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白宇轩的时候白灵泽执意要开他那辆豪华跑车,可那辆跑车后备箱容积有限后排座位窄小,简直就像是拒绝让白宇轩上车的架势。
“他可以坐李燃的车啊,不行机场也有接驳巴士,别人都能坐他怎么就不能坐。”
我说你还是他的亲哥哥嘛,曾经的那些宠溺关爱都到哪里去了,他说正是因为修正了和他之间的关系,不过分的要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到他头上这才是正常的亲密关系。
“白宇轩也说我们应该先退回到一种客观疏离的状态上,再从这个状态慢慢深入恢复成普通的兄弟关系。”
我说那你这也是矫枉过正了,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到了机场热烈迎接后再转身对他说,喂,我的车上没有位置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请你去坐地铁吧。
我自然是说服不了他的执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己见。
他把我的轮椅收好放在李燃车上,开心的驾着他的爱车在并不拥挤的城市街道上肆意穿梭。好在他的安全意识还不错,即便是速度在市区内开到了90,我也还是能够安心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坦然自若的欣赏街道的风景。
“原本他看我精神状态不错不打算回来了,他说学业还是很紧张。结果他又说他还是要回来把他的大提琴带走,不知道怎么在那边又开始拉大提琴了。”
我问他又开始拉大提琴了,那手要不要紧。
“随他喜欢吧,我也要克制自己不要太多的去干涉他,他应该也能把握好尺度吧,和他打了几次电话,感觉他去了那边成熟了很多。”
我说我还是有点紧张,总觉得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
“没事的。”白灵泽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上,“他现在真的长大了,很多事情也已经可以想明白了。”
就像白灵泽说的,白宇轩真的长大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穿着宽大花哨的短袖,他从到达口口出来后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一旁远离人群的我们。
“哥。”他见到白灵泽依然很兴奋的抱了他。白宇轩的脸上多了一副框架眼镜,这让他看上去少了一份张狂多了一份沉稳,白灵泽问他怎么又戴眼镜了,他说专业书籍每一本都又厚又深,每天都读到头昏脑胀暗无天日。
他客气的和我还有李燃打了招呼,他的态度那么自然,拘谨的我和他比起来真是略显局促了。
“我的同学甘子清。”他和我们打好招呼后,一副恭敬的态度把站在他身边很久的男孩介绍给了我们。
男孩子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身材消瘦,穿着也很本分,不夸张的短袖T恤上印着卡尔维诺的著作《一分为二的子爵》的字样与图案。他笔直的站着冷眼旁观着我们的欢聚,这让他在我们之间显得尤为高深莫测。
“哥哥,叶老师。”甘子清举起手认真的和我们打招呼,然后又礼貌的和李燃打了招呼,举手投足之间恰如其分的展示着他与生俱来的好教养。
因为现在还是工作时间,许嘉和也就没有和李燃一起到机场来。白宇轩和甘子清在我们前面走走停停不时看一看机场内部的指示牌,确认该怎么下到取行李的地方,李燃和我们走在后面一直在说不过才出去了一年,小少爷好像重新换了个人似的。
“轩,你又要拿大提琴干什么?”白灵泽一边推着我的轮椅一边抬首喊他。
“从头到尾很复杂的一件事,我一会在车上和你说。”
“我车上没位置了,你和你的同学要坐李燃的车。”
白宇轩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李燃哥哥今天忙没空来的话,我是不是要去挤地铁了。
“机场有巴士,外面也可以叫计程车。”
白宇轩笑得依然很爽朗,“哥,你那辆jaguar最近不开的话借给我吧,这样我和甘子清出门也方便。对了你们现在住哪?”
