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曼彻斯特。
一个披着长发，模样二十出头的女生推着两个大箱子在偌大的机场大厅东张西望。
她衣着主要是灰黑色调，长风衣加休闲裤、运动鞋，低调但有质感。
墨文清戴着口罩，一是因为疫情刚过，二是因为想掩饰下自己长途奔波的疲倦。
她都能想象到现在自己的眼下有一对多深的黑眼圈，她胸前就挂着墨镜，但她不打算戴，因为她身边的人戴口罩的都没几个，她觉得自己捂得太严实会显得有些奇怪。
墨文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着，口罩下的小脸打了个不拘一格的哈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之前联系过的同学发消息。
她们都是留学生，来之前在留学生群里接龙的落地时间差不多，就说可以一起拼车去学校，但也不是打车，学校学生会会有人来接，他俩拼一趟。
没过多久，墨文清远远看见一个亚洲面孔的男生出现在她视线，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也高，在一群欧洲面孔里挺扎眼。
况且刘洋的色系跟她简直是两个极端，白色卫衣、运动裤，红色卫衣运动鞋，两个箱子也是蓝色的，整个人简直亮眼到不行。
墨文清心想：
如果她高中或者大学里有这么个人，校草什么的头衔肯定不会虚置无主了，学校里的女生还能像电视剧里一样玩玩校园饭圈什么的。
可惜美女是要钱养的，帅哥也是要钱养的，他多半读的是私立国际高中吧。
以上的念头只在墨文清脑海里过了一瞬，接着她便抖擞了下精神，推着箱子走到了男生面前。
刘洋刚下飞机，白色头戴式耳机还没摘，墨文清都走到身边了还没注意到，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和墨文清的聊天框。
“你好。”
墨文清弯腰探头进刘洋的视线，刘洋余光注意到的一瞬就立刻摘下了耳机，看着墨文清说：
“墨文清吗？”
墨文清看他眼睛亮晶晶，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内心感慨：
为什么别人同样飞了这么久就不累呢？
她站直身体，弯了弯眼睛，点头说：“嗯。”
刘洋不擅长跟女生聊天，再加上两人的见面有些局促，他大脑短路了片刻，视线在墨文清圆圆的杏眼和绸缎般微卷的长发流连了一圈后开口说：
“我们在这儿等会儿，接机的人一会儿就过来。”
“好。”
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没多说话，看起来都不是多外向的人。
等了一会儿，刘洋好像是看到接机的人了，朝远方招手。
墨文清朝他招手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一个满脸不耐烦，但明显见到刘洋很开心的男生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喂，就这两步路都不愿走，非得我进来接你？”男生一走近就朝刘洋别扭又傲娇地抱怨道。
他比刘洋还要略高一点，外表和姿态都像刘洋他哥，浑身上下都写着“到我地盘儿了，以后我罩着你。”
他和刘洋寒暄打趣完，视线才漫不经心地在墨文清身上落了一下，一触即离，好像都不屑于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只是想确认下身边站着的是个人。
墨文清本想出于礼貌跟他打个招呼，但看他眼神那么疏离，周身气场那么排外，口罩下的嘴还没张开就闭上了。
“走吧。”男生转头拍着刘洋的肩说。
墨文清推着自己的两个箱子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地瞪了男生一眼，觉得他真没礼貌，心想：
大家都是同学，这都碰上了打个招呼认识下能怎么了？
三人走了一段，刘洋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得绅士一点，回头对跟在他们身后的墨文清说：
“我帮你拿吗？”
墨文清看他自己也推着一个行李箱，另外一个还是来的男生帮他推着，推辞道：
“没事，我可以自己拿。”
刘洋只当她是客套，自然地直接拿过她的行李箱，一个自己推着，一个给了他朋友。
“没事没事。”他阳光开朗地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儿，你就不用自己拿了。”
可能是身边有朋友了，墨文清发现刘洋比刚才只有他们俩待一起的时候要热情了许多。
莫名被塞了一个箱子的男生好像不太乐意帮她拿，看了刘洋一眼，眼神在说：
你要帮她拿，给我干嘛？
