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修士们端坐于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皆凝于台上,甚至鲜少有人著筷执盏。
季莲月看似人还在大殿内坐着,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回顾往昔,我们各路修士一路走来,历经风雨,见证了大道之途上的奇迹和神奇。回首过去,我们有幸参与了修真界的发展与壮大,见证了无数修真者的成长与精彩…”
季莲月:?
不是吧?还有这个环节?
她的意识在一句句领导发言中逐渐模糊。
灵玉真人带领所有人回顾了一下修真界往昔的峥嵘岁月,历届宗门大比的精彩集锦,以及感谢友邻宗门这么多年给予的支持肯定。
季莲月余光扫过众人,发现大家都是一脸庄严肃穆的表情,时不时还肯定地点点头。
真的有人在听吗。
好在一等灵玉真人说完话,这种诡异的安静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整个殿内的氛围一下活跃了许多,整个殿上充斥着大家相互交谈的声音。
“之前也是这样?”她长吁一口气,向身旁不远处的季白晓问去。
“对。”季白晓习以为常,一时间没明白姐姐疑惑的点。
他余光注意到不少人踌躇着想要过来与这个超凡界的后起之秀交谈一番,又补充了一句。“姐姐如果闷了,可以出去透透气,我可以陪…”
季莲月一听到他说可以出去,就产生了想要离开走走的念头,在这里待的确实也不怎么自在。
“一起走走?”面前被一阵阴影笼罩,有人向她发出了邀请。
她抬头,发现是弛召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间脑袋朝殿外轻微偏了偏,示意她随他一起。弛召棠安静地盯着季莲月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大多数人看到横在季莲月案前的人之后,就歇了过来打扰她的心思,讪讪地转身离开。
此时此刻,说话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的季白晓面上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
“弛道友。”
弛召棠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目光移了过去。“是你。”
“阿姐要跟我出去透气。”
弛召棠盯了他一会,笑了一下,转而头扭向季莲月,“是吗?所以我现在是在问她啊。”
季白晓眯了眯眼,其中一只灰色的眼球更显晦涩。
眼前两人间的氛围突然多出了些许剑拔弩张之意,季莲月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两人目光的焦点突然转向她,季莲月一时有些语塞。
“这…”
说点什么啊!
她终于决定了,转头看向季白晓,他的唇边刚绽放笑意,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小白,你在这里等我哦。”
季白晓:……
“好。”他拿起杯盏,抿了一口,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模样。“…姐姐记得回来就好。”
“嗯。”季莲月估计他此刻正不高兴呢,不过也只能装傻。
反正小白自己也能把自己哄好。
大概吧…?
“走吧。”她转而面向弛召棠,虽然不知道对方找她何事,不过反正她也要顺道一块透个气,况且还看在他那副俊俏五官的份上,季莲月爽快地赴了这个约。
殿门是开的,想必是考虑到人多来来回回不太方便,所以才这么设置的。
也有不少弟子出去透气,所以此刻两人出去也并不显得突兀。
“下届比试,你还参加吗?”随意停在了一处林道上,弛召棠打破了一路的沉默,状似随意地开口。
月色撒向了两人,把影子拖地很长。
季莲月把注意力从那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收回,看向弛召棠。
阴影下,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却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或许会?”她默算了一下,点点头,“刚算了算,就算是下下届大比,我也能卡着年龄参加。不过那样会不会有点无耻?”季莲月轻笑两声,那笑容有些小得瑟。
她的五十岁生辰距离下下届大比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还真的是卡着年龄限制。
弛召棠沉默了,十年一届的大比,她还能参加两次…
他大概算了一下季莲月的年龄,突然意识到…她年轻的过分。
他今年三十五岁,在同辈中已然算天才中的佼佼者。
而眼前的女修的年龄不过三十,在修真界简直算婴儿般的存在,而她的实力却恰恰相反。
——比很多修士平生能达到的巅峰水平还要高。
“下次大比,我不会输。”听到弛召棠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季莲月笑了出声。
“你最好是。”感受着灵府内更加松动的瓶颈,季莲月不以为意地笑道。
她可能又快要突破了。
如果被他知道了,大概又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吧。
弛召棠习惯了顶峰俯视众人的感觉,在同辈面前,他放肆惯了。
以往都是别人给他下战书,而他平生第一次给人下战书,却遭受了如此冷遇。
季莲月轻飘飘地一句回应,让他体会到了平时向他下挑战的那些人的感觉。
是了,他又何时正眼瞧过那些人一眼。
弛召棠一时有些脸热,巨大的羞耻感包裹住了他,他觉得自己此刻把季莲月叫过来,就为了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决定十分愚蠢。
他还记得在擂台赛的最后,季莲月干脆地一脚把他从台上踢下,让他难以释怀。
如果叫季莲月知道了他的想法,她会哈哈一笑,然后给他解释,这就是所谓男子汉脆弱的自尊心。
而季莲月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什么巨大的误会。
她刚刚笑,是因为看到弛召棠给她下战书的认真模样后,幻视了她的小学同桌。
上小学时,她同桌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下次考试,数学成绩一定会比你高!!