李燃说了一个地址,然后说和你住的酒店不是很远。
我本来想开口问他怎么要去酒店住,我后来又想确实就像白灵泽说的,和同学一起回来住在家里的确不如住在酒店自在,我便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再说。
回到车上后我为我的表现懊恼,我说我好像还是不能坦然去面对他,过去的事情是不会像魔术师的兔子那样平白无故的消失,我即便是把眼睛捂住把耳朵堵起来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它也仍然存在于某个地方。
“没有关系啊,在乎也好,释然也好都是你的选择,尊重个人意愿是比强迫他人接受更强百倍的事,我弟弟一直对我这么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我说一年前我差点做了他的导师,现在重新面对他我都有点自愧不如了。真可谓是教人者受教是也。
“这是他的专业方向,精神分析,他比我们都要了解这个领域是理所应当的事。”
白灵泽车开得很快,路上的时候李燃打电话来说先带着小少爷去酒店放东西然后在回来。我们在家坐了很久,等到李燃带着白宇轩和甘子清回家的时候,嘉和准备的丰富的晚餐已经接连陆续的端上桌了。
“李燃哥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燃向白宇轩和甘子清介绍许嘉和的时候白宇轩迫不及待的问李燃,李燃说过年的时候要去赫尔辛基,把这次旅行算作是蜜月期,然后想在那里求婚。
很显然这些计划李燃并没有告诉嘉和,在他把想法对着白宇轩全盘托出的时候,嘉和惊讶的眼睛一刻也没从李燃的脸上离开过。
“哥哥的蜜月期呢,你和老师既然都互许终身了,这些事该不会没想过吧。”
白灵泽泰然自若的说,我和叶教授每一次出游都是蜜月期,不过后天要一起回家吃饭,把这件事稍微说一下。
“甘子清也一起去,他爸爸这段时间出差了,他不和我在一起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这是自然。”白灵泽点了点头,甘子清也没有回绝白宇轩突如其来的邀请。
甘子清侧着头对白宇轩小声耳语了几句,白宇轩笑着说,“你说他像我读高中那会啊?他不像我,他像我哥。”
我没有明白白宇轩在说什么,把头偏向了他那边,白宇轩抻着脖子问,李燃哥哥,我同学说许嘉和哥哥像我,但是我觉得他像我哥哥多一些,不是说长相,就是眉眼之间的神态,你守着我和哥哥长大,你觉得是像我和还是像我哥哥。
“他谁也不像。”李燃笑着说,盛了一碗汤先递给了嘉和,“他就是许嘉和。”
白宇轩回来了我们自然是要喝酒,李燃问他喝什么,白宇轩说我自己去选,然后领着甘子清去藏酒间挑酒。
“这个甘子清是不是你原来和我说的带宇轩逃课的那个中学同学。”李燃问白灵泽,白灵泽说是,不过他记得他那个同学应该是在国内读书,怎么也和他一起从瑞士回来的。
“我刚才送他们两个去酒店,宇轩说他准备出国的时候他那个同学就退了学和他一起去读了书。”
“多半是那会他去找这个甘子清的时候,他那个同学就说,你觉得国内大学没意思我也觉得没意思,我们一起努努力去国外读书,那个小孩小时候就是很有野心和魄力的一个人,看着乖乖的一副样子,那个时候成天带着我弟弟逃学。”
“真是人不可貌相。”
“轩心思单纯,那个男孩对我弟弟也没有坏心,两个人在一起读书也挺好的。那个小男孩学什么专业?”