墨文清把他不情愿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才不屑于强迫男生帮她干体力活儿呢，所以她自觉地把箱子从他手上拿回来，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我自己可以推一个。”
男生看了她第二眼，但依旧没兴趣多停留，心想：
本来就该你自己拿，我来接我兄弟的，让你蹭个车就不错了。
要让墨文清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送一千个白眼给他，并且觉得这还不足以填上他的小心眼。
男生打开了后备箱，刘洋把自己推来的两个行李箱搬上了车，男生把自己推过来的刘洋的行李箱搬上车，墨文清站在一边等他俩先放。
接机的男生一个行李先放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墨文清，还以为她是在等自己帮她搬，毕竟他们这些留学生的行李可不轻，他猜想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搬不动。
谁知就在他正打算帮她搬的时候，墨文清推开他的手，语气疏离地说：
“不用，我自己来，你弄完了就让开。”
然后她就在两个男生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把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抡上了车。
俩人确实被惊到了，心想：
没想到她看着瘦瘦的，这么有劲儿。
墨文清没给震惊的哥俩一个眼神，熟练地关上后备箱后，自己钻进了后座。
行程中，两个男生在前排滔滔不绝地聊着，但主要是刘洋滔滔不绝，接机的男生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好像对自己小弟的聒噪表示十分无奈。
墨文清并不关心这两位大少爷的balabala，缩在后排假寐，但偶尔有些关键词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比如：
来接机的男生叫郑廉，延毕第三年了，因为不想继承家产、不想被父亲管，所以不想回国……还有字里行间能听出他私生活有些混乱。
墨文清惊讶归惊讶，意识到郑廉好像是她电视剧里见过的什么富家公子，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艺术本就来源于生活，而且生活往往还会比艺术更离谱，这样的人她在留学期间应该会见到挺多的，故彻底不感兴趣了。
刘洋本来也想跟墨文清攀谈几句，但是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就没打扰。
两人把墨文清送到了她给的地址，到的时候墨文清是被刘洋的一声“到了”叫醒的。
两个男生先她下了车，墨文清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男生已经把她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
“谢谢。”她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在她打算跟二人就此别过的时候，刘洋问她说：
“一周后开学典礼，要来接你吗？”
墨文清转身看着他，回答道：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谢谢。”
刘洋知道她不会让自己来接，刚才只是客套，接着又明朗地发出邀请说：
“这几天我朋友可以领我们四处转转，你要一起吗？”
墨文清猜想他说的朋友是指郑廉，所以看了郑廉一眼，郑廉果然又是一脸不情愿，责怪刘洋不经过他同意就安排他的表情。
于是墨文清识趣地拒绝说：
“不了，你们玩儿吧，我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刘洋看了眼她的两个大箱子，一想也是。
“那你好好收拾，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墨文清淡漠地点了下头，滴水不漏地答谢道：
“嗯，谢谢，今天麻烦你们了。”
三人再见是在两周后的开学派对，这几天刘洋已经完全融入了郑廉的圈子，玩儿得别提多开心了，蹦迪蹦到半中间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没看过全脸的新生妹子可以联系来一起玩，就给墨文清发了消息。
“哈喽哈喽，来玩儿了吗？”
收到消息时，墨文清正躺在床上看书，享受着独处的慢时光。
她房间昏黄，床边都是书箱。她忙活了几天，几乎复原了她在国内家里的房间，略显凌乱，但舒服得很。
“玩什么？”文静的少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回复道。
“开学派对啊，这你都不来？”
