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上海,墨文清下了班,本来疲倦的心情在看到郑廉的那一刻好了起来。
她一路朝他小跑过去,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今天吃什么?”她问他说。
自从过年之后,郑廉从偶尔给她做饭变成每晚给她做饭,因为他知道墨文清总是不认真对待自己的晚餐,有时候累了干脆就不吃,她自己美其名曰:
“顺便减肥。”
动着锅铲的郑廉转头瞟了她一眼,戳穿她说:
“那你也别吃烧烤火锅,炸鸡巧克力。”
正坐在沙发上吃着巧克力的墨文清动作一顿,有些委屈地反驳道:
“做人别太严格。”
墨文清垫完肚子,走到厨房看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她就不帮忙添乱了,主打一个陪伴。
“我以前真没想过你居然这么会做饭,我还以为你是等着饭来张口的那种。”
她称赞郑廉说。
但正常留学生都是会做饭的,而且英国留学生往往做得最好,更何况郑廉还在英国待了三年。
听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郑廉冷笑了一声说: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不会,你在英国怎么活下来的?”
墨文清觉得也没什么难的。
“我就会煮东西吃,煮些玉米红薯土豆什么的,还有蔬菜,偶尔买点肉炖个汤,不行了就出去吃。”
墨文清看郑廉摇头,以为他觉得自己过得实在太糙,是因为懒才不做饭的,为自己辩解道:
“正好减肥了。”
墨文清边夹着菜边问他说:
“你最近怎么下班都这么早,每天都能给我做饭?”
郑廉能感觉到,墨文清现在越来越关心她了。
“反正晚饭总要吃,”这也是郑廉才想到的办法,“多跑几公里来这儿也不是很麻烦。”
墨文清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晚上陪我吃了饭还要回去工作?”
郑廉点头。
“反正我晚上又没有什么其他事,只有工作等着处理,你又不让我留下来过夜。”
墨文清也能感觉到,这人对她说话是越来越没边了。
“郑廉,我还没有答应你。”
墨文清矜持地提醒他说,语气带着点傲娇。
“但我感觉快了。”
郑廉无视她的眼刀说。
看他犯贱,墨文清只是微微一笑,又说:
“所以你现在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撩拨我,隔三岔五就让人送花到我单位,让人觉得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郑廉也看着她,觉得她笑起来甚是好看,拉着她的手问她说:
“花喜欢吗?”
墨文清点头。
“喜欢,眼光不错。”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郑廉递给墨文清一本书说:
“生日礼物。”
要不是他说,墨文清都要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她都不过生日好多年了。
她还没看清那本书是什么,就表现得十分感激地说:
“哇哦,谢谢~”
还是本英文小说。
墨文清盯着那有点暗黑风格的封面看了好几秒,开始不明所以,后来才意识到那用艺术字体写着的“The Bongdary”是她小说《边界》的英文翻译,然后她的表情就从惊喜变成了震惊。
“这这这……”
她对她爸妈婚姻的吐槽在国外发表了?
“文清,对不起。”郑廉说,“我没经过你同意窥探了你很多**,我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家里的事情。”
墨文清早就不怪他了,宽慰他说:
“不是你的错,我写东西就是让人看的,只不过你又刚好认识我。”
听她这么说,郑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你的文章被熟人看见,所以翻译了在海外发表,至于为什么选这一本……”
郑廉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文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是个好女儿。”
只这一句话,就让墨文清热泪盈眶,但她强忍住没让眼泪落下,还能强颜欢笑说:
“我知道,郑廉,谢谢你。”
她已经哭过太多了,她发誓她不会再为她爸妈的婚姻掉一滴眼泪。
“而且发表了还能赚钱。”
郑廉故意煞风景地说,他不希望墨文清在她生日当天这么悲伤。
“是,”墨文清被他逗笑,嘲笑自己说,“我现在可太缺钱了。”
两人想出去走走,逛逛街,消消食。
去往商场的路上,墨文清看着路边精致的小店,听到路边商铺的店员讲着上海话,想起自己来这边生活都一年多了,平时工作大家肯定都讲普通话,而且她同事不少外地人,她还没有机会正经学呢,心血来潮也想学两句。
她晃了晃郑廉的手问他说:
“郑廉,你吃饭了吗,用上海话怎么说?”
郑廉沉思了片刻,略显艰难地回答道:
“侬……侬饭吃过了伐?”
墨文清听到他一点都不自信地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还以为这种简单的上海话对郑廉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呢。
“你不会说上海话吗?”
郑廉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耸了下肩解释说:
“不太会,我爸妈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我们家里平时不说上海话。”
墨文清:“那你老家是哪儿的?”
郑廉:“浙江那边。”
一提到浙江,墨文清下意识就说:
“哦?离江西挺近啊。”
只有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他的任何事跟自己扯上关系,好像是某种命中注定,即使两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联系或者逻辑关系。
深通人性的郑廉当然能瞬间解读出这一点,所以墨文清虽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自己都没意识到其中表现出的深意,他却忍不住嘴角上扬,窃喜起来,好像墨文清刚刚在暗戳戳地向他告白一样。
“嗯,是挺近的。”
他挑了下眉毛,故作镇定地肯定她说。
墨文清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起伏,又问他说:
“那你会说浙江的方言吗?”