“经济管理,家里做教育机构的,还做的很大。多半到时候读完书也是要回来继承家业。”
“哥,你这里怎么全是香槟和甜酒,你原来不是喝赤霞珠多一些嘛。”
白宇轩从藏酒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好几支酒,他绕去了冰箱那边把手中的酒放了进去,从又里面换了几支冰透了的白葡萄酒出来。
“现在大家都随你李燃哥哥的意喝这种小甜水了,再说叶老师也喜欢。”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和白宇轩说一句话。
“李燃哥哥护妻狂魔,他喜欢了谁就要把谁宠上天。”白宇轩开着李燃的的玩笑,不太熟练的开着一瓶晚收甜白,甘子清在旁边示意要不要帮忙,白宇轩摇了摇头说不用,可开瓶器的弯钩怎么也不能直直的钻进酒瓶的木塞里。
“我来。”甘子清从他手里接过酒瓶,熟练的把酒瓶打开,他开瓶的技巧很好,酒被打开时只发出了很短暂的一声闷响。
“我好像还是没掌握技巧啊。”白宇轩笑着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种事一个人会就可以。”甘子清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我们都听到了。
他一只手托着酒品的瓶底为我们倒酒,倒完了一轮后他把瓶子内剩下的一些全部倒给了白宇轩,这样白宇轩杯子里的酒就比我们都要多一些。
“你是特意留了最后一点就给宇轩嘛?”李燃问他。
“嗯,葡萄酒的最后一点是沉在瓶底的好运气,他下周去诺曼底演出,我给他添一些好运气。”甘子清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礼貌而简单的笑容。
“又要演出,去比赛?”白灵泽想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可对着这个问题白宇轩支支吾吾,甘子清说没关系你和他们说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白宇轩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的望着我说,是张铭阳的演出,下周五他要在诺曼底演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69
如果我说我对着张铭阳这三个字早已心若止水波澜不惊那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假话,可事到如今我该怎么面对这三个字,是该高声叫喊还是饮泣而眠,是该泰然自若还是热泪盈框。
李燃站起身对嘉和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很久没有吃开心果冰淇淋了,嘉和心领神会的跟在李燃身后。
“我和你们一起出去。”白灵泽不失时机的也从我身边站了起来,我却拉住了他的手,“你现在听完张铭阳的事和你事后再听李燃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我想这件事还是我弟弟和你单独谈会比较好。”我第一次看到白灵泽对我露出犹豫的表情,“或许有些话你会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
“没有什么是不能当着你面说的,没有什么是你不该知道的。”我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没有什么事是‘我的事’,从今往后所有的事都是‘我们的事’。”
白灵泽再次坐回了我的身边,我们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张铭阳在洛杉矶读书后就在波兰拿了一个钢琴比赛的奖项,很著名很有份量的比赛,拿了二等奖,十分优秀的成绩。现在即便他在上学,身份也已经是青年钢琴演奏家。我能见到他是因为甘子清偶然一次机会在剧院看到了他的演出海报。
那次我去看了他的演出从他的简历上我才知道他出国重新读了钢琴演奏的专业,那是六月份的事,在那之前我们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了。
一月他发邮件让我去你家看你还好不好的时候我就很奇怪,我们之前其实一直有零星的联系,他发给我的不是普通邮件,是一张钢琴类别的国际比赛申请表。我还以为是他发错了,一开始没有理会,还是甘子清提醒我让我看看邮件内容,因为这种东西一般没有发错的可能。
比赛申请表其余的地方都是很认真的填写了正确的个人信息,只有在自选曲目那一个类别他用英语写的去找老师。
这句话出现在那个地方很突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去找你,他知道自从我出国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你。
当下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打个电话给张铭阳问清楚,可是甘子清让我不要打,他说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求助信那他一定是被囚禁在一个限定的不自由的环境里。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张铭阳被绑架了,甘子清说被绑架了那是应该为他自己求助而不是为你求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还想到了我直接回国来看看,甘子清说回国的举动从效率上来说毫无意义,他问我认不认识那种有能力可以解决突发事件的人,我自然就想到了李燃哥哥,其实我一直觉得李燃哥哥比我这个做弟弟的更懂我哥哥。