墨文清想到那吵闹的场面，第一反应是排斥的，但她想强迫自己出去社交，回复道：
“哦，我等会儿过去，我不知道。”
刘洋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你不看群消息的吗？”
墨文清心想：那个中国留学生群那么吵，早屏蔽了。
“没看。”
墨文清画了个淡妆浅浅修饰了下自己的鹅蛋脸，接着又卷了个头发，换了个一字肩小礼服。她虽然不常社交，也没谈过恋爱，但她热衷于打扮自己，取悦自己，所以该有的装备一件不少。
平时也有锻炼健身，她甚至觉得自己太长时间不跑步会心情不好，体重标准，前凸后翘，她没有特意花时间研究过塑性，但也没有节食减过肥，按道理她身材是偏瘦的，但跟现在很多女生比应该更接近丰满。
来到学校，联系上刘洋找到他时，他正跟郑廉一伙儿人坐在草地上喝酒。
她先给刘洋发消息说：我看到你们了。
收到消息的刘洋坐直身体四处张望，然后就看到一个御姐模样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他第一反应没认出那就是墨文清，但他认出了她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长发，在黑夜中也如绸缎般光泽，让外表本就上乘的她更加光彩照人。
等她走进，刘洋主动招呼她说：
“随便坐，大家都是朋友。”
郑廉和另外一个男生、两个女生这才抬头看她。
墨文清看他们坐得不算紧凑，郑廉和一个女生中间空得最开，她应该能坐进去，她就对那个女生说：
“我能坐这儿吗？”
女生听她这么说，立马点头说：
“可以，当然可以。”
说着又往旁边挪了点。
郑廉看着她坐下，这次视线停留的时间当然比前两次都长，但也没觉得有多惊艳，不像刘洋一样坐在墨文清对面移不开眼。
空气中酒气当然是少不了的，但墨文清还闻到了身旁郑廉身上的淡淡烟草味，混合着木质调香水，味道微苦清洌，不抽烟的她竟觉得有些好闻。
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香水的魅力，让从不喷香水的她想哪天去商场试一试，选个适合自己的。
她忍不住又偷瞄了郑廉两眼，发现这男的长得真是一丝不苟，剑眉星目，五官立体凌厉，连双眼皮的宽度都恰到好处，近看也不觉得厚。
这男的好精致啊，墨文清心想。
郑廉和刘洋的帅属于不同风格，郑廉生人勿近，刘洋乐观开朗。
另外一个女生给她拿了瓶酒，大家对她这个新人提了点问题。
“你是哪个学院的？读硕士还是本科？”
“法学院的，读硕士。”墨文清如实回答。
“哇哦，厉害啊，学法的，我们都是商学院的，就郑廉跟你一样是法学院的。”
墨文清看了郑廉一眼，郑廉没看她。
“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墨文清喝了口酒，思索片刻说：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一般看书、写文章，看英美剧、纪录片。”
“你还是个文艺女青年。”
……
散场后，刘洋和郑廉回到他们合租的公寓。
郑廉洗漱完躺在床上打游戏，刘洋从浴室走出来往他身边一躺，心里想着墨文清。
“郑廉，你觉得墨文清怎么样？”
郑廉分神回答说：“不好追。”
刘洋觉得在这方面他这兄弟真是过分懂他了。
“我挺喜欢她的，性格直爽大方，即使没跟她认识多久但相处一点都不别扭。”
郑廉浅浅劝退一下：
“她这样的一般追的人很多，被人追习惯了，性格又挺高冷、自命不凡，你不好下手。”
“我跟你又不一样，我谈恋爱很认真的好不好，好下手的我还看不上呢。”刘洋自信地说。
郑廉白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说：
“记得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不然浪费力气。”
追人方面刘洋可是个小白，所以他向感情经验颇丰的郑廉请教说：
“那我问她，她不就知道我想追她了吗？”
郑廉瞟了他一眼，嘲讽他说：
“那不然我帮你问啊？”
听他这么说，刘洋瞬间像看救星一样看着他说：
“可以，你真是我好兄弟。”
郑廉不知道他在自嗨什么。
“我不是要帮你的意思，要问自己问，要追自己追。”
刘洋坐起身摇晃他的手，让他打不成游戏。
“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
郑廉是真的烦，但又想到他没什么恋爱经验，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反正只是小事一桩。
“好好好，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郑廉托人在教务处查到墨文清的课表，在她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去她教室门口堵她。刘洋有说他可以把墨文清微信推给他，但郑廉拒绝了。