郑廉摇头。
“也不太会。”
墨文清缠着他说:
“说两句来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听懂,南方的方言应该还是有点共通的。”
郑廉不想总展示他不擅长的东西,刚刚的上海话已经让他觉得有点丢脸了,所以他把皮球踢回给墨文清说:
“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你说两句南昌话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听懂。”
“嗯……”墨文清沉思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n哦今nia蛮开心过。”
郑廉看着她努力把奇怪的音发标准的样子,就像个刚牙牙学语的小baby一样,眼神不自觉宠溺起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墨文清的嘴唇,努力回想着她刚刚是怎样的形状发音,全力调动着自己的语言系统猜测道:
“你……什么挺开心的。”
看来南方方言确实有所共通,虽然每个字都有所变调,但大部分郑廉还是听得出的。
墨文清没想到他几乎全猜对了,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这么厉害?我说我今天挺开心的,‘今天’这个词确实有点难,但你其它全对诶,我觉得南昌话其实还挺难的,我都说不太好,我大学时候说给我室友听,他们一点都听不懂。”
首战告捷的郑廉自信心迅速膨胀,得意地对她说:
“那我是一般人吗?”
墨文清承认他确实厉害,难得同意他臭屁一会儿。
接着,求知若渴的郑廉同学迫不及待地想补上自己的知识漏洞,问墨文清说:
“你刚刚‘今天’怎么说的,今……腻啊?”
墨文清被他的发音逗笑,纠正道:
“不是‘腻、啊’,要连读,快一点,nia。”
“nia。”
郑廉觉得墨文清发这个音的时候表情俏皮极了,乖乖跟读。
可他不知道的是,墨文清眼里现在的他也是跟可爱沾边的。
男友乖巧的时候真的会像一只大狗狗,墨文清心想。
“所以‘天’就是nia?”
学霸郑廉想总结规律。
墨文清想了想,发现好像也不是,补充道:
“不不不,我仔细想想感觉‘今nia’好像更接近‘今日’,而不是‘今天’。因为‘天赋’的南昌话是‘tian(第三声)fu(轻声),这里‘天’发tian,而‘日子’的南昌话是‘ni(第一声,短音)zi(第一声,短音)’,是不是‘日’这个字更接近nia?”
这难道就是教学相长?
墨文清觉得自己说得还挺通俗易懂的,但初学者郑廉感觉南昌话好像包括至少八种音调。
四声,还分轻音、长短音。
他胜负欲都被勾起来的,心想:
这么复杂?
“你再说一遍天赋怎么读的?”
郑廉同学全神贯注地盯着墨老师嘴唇要求其再演示一遍。
墨文清又演示了一遍。
“tian(第三声)fu(轻声)。”
郑廉有样学样。
“tian(第三声)fu(轻声)。”接着又问,“那日子呢?”
墨文清尽量让自己嘴型夸张一点,让他看得清楚一点。
“ni(第一声,短音)zi(第一声,短音)。”
郑廉依旧学得有模有样。
“ni(第一声,短音)zi(第一声,短音)。”
墨文清为他鼓掌,觉得他绝对是有点语言天分在身上的,用南昌话夸他说:
“嫩曾过有tian(第三声)fu(轻声)过。”(你真的挺有天分的。)
她在夸他,郑廉听懂了,小狗尾巴疯狂摇摆。
“谢谢怎么说?”
礼貌小狗继续发问道。
墨文清有问必答。
“xiaxia(全第三声)”
“那你再夸我一遍。”
傲娇小狗要求道。
墨文清知道他想干什么,觉得很幼稚,但还是又说了一遍:
“嫩曾过有tian(第三声)fu(轻声)过。”(你真的挺有天分的。)
你就宠他吧。
郑廉:“xiaxia(全第三声)”(谢谢)
就在墨文清觉得这一pa差不多可以过了,两人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郑廉又问她说:
“那我喜欢你怎么说?”
墨文清又转头看向他,感觉心脏刚刚被轻轻摸了一下。
她知道他在给自己挖坑,可当时郑廉的表情就像外国人问“我爱你用中文怎么说?”一样正经,搞得墨文清一时间还不好拒绝。
“n哦喜fuan嫩。”(我喜欢你)她说。
听到这句话的郑廉嘴角疯狂上扬,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说:
“哦。”
这个字就像他给墨文清回答他问题的答复,表示他知道了。
接着他抬起眼,视线从墨文清的唇瓣移到了她的眼睛,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墨文清说:
“n哦喜fuan嫩。”(我喜欢你)
要说刚才墨文清的心只是被郑廉摸了一下,那现在她的心简直就像被郑廉抓在手里。
郑廉学得快归学得快,但之前学的多少都有点不一样,可偏偏这句郑廉说得分毫不差,他说的那一瞬间墨文清还以为自己正在被家乡的哪个街溜子告白。
那感觉怎么说呢……真挺心动的。
而且这句墨文清不像之前一样说得慢,因为不好意思,她故意说得比正常语速还快,可郑廉却以正常语速分毫不差地复述了出来,甚至加上了真诚的情绪,墨文清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郑廉是明知故问。
但怀疑归怀疑,心动归心动,墨文清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让他得逞,可她白里逐渐透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她。
“qia(第一声,短音)ga(第一声)。”(你厉害)
她试图装作高冷的样子说。
郑廉看出她的羞涩,并不点破,嘴角依旧带着笑问她说:
“什么意思?”