那个时候我和哥哥的关系几乎是在冰点,我没有勇气去联系我哥哥,我几乎不相信我哥哥能够理解我那时的焦虑不安,可我又矛盾的仍然想赌一把。
李燃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哥哥的人,比他所有的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要能够理解他。他一定一定和我哥哥说了很多,你知道我哥哥是个很固执的人,可是哥哥还有一个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习惯,如果他信任了一个人他就会全部的信任他。
对于李燃哥哥,我哥哥给予的就是这种绝对的信任。
在李燃哥哥告诉我你和他们住在一起后我才算是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我一直为张铭阳这样的举动困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你这边完完全全在李燃哥哥的安排下安顿好后,我又开始去想办法联系张铭阳,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去找他,可我所有的追寻都是徒劳无功,张铭阳这个人就像是一个鬼魂一样无缘无故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所以在甘子清告诉我张铭阳来到苏黎世演出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拉着甘子清和我一起去看了他的音乐会。
他现在钢琴弹的很好,无与伦比的青年演奏家,这个和我们的话题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这是不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客观的讲他都是这方面的天才。
他的演出获得了如潮水般的好评,他从音乐厅出来的时候被热爱他的音乐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我想要接近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要不然就去酒店找他,甘子清说那时间太有限了,他说他有办法,让我在家等他三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灵泽打断了白宇轩的话,问他你们两个人现在在同居?白宇轩说没有同居,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我们是住在一起,而且一起住不会孤单啊。
对于这样的回答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甘子清不置可否。
“甘子清的脑袋就是好用,所以才能做出这种轻轻松松考上不得了的大学的研究生又轻轻松松说退学就退学,和我一起到苏黎世读书的事。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对甘子清来说简直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查到了下一场张铭阳演出的地点是在法兰克福,他就在机场一直等他,等张铭阳换登机牌的时候知道是哪架航班,他就买了同一班飞机票,在飞机上假装自己是音乐爱好者找机会和张铭阳套近乎。
碍于张铭阳的妈妈和经纪人一直在身边,甘子清没有办法说的很深入。一开始张铭阳不太想和他说什么,可是甘子清和他说到他有个朋友一月份邀请他参加了一个国际钢琴比赛,然后把张铭阳发给我的那张申请表上他随手选的前三轮的曲目都说出来了的时候张铭阳就明白了甘子清发出来的是什么暗号。
甘子清告诉他比赛前出了点小意外,但是一切都解决得非常顺利,张铭阳很快就明白了意思,他知道你的问题解决了之后表现的十分安心。他在下了飞机后告诉了甘子清自己住的酒店的名字,甘子清说好巧,自己也住那一间。
“那间酒店的观景台很不错,晚上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甘子清和张铭阳告别后就找到了那间酒店,他入住吃了晚饭后就一直在观景台等张铭阳。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张铭阳才出现,张铭阳说实在是抱歉,家里人一直盯的死死的,我说出来抽支烟,5分钟就要回去了。
张铭阳没有等甘子清问自己就说,他除夕那天回家后就被家人完全监控了,家里人知道了他和叶老师你在交往的事,说不会让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张铭阳当时威胁他的家人,如果敢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他马上就去死,他说他当时就站在阳台上面,而且他的家人相信他绝对有跳下去的勇气。