什么小学鸡。
当然最后他也没有她考的高就是了。
想到这段过往,她会心一笑。
弛召棠站在她面前,看着季莲月整个人松弛的态度,突然有些莫名的滋味。
离她这么近,他才第一次关注到眼前这个女修的长相,粉腮杏眸,花儿一样的容貌,充满生机的感觉。
春天似乎是为她才愿意多停留几分的,他恍然间这样想。
比起其他修士,她的气息更加低调,才让他一开始看走了眼。
她似乎习惯了内敛气息,并没有像其他天赋高的修士一样时时刻刻昭告大众自己的修为境界。
有的人是觉得自己修为不高,才低调行事,而季莲月更像是发自于内心的不在乎。
见季莲月挑眉,弛召棠才发现自己盯着别人的脸出了神,更加觉得脸热。
“回去了。”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等季莲月回应就狼狈地离开了。
季莲月望着他脚步匆匆,心想,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不紧不慢地原路返回,却在偏僻的小径看到同样出来透气的丹笙。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和弛召棠的对话。
但是转念,季莲月又想到今天对战时对方突然认输的样子。
莫名有些不爽。
丹笙并非失去了战斗能力,而是轻飘飘地自动认输了。
就像动漫里什么中二的主人公一样,为了掩藏自己的实力什么的。
简直可恶,啊啊啊!!
她的注视当然引起了闻人鲜的注意,刚启了启唇,就见到对方似乎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他抿了抿唇。
怎么回事?自己惹她不高兴了吗?
刚刚他无意听到她和弛召棠的对话,她应该注意不到才对…
所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被嫌弃了??
这长大后的女修,和小时候的性子也相差太多了吧。
这就是当年他“弃”她而去的报应么。
闻人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真是因果循环啊。
.
回到座位上好一会后,季白晓还在一脸审视地远远望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弛召棠。
阿姐刚跟他一块出去后,回来对方就成这样了。
“姐姐,他…”
季莲月有些无所谓地用指腹敲了敲桌面,“无事,向我下战书而已。”
“真是不自量力。”季白晓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嘲笑。
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
就这?
桌面上摆了些餐点,季莲月随便拿起一枚点心尝了尝,眼睛一亮。“这个好吃诶。”
季白晓见姐姐与往常并无二致,放下心来,滔滔不绝地开始向季莲月介绍起桌上的面点。
“这是芥菓,消暑最佳…这是…”
而弛召棠这边,还在在意刚刚自己丢人的表现,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放在弛远眼里,自己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小辈,像是在季莲月那里遭受了什么打击。
刚刚弛召棠叫季莲月出去的一幕,也被他默默看在眼底,这会看到弛召棠的反应,一时痛心疾首。
棠儿,千万不要因此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啊!
而灵玉真人悄悄勾唇。
好样的莲月,不愧是他们灵犀宗的弟子。
虽然自在天这股势力向来神秘,但是有一点是几乎被摆在明面上的——
那就是弛家。它与自在天之间匪浅的关系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弛家是超凡届有头有脸的名门世家,只不过往日素来低调,他们虽然不怎么与其他世家交际,但历史上同样也出过不少惊才艳艳的天才。
近年来弛家似乎有重新现世的打算,江湖上多了不少关于它的传闻。
其中自在天与弛家的关系,舆论上一直争论不休。
一直都有“弛家是其幕后的掌舵者”的声音传出来,可两方势力都未挑明过真相。
季莲月让弛家吃了瘪,间接也算是灭了自在天的气焰,灵玉真人对此当然乐见其成。
.
宴会结束了,宗门大比也告一段落。
季莲月也没趁着这个空档休息一段时间,就直接闭关修炼了。
主要是为了躲避宗门内对她突然产生过多热情的弟子们,一群人逮着机会蹲守她,实在磨人。
刚好大比之后,她也感到灵府内满溢的灵力终于开始冲击那道看不到的阻力,趁着机会,她准备就此突破跨越金丹中期的屏障。
所以过了一年后,再次见到季莲月的灵玉真人颇为震惊。
“金丹后期了?”