这种自命清高的大小姐他可看不上，更不想浪费时间保持联系。
加了还得删，怪不好的。
墨文清出门时看他站在那儿，眼神懒散但明确地盯着自己，犹豫了几步走到他面前说：
“找我吗？”
郑廉有些无奈地点了下头，语气随意地问她说：
“请你吃顿饭，有时间吗？”
墨文清不是性缘脑，不会觉得郑廉请她吃顿饭就是对她有意思，想想自己下午也没什么事，对附近也不太熟，正好可以让郑廉这个土著介绍介绍，坦然接受说：
“可以啊，有什么推荐的中餐馆吗？”
……
郑廉带她到了一家中餐厅，两人点完菜，郑廉先挑起话头说：
“怎么样？习惯吗？”
墨文清回答说：
“还行，上课听不太懂，但应该是正常的吧？”
“正常。”郑廉说，“你本科是在国内读的吗？哪所学校？”
“政法。”墨文清说。
郑廉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还挺巧的。
“我也是政法。”
墨文清表面波澜不惊，但在心里惊讶了下。
虽然他们学校是985，但是能申请到这里绩点要求也不低，那按道理郑廉学习能力应该跟她差不多，所以他真是能毕业而不毕业，故意延毕三年的？
但留学这种事也说不清，可能实习、论文、材料做得比较漂亮也说不定，他又比她早了三年，那个时候这个学校什么条件墨文清也不清楚。
但如果他真的是故意的，墨文清只能说：有钱任性。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它的，等互相更了解了一点，更熟络了一点之后，郑廉切入正题。
“你有男朋友吗？在国内？”
“没有，也没有过。”
墨文清第无数次回答这个问题说。
郑廉不太信，抬头看了眼她，觉得她长这样不可能没人追，她要求高也可能，但说“没有”正常，说“没有过”可就有点夸张了。
墨文清略带吐槽地继续说：
“现在你们这些男生真是让我怀疑自己还喜不喜欢男生。”
郑廉知道她肯定听说了自己的八卦，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地评价自己的行事作风，但他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他做事一直目标很明确，继续问她说：
“那你确定你现在性取向是什么吗？”
墨文清也说不准。
“应该还是喜欢男生的，毕竟我还没有喜欢上过女生。”
闻言，郑廉轻笑了一声，抬眼认真看了看墨文清。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头次跟他吃饭有什么说什么，不结巴，也不过于兴奋的。
他发现这女生自信又坦然，待人疏离但又有点自来熟，外表过硬，行为得体，样貌与内里有反差，但矛盾和谐。感觉她没什么秘密，从头到脚坦坦荡荡，你敢问她就敢答，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样，墨文清身上反而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她其实挺有意思的，”郑廉心想，“难怪刘洋没见几次面就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儿确实不多。”
“你喷香水的吗？”郑廉莫名想问她说。
他其实知道她不喷，她昨晚没喷，今天也没喷，他正常社交距离什么也闻不见。
墨文清摇头，预料到了什么，但一双杏眼让她看起来有些天真。
“不喷。”
我还没来得及去试呢，她心想。
“你有什么推荐的吗？”她顺嘴问。
“有啊。”
郑廉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他这么问就是想给她推荐。
“有款茶香很适合你。”
郑廉把自己打探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刘洋，正打算功成身退，可刘洋对他说：
“我过两天说要去她家庆祝她乔迁，还说你也会一起去。”
“啊？”
郑廉不知道刘洋追人为什么离不开他。
“你有病？干吗要带上我？你跟她独处不是更好吗？”
刘洋害羞地摸了摸自己后颈，不好意思地说：“
我怕孤男寡女她觉得我意图不轨，所以我就说我跟你一起去。”
“俩男的去她家她就觉得安全了？”
郑廉真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长的。
刘洋现在也知道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他本来就说他白天去，估计墨文清也没那么不信任他。
“可是我说都说了，她也答应了，我现在改，怪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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