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醒目的白光映入眼帘。而我之所以说醒目，不说刺目，是因为这白光实在亮，亮到我如果真实存在的话，一定会被刺激得睁不开眼。
此时的我只是虚空中一团模糊不清的重影，没有五官，没有轮廓，连影子都是虚的。周遭的环境也如我一样，白花花的白，好似有许多重影，又好似只有我一个。
我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运动的，只知道我想着往前，然后我的视线就开始往前，周遭的景色也开始往后。
只是走着走着，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当你在平原上行走，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
是死亡。
大刘老师说的真是精辟，我竟找不到更好的话语来形容我此时的处境。
我眼前无尽的白，就是那堵墙。可是，我真的死了吗？
几乎是在我问出这个疑问的瞬间，一道温柔的舒缓的女声回荡在我所处的空间。
“尊敬的2074131509玩家，恭喜您进入游戏。”
这声音由远及近，由重到轻，它不是出现在你耳边，如果我有耳朵的话，也不是出现在你脑海，如果我有脑子的话。
它就好像突然出现在你的身体里，跟你的呼吸融为一体。
我听到关键词，游戏？
什么游戏做得这么真实，连这机器人的声音都设计得十分巧妙，若不是她称呼我为“玩家”，我几乎要以为她是上帝。
当然上帝不可能是女的，我也不可能身处天堂，我对这点认知十分清晰。
记忆稍有回笼，但到了关键地方仍旧模糊不清。可不知为何，我唯一能够确信的是，我没有死，我的□□还活着，那我怎么会进入这样的神秘空间？
那女声仿佛为了显示自己的神通广大似的，我一发出疑问，她又立马开始解答了。
“尊敬的玩家，请您不要紧张，您现在处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不管是您的□□，还是您的意识，都十分安全。我知晓您现在肯定有很多的疑惑，现在我会一一向您解答。为了便于沟通，您可以叫我‘小美’。”
小美？
多么通俗的名字。
我才在心里嘀咕着，那女声又开始说话了。
“小美只是我的通用叫法，您当然可以根据您的喜好，为我定制化取名。”
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窥探心事的感觉，尽管现在的我，如小美所说，只是一团意识，我并没有五官，自然也没有嘴巴，但我仍是想靠自己亲口说出来。
小美很快截取了我这一段想法，几乎是在我想完的瞬间，小美就道：
“尊敬的玩家，现在为您定制化打造您的第一条指令——关闭思维读取器，开放语言系统。”
我听着这高大上的说法，想说窃听就窃听，还整什么思维读取？
但想了半天也没见小美反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家兴许真的关闭这功能了。便咳了咳，道：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会来这里？”
这熟悉的三连问仿佛是每个初次降临异世界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然而我在的不是异世界，只是一个被他们称为“游戏云端”的空间。
“尊敬的玩家您好，您是第2074131509位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至游戏云端的用户，编号2074131509，ID名称玩家2074131509，您在此次游戏体验中，将拥有三次改名机会，请问您现在是否选择改名？”
三次？这也太少了吧。
谨慎起见，我选择了“否”。
很快，小美又回答了第三个问题：
“关于您怎么会来这里的疑问，等您恢复完有关现实世界的记忆之后就会知晓。不过，在您选择恢复记忆之前，我先向您解释一下，为何您会失去记忆。”
“创始人为了保护玩家，在玩家登录游戏前都会对玩家都进行出厂设置。即，消除玩家原有的记忆，但保留玩家的思维模式及行为方式。进行出厂设置的目的，是为了给玩家读档，若玩家在游戏体验中遭遇不可逆反的精神创伤，则可以要求系统恢复出厂设置。”
听到这，我本能地抓住她话语的漏洞，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有精神的创伤可以重置，若是□□受到创伤，不可以重置吗？”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只爱抬杠的大傻子。
我的□□在哪我都不知道呢，现在的我也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意识聚合体，既然是精神领域的游戏，当然是精神受损才是最可怕的事。
然而小美并没有嘲笑我的无知，只是耐心地解释道：