他的家人用你做筹码,告诉张铭阳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相应的张铭阳必须要服从他们的安排,他的爸爸用很强硬的态度说,不服从的话他们就当作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永远自私任性,只会做让家人丢脸的事。
他当时没有害怕,他觉得他的父亲说出那样的话他活着和死已经没有区别了,可是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他的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他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反抗过,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父母精心为他铺好的路,就连这个他自以为是自己选择的音乐学专业到头来也不过是经由父母的手安排进入高校做一个一眼望穿前途的老师。
他说他如果能够勇敢一些,忍受痛苦为自己挣得一些筹码,或许他才真正能拥有坐在谈判桌上与命运谈判的资格。
‘其实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有过一些不好的预感,可我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在逃避既定的未来。如果那天我对叶老师说,我可能一去很久才能回来,可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我不知道要多久,可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逼仄幽暗的小房子,带你去更广阔的无拘无束的天地,你会等我嘛,你会信我嘛。’
张铭阳说后来他想了很久,他觉得如果那天他对你说了这样的话,你一定会等他,会信他,哪怕你们之间会有无数的磨难他都坚信你一定会等待他羽翼丰满挣脱牢笼的一刻。
‘可我却什么也没说,就那样不管不顾的丢弃了他,所以我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命运对我懦弱的责罚。’
甘子清告诉他我其实也很想见他,他说他的家人认识我,所以会提防我的出现,他告诉甘子清八月底他会和诺曼底青少年交响乐团一起演出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参加这个青少年交响乐团是我们见面的唯一的机会。
我让甘子清帮我借到了一把大提琴参加了交响乐团的面试,也很顺利的通过了考核,他们的曲目下半场是施特劳斯的《堂吉柯德》,他们希望我能担任这首曲目的大提琴独奏部份,所以这次也是特地回来把我的大提琴带过去。”
白宇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张铭阳还说那一场他encore的曲目是李斯特的钟,这句话是不是很重要的密语。”
我的手一直紧握着白灵泽的手,忍耐着不想让自己做出太狼狈的举动,可是甘子清最后说的这句话却像一把重锤将我所有的防备击了个粉碎。那些一直在我眼眶里打着转转的眼泪终究还是不听我的指令打湿了白灵泽紧握着我的手的手背。
“那是我老师最喜欢的一首曲子。”白宇轩扁扁嘴对甘子清说,“我只是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现在说,还是叶老师永远都不知道的好。”
“你不是一直对我说不要替他人做选择嘛,哪怕你觉得那个选择是更好的选择。”白灵泽把我搂在他的怀里,他摸着我的头让我在他胸口让我哭个痛快,“无论叶芝言怎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我们聊得太久太久,一直在我和白灵泽腿边叫唤的惊蛰见我们谁也不理他,便不管不顾的带着他那个胖身子一跃而上想要跳上我们的餐桌。可是那轻盈的姿态启示它臃肿的身躯能够承受的,他的后脚把我的餐盘踢下了餐桌摔了个粉碎,他的前爪打翻了我和白灵泽的酒杯,白灵泽伸手想去阻拦,可是为时已晚,那黄金的佳酿透过了白灵泽想要护住我的手指把我们的衣服和裤子浇了个透彻。
“为什么我每一次和白宇轩的见面都是这么狼狈不堪。”我在白灵泽的怀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句话,我与白宇轩之间尚存的所有误解便全部冰释了。
70
白灵泽带着我去房间里洗好了澡换好衣服后,白宇轩和甘子清已经收拾好了餐桌从我们的房子里离开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我坐在沙发上对白灵泽说。
你是还有什么事要问轩或者甘子清吗?
我说不是,我说他们怎么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就走了。
这样不是很好嘛。白灵泽说,来去自由,无拘无束,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
李燃和许嘉和还没有回来,四月一直堵在门口不停的叫,我们都怕它把自己叫哑了。白灵泽想去抱四月,四月一下就从他的手里溜走了,跳到了我们很难够得到高处继续不断的叫。