墨文清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转身继续向前走,只欲盖弥彰地丢下一句:
“说你厉害。”
她身后的郑廉坦然接受了她的夸赞,志得意满地挑了下眉跟上。
墨文清正在商场里试着衣服,她买不起,看看总是可以的……但实在有合适的入一两件也不是不行。
快两年没买过新衣服的墨文清偷偷地想。
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儿走进店里,好像认识郑廉,跟他打招呼说:
“郑廉?真巧,好久不见,早听说你回国了,怎么也不来跟我们聚一下。”
郑廉感觉不太妙,看了眼墨文清,起身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揽过她的肩,回答女生说:
“对,前不久回来的。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墨文清。”
然后,他又向墨文清介绍说:
“这是我爸生意伙伴的女儿,张玲。”
“你好。”
墨文清微笑着对女孩儿说。
张玲也朝她笑了一下,以示回应,接着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想:
看起来不像会玩儿的啊,怎么会跟郑廉在一起?
她的眼神让墨文清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她优雅地抱臂做出防御的动作,并清了下嗓子,提醒张玲别看了。
张玲这才收回目光,她没想到墨文清这么敏感,甚至看起来不太好惹,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问她说:
“你们家做什么生意的?”
“我家不做生意。”墨文清冷淡地说。
“她家是国企的。”郑廉帮她补充道。
“哦。”
张玲一副了然的表情,还以为墨文清父母是国企的高管。
墨文清也知道她误会了,但没有解释,即使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虚荣。
张玲冲着郑廉说:
“下周我组了个局,大家聚一聚,回头地址发你,你可以带你小女朋友一起过来,正好大家认识一下。”
她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墨文清。
“我就不去了吧,”郑廉想拒绝说,“你也知道,我爸急着抓我给他卖劳动力。”
“得了吧你,”张玲才不吃他这套呢,“你这不还有时间陪你小女朋友逛街呢。”
……
“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两人走出服装店,郑廉对墨文清说,手依旧搂着她,墨文清也任由他搂着。
“那我可以去吗?”
听见他的声音,墨文清面无表情地问他说,眼睛看着张玲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可以啊。”
这倒是出乎郑廉意料,但要让他选墨文清去与不去,他肯定不会让她去,但现在他没有选择权。
他搂着墨文清的手抖了下她的肩,让她回神听自己解释:
“别不开心了,我也不知道会碰见认识的人,但你刚刚听她说话应该也能知道我跟他们交往不多的,我们这些小孩儿的关系怎么说呢……就是从小父母希望我们互相认识,拓展人脉,你懂吧?”
郑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
墨文清“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大概知道。
“所以你不用太紧张。”郑廉又说,“去的那天,你就随便吃个饭就行了,吃完我们就走,后面他们再要唱歌通宵什么的,我们不管他们。”
墨文清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紧张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注视着郑廉的眼睛,反问他说:
“我为什么要紧张?”
郑廉看她表情严肃,一双眼深邃得吓人,连他跟她对视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你生气吗?”郑廉小心翼翼地问她说,“要不要再买点东西,心情会好一点。”
闻言,墨文清想起自己确实缺一身衣服,一挑眉毛说:
“再买身衣服吧。”
墨文清刚刚本来已经逛累了,但是她现在又充满了斗志,一套又一套的,换得根本停不下来。
郑廉顺便大饱眼福了。
这次墨文清试的衣服跟她刚才试的和平时穿的衣服风格完全不同,都是色彩鲜艳张扬,穿上身很有气质气场的小礼服。
郑廉觉得每件都好,但墨文清觉得每件都不够好。
她要的是一件能让她把任何地方都变成她主场的战袍。
直到她试到一件红色的,她才满意。
“果然还得是红色。”
墨文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慨道。
她确认自己满意后才转身问坐在沙发上的郑廉说:
“怎么样?”
坐在沙发上的郑廉仰望着她,明显对她的审美和眼光非常认同,毫不怀疑地说:
“好看,漂亮。”
店员问墨文清说:
“小姐,脚上的高跟鞋我们也帮你包起来吗?”
她今天穿平底鞋来的,高跟鞋是穿来搭的。
墨文清对着镜子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有一双差不多的。
但就在她想拒绝的时候,她身后的郑廉说:
“包起来。”
等店员走了,墨文清用口型问他说:
“你买单?”
郑廉点头,同样用口型说:
“我买单。”
墨文清装作勉强答应的样子,但明显被讨好到了。
“那好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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