季莲月点点头,面对灵玉真人如此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灵玉真人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进阶如此之快,不知道之后举办的摘星大醮还能不能赶上。”
“摘星大醮?”好陌生的词汇。
“进阶跟它有什么关系?”季莲月不解道。
“前段时间,在你闭关期间,自在天公布了一处化神大能陨落的秘境,我们几大宗门有意在此处举办摘星大醮。”灵玉真人为她解释了一番。
“往年我们宗门的弟子如果在外游历发现大能留下的秘境,也会回报宗门,灵犀宗也会考虑公布秘境遗址举办大醮,也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这已经是宗门之间默认的规矩了。”
话虽如此,但是宗门们各自哪有这么好心。
无非是考虑到,贪也要有命贪才对。
大能遗址,有些隐藏了大量的秘密机关,危机重重,各大宗门利益集团采取的方式就是分摊风险,大家一齐探寻秘境,抗风险指数也会上升不少。
“大醮,其实也不难理解,你就把它当作秘境吧。”
季莲月点点头,秘境她知道。
“各宗门都会派各自的弟子去这里历练,里面遗留了不少秘宝,对弟子们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考虑到种种因素,只有境界在元婴以下的修士才能参加。”
听了灵玉真人的解释,季莲月明白了。
其实就是各宗门势力害怕他们其中的某一方把遗迹内的宝物全部占为己有,于是想了个法子,以最公开透明的方式公平竞争。
所以也才会有限制修为一说,免得有一些修为不俗的长老也混入其中。
“摘星大醮什么时候举办?”季莲月最好奇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按照现在的修炼速度,五年,十年之后,她还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突破到元婴。
“五年之内吧。”灵玉真人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你实在担心,也有丹药可以供修士压抑自己修为。”
“还有这种丹药?”季莲月闻所未闻,一时有点好奇。
“对,像有的修士获得了什么奇遇,一时灵气在灵府内积聚不散,就容易导致异常升阶。有的修士担心自己进阶太快,境界虚浮,会产生许多后遗症,就会服用这种丹药。”
季莲月了然,像她入道,就是恰逢奇遇,灵气积聚引发的异常升阶,幸而她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谢过灵玉真人后,季莲月有了注意。
她打算下山一趟,买来这种所谓的抑灵丹试一试,以备不时之需。
明月当空,而长明街一片灯火通明,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季莲月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听闻荀霏说,这里有一片地方总是聚集着不少丹修摆摊做生意。
她随便拉了个路人问了几句,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离丹修摆摊的地方并不远。
望见了一处巷子不少神色牛逼轰轰的修士半阖着眼,淡定地等待愿者上钩,也不吆喝招揽生意,想必就是她要找的目的地了。
“这位道友,要不要来看看我的丹药?”不等季莲月张口询问,一个面相颇有几分精明的修士抢着开口。
其实他长相也不错,称得上眉眼如玉,只是那几分精明打破了外貌带来的氛围感,从翩翩公子变成了那个长的还可以的男修。
而这位男修,正是闻人鲜所化身的丹一。
他进入鼎和宗之后,每个月都会挑出个把天来长明街摆摊。
孟起不解,他摆的那些丹药虽然种类普通,但是质量高,闻人鲜收费不高,收益与付出绝对不成正比。
这摆摊一摆就是一天,有时候还没人理他,不知道他图什么。
可闻人鲜回他句,你懂什么?在鼎和宗当长老只是工作,来长明街摆摊才是生活。
这算哪门子体验生活?
不过璇玑偶尔也喜欢跟着他跑出来一块摆摊,孟起也就没再说什么。
而今日巧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又遇上了分别不久的季莲月。
“在下丹一。”他先自我介绍。
闻人鲜迅速进入了马甲的状态,摆出一副对来客热情的姿态,手指一一点过面前的丹药,器皿被敲击的声音叮叮咚咚地晃过。
“聚灵丹,破厄丹,固魂丹…姑娘有没有看中的?”
季莲月目标明确,也没有看那些丹药,直接问道:“有没有抑灵丹?”
闻人鲜这段时间大量学习了关于丹药的知识,这个抑灵丹的丹方,他在鼎和宗恰巧看到过,但是没有亲手炼制过。
只是他见季莲月尚且气息平稳,境界稳固,不知道她要这丹药何用。
不过他也没多嘴,季莲月想要的,他自有办法弄来,于是干脆地回答:“此丹不常见,现在我手头上也没有现货。不过在下恰巧会炼制,不如姑娘过一周再来,届时抑灵丹自会备好。”
见事情如此顺利地就被解决了,季莲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不过她还是有心问了一嘴,“价格是?”
闻人鲜本来不想收费,但是不收好像也不妥当,随口报了个价:“300灵石。”
他收费其实不高,抑灵丹本就是有价无市,300灵石还只是一个高阶丹药的正常价格。
而季莲月的沉默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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