“这猫是不是坏了?”白灵泽问我,我说平时我一个人在家它也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觉得许嘉和这个时间出门就留下我们两个在家是打算不要它了嘛。
白灵泽打电话问李燃在哪,四月在家一直叫个不停,好像没人接就不会停的电话铃。
“回来了,李燃说他和嘉和在宠物店给四月买玩具。”他挂了电话告诉我,我说四月这段时间总是这么郁郁寡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话音才刚落下,可能是他连绵的叫声搅得惊蛰也心神不宁了,惊蛰向一只老虎一样不由分说的扑向了四月,把它从高处推了下来,两只猫扭打在了一起。
四月的脚被惊蛰的利齿咬破了,鲜血滴得到处都是,白灵泽从急救箱找出了止血棉和消毒水,在嘉和回来之前勉强算是把四月的血止住了。
嘉和回到家看到受伤的四月,心疼的把它抱在怀里安慰,李燃一边擦着地上的血渍一边说,怎么还打起来了,之前不是好朋友的嘛。
“人要是像它那么一直叫唤也得挨揍。”白灵泽拿着李燃刚买回来的玩具逗弄四月,四月只是一个劲的在许嘉和的怀里撒娇,对着白灵泽的举动爱答不理。
“小少爷不是读的精神分析嘛,我打个电话问问他这猫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李燃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可我知道他的心理一定急坏了。
都说病急乱投医,李燃为着四月这莫须有的心病只能胡乱投了白宇轩这个不会把脉问诊的年轻医生。
许嘉和捧着四月走进了房间,李燃拿着电话去到了阳台上。惊蛰见这个家也没人问他没人理他独自一个人钻到书架的缝隙上生闷气,我让白灵泽把惊蛰抱过来哄一哄,白灵泽不屑的说不哄,我的爱意是很有限的,只给你一个人。
“小少爷说他也只能猜测,毕竟没有办法和猫交谈,他说猫是社会性动物,而且阶级地位意识很强,他说可能是我们出去玩的那几天四月在家和惊蛰为了争家庭地位闹得不愉快,所以想办法拼命要引起嘉和的注意,给他更多的宠爱。”
李燃挂了电话从阳台走进来站在我们面前说,“可是惊蛰也想要宠爱,他看四月要的太张扬了,所以才会打他。他说如果后面两只猫打得频繁的话就只能把它们分开,让他们无法见面才能根除隐患。猫如果一直生活在剑拔弩张的环境里食欲和免疫功能都会相应下降。”
我说猫的世界好复杂啊,不是也有那种一屋子十几只猫也生活的很愉快的家庭嘛。
“应该是许嘉和过于溺爱四月了,溺爱这种东西开了头就很难收尾,人还能通过受教育去改善,总没有办法送猫也去上大学。”
晚上白灵泽问我怎么想,要不要去诺曼底,我说没办法去吧,护照和签证都是问题,总不能偷渡过去。他说不要想这个层面的事,这种事李燃都能解决,我开着玩笑说怎么,少爷打算买直升机了,实际上是我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不是我要不要见张铭阳,事到如今我和张铭阳的见面没有任何意义,我总不能就这样脱下我买给白灵泽的婚戒就去和张铭阳私奔,吻醒睡美人的是披荆斩棘的王子,白雪公主吐出毒苹果后毫不犹豫的就抛下了她的小矮人伙伴。
这个世界上连童话故事都是如此现实,人不能只靠着爱情和氧气活着。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白灵泽,可是还有一点,白宇轩也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开始拉大提琴了,那作为哥哥的白灵泽理应去捧场,白宇轩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可他心里一定想要你去看。既然白宇轩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大提琴作为赖以生存的手段,那这一次很有可能是我们作为观众听他演奏的最后一次机会。
“而且这次他演的是《堂吉诃德》,与其说是交响乐,不如说是为大提琴而写的一首与交响乐团的协奏曲。施特劳斯用大提琴演绎了一开始荒诞不经到最后幡然醒悟的堂吉诃德一生。
白宇轩心里一直有一个英雄梦,想做你的英雄也想做我的英雄,可是从前的他就像是满怀百日梦的堂吉诃德那样,一会和风车打架,一会把苦役犯当成巨人,雾里看花不得要领。可现在他真的成了我们的英雄,不论这是不是一个浪漫的巧合,这都是命运施舍给我们的一份启示录。
我一面想要你万万不可错过,一面又怕去了你心中酸涩胡思乱想误会我,我要是还能一个人生活就好了,这样就能两全了,你去诺曼底,而我就安安心心在家等你。”
“又在自说自话了是不是。”白灵泽握着我的手吻了我一下,“不要总说要是要是,真要有那么多要是,那也应该是要是我在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当时我就该单膝跪地向你求婚,就不必经历这样那样的磨难了。”
“就像是穿越虫洞那样,空间对折,啪的一下就从太阳系的这头穿到银河系的那头了。”
“叶芝言,别打岔。”
好遗憾,白灵泽没能领略到我的笑话的精髓,我想可能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冷了吧。我实在是不适合一本正经的说笑话。
第二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四月和惊蛰又打了好几架,我坐在沙发上看地上落得满地的猫毛也无法阻止,只能无可奈何的劝到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晚上白宇轩和我们一起出外吃饭后就把惊蛰抱走了,他说这只大胖猫其实性格不错,他带回苏黎世和甘子清一起养,并不是所有的分别都是依依不舍的,对这个大胖猫来说有了专宠或许会比现在过得更惬意一些。