“您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实上，我们所指的精神创伤，也包含您所说的□□损伤。因为我们这款游戏的仪器连接的是您的大脑，若您在游戏过程中精神遭到重击，是一定会损伤您的神经元的，而且此伤害不可逆。但幸运的是，人体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只要您同意恢复出厂设置，修养一段时间后，您的神经元就会再度活跃起来。这样，某种程度上，也就避免了您的□□损伤。”
听起来倒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我点点头不再打断小美的话语。在小美介绍了一大堆免责条款之后，她开始问我：
“尊敬的玩家2074131509，请问您是否同意开启您在现实世界的记忆？”
我有些犹豫，这种犹豫来得毫无根据，完全出于本能。
我“看”向虚空，问道：“能否先给我提供一些现实世界的有效背景。”
小美柔美的声音温柔地道：“可以，不过您是否能够向我开放权限，授权我搜集您的过往回忆？”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试探。
我的本能告诉我，不可以。
就如先前默认开启的思维读取器一样，这种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非常不好，就跟你在大街上裸奔一样没什么差别。
但我转念一想，我都将我的意识上传至服务器了，已经相当于在人家家里赤身**了，房子的主人拥有每一间房门的钥匙，而他的仆人却还在这假惺惺地问人家可不可以开门让她进去。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噗嗤一笑，小美显然不懂我在笑什么，但依然恪尽职守地询问我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又问：“你是专属于我的服务机器人吗，你该如何保证，在读取了我的个人信息之后，不会泄露出去？”
小美显然被培训过，面对这个问题，她显得驾轻就熟。
“尊敬的玩家2074131509，如您所想，我是您的个人专属助理，系统编号2074131509。不过我只是一段代码，不是机器，所以并不是您所说的机器人。按照惯例，您可以称呼我们为‘程序人’。
“您所在的这款游戏是一款多人在线的单线程游戏，每位玩家都有一个专属于他的独立程序人。程序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协助玩家适应游戏并最终享受游戏。在游玩过程中，程序人不可避免地会搜集玩家的相关数据，但该部分数据只会用于系统和程序人的优化改进，以期使玩家拥有最佳的游戏体验。”
“我们本着让您享受游戏的最高原则，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您游玩体验的行为。而且，因为这是个单线程游戏，所有玩家的个人数据还有游戏数据都不互通，因此彻底隔绝了游戏泄密的可能。”
“除此之外，每位程序人也都会受到更高一级系统的监管，一旦监管系统查出程序人有重大违规的行为，就会立刻被监管系统抹除。因此玩家您大可放心，不必担忧有**泄露的风险。”
小美的话倒是说得特别官方，不过也确实打消了我的一部分疑虑。但我不禁又生出另一个疑问来：
“为什么是单线程游戏，多线程游戏玩家体验不是会更好吗？”
问完我再次感到无奈，无奈自己怎么是这种爱挑毛病的性格。
但小美没有说什么，依旧很包容地为我解释道：
“如您所见，您是第2074131509位玩家，在您之前，已经有2074131508名玩家使用过这个游戏。为了保证每位玩家的游戏体验，我们采用单线程游戏的模式，这样，系统不至于过载，也避免了各个玩家之间数据混淆。”
在她再次询问我是否同意授权她搜寻我的记忆时，我也明白过来，大概猜到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性格。
说好听点叫心思缜密，说不好听就是生性多疑。
其实小美不问，我都有些好奇了，以我对自己目前的了解，这种漏洞百出的游戏我是肯定不会主动参与的，而如今的事实却是，我确实被置身于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
在同意小美搜寻我的记忆后，一道冰冷的与小美柔美声线完全不符的系统提示音出现在我耳边。
“个性化定制进度加载中，10%、20%、30%……”
加载速度越往后越慢，直到最后，停在了80%。
而小美最终，也在我面前幻化成一个十岁小女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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