为了把猫一起带出国,李燃帮白宇轩退掉了之前的机票重新换了一趟可以携带惊蛰的航班,然后也连同我和白灵泽的机票也一起买好了。
就为了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假日,白灵泽和李燃又忙忙碌碌的工作到很晚才回来。在我和嘉和独处的日子里,我忧心忡忡的对嘉和说,我不知道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我有没有确切的考虑白灵泽的感受,他是不是为了迁就我而隐忍委屈,在这次之后我和白灵泽会不会结下解不开的误会。
“叶教授,信任这种事不是嘴上说一说就会凭空出现的戏法,信任这种事是积木,是靠着一件一件平凡琐碎却又真实的事搭建而成的。或许有些时候会出少许差错,那么没关系,就退回到一个安全的区域从头再来。这样一步一步日积月累,信任总会变成一堵坚实的城墙,那样无论外面的世界是狂风来袭还是硝烟四起,有了这道墙,墙里面的人就能坦然自若的看透命运不怀意好的种种花样。”
我说我明明是个搞语言的教授,却总要你来为我解开这些生活碎屑的结绳,你是一株真正的四叶草,谁拥有了你谁就拥有了所有的幸福。
出发去法国的那天李燃开着他的land cruiser载着我们四人去了机场。白宇轩回来的这几天我们明显感觉他有了属于他的新的生活,他和甘子清坐在最后一排,手里捧着装着惊蛰的猫包,就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和他的朋友才有说不完的话,对于长兄和师长只是施以应有的敬重。
我不知道白灵泽怎么会有那么多工作,到了候机室他就开始一刻不停的接听一通又一通电话,我很想和他说会话,可我也知道这会实在不该打扰他。我只好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说打发时间。白宇轩和甘子清放好了猫包和大提琴后就从候机室走了出去说为我和白灵泽买咖啡。
“叶老师,外面的日落很漂亮,带你去看。”白宇轩拿着两杯Starbucks咖啡回来的时候白灵泽依然在讲电话,他把冰美式递给了白灵泽,然后打手势示意让他哥哥留心一旁放的惊蛰就和甘子清一起推着我的轮椅从候机室走了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适合看日落,山顶,海边,豪华酒店的高层套房,可我总是觉得在机场看到的日落会带着浓厚的末世悲壮感,看着空旷的停机坪巨大的飞机,就会觉得人类真是渺小,那些从古至今壮士豪杰们不可一世雄霸世界的宏愿简直幼稚得可笑。”
这是我在这些天里听到的甘子清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生命是那么短暂,充满了不甘和缺憾,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可他就是这样,我们拿这些不完美一点办法也没有。叶老师,到底是一眼望穿波澜不惊的一生好,还是变幻莫测风云难料的未来好。”
甘子清这样问我,我说乏味和喧闹一样肤浅,人生应该是更醇厚的东西,实在没有办法简简单单只用几个词就囊括一切。
“或许人生从始至终是一个寻找值得为之坚持的过程,也许这个过程是一份信念,也许是一种执著,也许他什么也不是,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十分自我的东西。
倾其一生只为了求一个或许是‘无’的答案,究竟值不值只能说因人而异,可就是有了这份求索,我们才战胜了生命中的种种虚妄。”
“叶教授,在和学生讲课嘛。”
白灵泽来找我的时候夕阳已经一点点没入了地平线下,空中还燃着的星火余烬在我抬头望他的一刹那便被夜幕吞没。我说可惜了,你要来得再早一点我们就能一起欣赏夕阳醉晚霞的壮丽景象了。
“既然错过了就让那些遗憾随风而去吧,我们何德何能可以把所有的好事占尽呢,既然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那我们能做到只有接受。”
我说我高高在上的少爷如今也向生活妥协了嘛。
“这世界上真是没有比生活更狡猾的敌人了,他给了我骁勇,让我坚信生有何欢死有何妨,可他又赐我软肋,因为你,我开始害怕死去。我能怎么办,我掂量掂量天秤的两端,还是你这边要重一点,我只好束手就擒缴械投降。”
我正在为他的伶牙俐齿自叹不如甘拜下风的时候,他一把把我从轮椅里捞了出来抱在了怀里,说,“还是你这边要重点。”我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味来原来他在这儿等着笑话我呢。我刚准备想要生一个微不足道的气,他就低下了头吻了我一下。
“登机了。”他让我抱好他,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进了他的胸口,是我熟悉的小苍兰的气味,“虽然错过了今天的日落,可是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在万尺高空欣赏云海中的日出了,生活总是这样,撒下一把缺憾后又会在不经意间给我们一些甘甜,让我们觉得一切其实还是美好的,剩下的人生也是可以尝试着期许一下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