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长大的情分。
尤清音的思绪,落了丁点在这句话上,无暇深想,笑着与邵美人说话:“既如此,奴婢与娘子说话也就放心了。”
其实邵美人这次来,全是因着上回在后苑被吓到之事。虽未证实,但她也猜得出来,此事同崔婕妤和挽秋有关联。景福台里日日看见她俩,便是无事,就凭着这份如临深渊的恐惧,早晚也得把邵美人吓出个好歹。
景福台里待不住,忍了三日,她才终觉要崩溃,赶忙领着贴身侍女景春来行云阁找尤清音。
尤清音听完她心中恐惧,想了想问道:“娘子回去后,挽秋和崔婕妤可有问过什么?”
邵美人眼睛圆溜溜,思索起来时眼珠定定的,像颗刚被洗净的葡萄。黑葡萄转了转,听了尤清音这话,若有所思道:“那日回去后,本宫见什么都很害怕。崔姐姐是来过本宫院里,只是我……”
脱口而出个“我”,邵美人顿觉坏了宫里规矩,弱弱道:“本宫心里怕她,说话时心不在焉,并未上心她说了什么......”
话到最后有些懊恼:“阿音,本宫是不是做的不好......若记下她们说了什么,想是更好查出些什么吧。”
明明是千娇万贵的美人,如今圣宠正盛龙嗣傍身,可邵美人说起话来,竟处处透着谨慎和怯懦,与她身份很不相符。
尤清音心觉奇怪,转念又想她与自己同岁,惶惶然入宫做了后妃,又在自己还是孩子的年纪有孕,怕是连孕育这件事,本身都没大弄懂。
又在后苑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回,说话谨慎也是正常。
尤清音安抚她:“无妨的,娘子心里放宽,只要事事小心莫要露出什么痕迹,想是这段时间当是无虞。”
邵美人抓住话里的关节:“这段时间?那往后呢,若是没能查出什么,本宫往后的日子,又该怎样才能无虞?”
邵美人说话时,站在她身侧的侍女景春攥紧了她的手。尤清音看在眼里,正想说什么,就听景春开口,比之邵美人更是怯懦,含糊道:“奴、奴婢倒是,倒是记得崔婕妤同我家娘子说了什么。”
话到后面越说越小声,尤清音凑了耳朵过去:“说什么了?”
景春看了邵美人一眼,得了自家娘子准许,才轻声道:“那日娘子回来,奴婢一下就看出娘子心神不宁,想上前去扶却被挽秋姐姐挡开,还是我家娘子发话说让挽秋去小厨房看看汤羹,奴婢才扶着娘子回了卧房。”
景春声音很小,像蚊虫呜鸣,尤清音听得很是费劲,但也努力听清楚了。
原来那日崔婕妤晚些时候去了邵美人房中,明面上是去道歉,说是出门前被王昭仪那边来人叫去了,等办完事回来才知邵美人已从后苑回来,特来赔礼,还送了孕中养颜的药丸。
赔礼的话里,处处都在打探邵美人在后苑情形,亏得是景春在旁,说了许久话也没问出什么。
尤清音静静听着,鼻尖总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那味道,是邵美人身上独有的,之前在后苑藏身时,她曾闻到过。
心里一瞬惊雷过,尤清音抓住邵美人的手,声音有些急:“崔婕妤给的药丸,可有方子?”
邵美人懵懵的,下意识抬头看景春。景春忙道:“有有有,娘子用药奴婢都查过方子,确认无碍才会给娘子用。崔婕妤给的那药,方子奴婢记得。”
尤清音起身,在身后杂物里翻找无果,丢了一句“娘子稍等”就跑出去。
蓝蕊在偏院守着,见尤清音回来忙起身,还没开口就见尤清音做嘘声手势,收了声见她没回俞娘子卧房,却往书房去了。
很快又跑出来,手里像是握了一支笔,没等问,人影已经出了偏院。
尤清音快步跑回南房,把手里蘸墨的笔递给景春,又从杂物堆里扯出一张纸,“写下来,把那方子写下来。”
尤清音并未送邵美人回景福台,未免崔婕妤和挽秋生疑,说完话后只将二人送出行云阁,掉头走了另一条道去见卫勉。
距那日约定时辰已晚了不少,尤清音心里没底,并不觉得卫勉会等自己,但总归是自己开口相约,便是迟了也得去一趟。
即将走到小道上,远远地,尤清音就看见一身黑衣铁甲的卫勉,松柏般端正挺拔,正站在那日位置。
像有什么感应,尤清音离小道近了些,卫勉也正巧转过身,两人视线远远相碰。
初夏日光发闷,尤清音面上浮起一层燥热,迎着那目光,心头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
等走到卫勉面前,她才看清楚眼前这位龙武军的面色不大好看。
自觉心虚,尤清音先开口解释:“卫司戈见谅,刚好遇上些事儿,耽误片刻。”
卫勉垂眸看她,心头本是有气的,可那双眼睛看过来,眼底映着密叶斑驳树影,晃晃悠悠洒在他心上,又疼又痒。
心头那点气,也不知为何,竟是半点发不出来。
今日严府友进宫代幽王取工部文书,他本是要去同严府友说话的。尤清音耽误了时间,他再去找严府友,时机就不是那么好了。
那夜在山池苑,老师交代工部宋营一事,他须得今日告知严府友。
等待的时候烦闷生气,可等尤清音走近,黑亮亮的大眼睛望向自己时,他却说不出一句重话。
卫勉沉默,倒让尤清音心里有些拿不准,想了想又道:“司戈等了很久?”
卫勉盯着她的脸,看出这张姣好面容的不寻常:前几次见她都是不施粉黛,乖顺的少女姿态下,几分稚童顽劣难掩。今日她却上了粉,细粉朦胧眼鼻,反让双眼更为突出。
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恍若雪雕。
卫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瞬竟难将眼前之人和梦中带泪的女子区分。
凝神静思,他还是记着今日在此等她的目的,“阿音姑娘上次说,今日会回答我的问题。”
“卫司戈想知道,还请先回答奴婢的问题。”
几次接触下来,尤清音看得出来,其实这人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怕。虽说冷傲了些,但也算是有礼有节之人,跟他说话也大胆起来:“奴婢想知道,卫司戈梦中是不是有奴婢?”
那夜梦中雨声琳琅,伴着唇瓣温热滴在卫勉心上。一瞬沉默代替回答,他虽不言,但已然做了回答。
尤清音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是同卫勉问话,也是答他的话:“卫司戈与奴婢相识,对吗?”
这话,也是卫勉想问她的。
“敢问卫司戈可记得,大人梦中的奴婢,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梦中雨夜,卫勉眼睁睁看她蹲在自己面前,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怜悯。卫勉记得,梦中的阿音,远比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女阿音更为大胆,稚气尽褪,风华灼灼。
梦雨琳琅,那个阿音伸出手,指尖停在自己唇上,却不更进一步,只低声细语,像从魂灵深处发出的诱引,呢喃道:“不要?那便算了。”
双耳滚烫,卫勉敛眉看眼前人,沉声回她:“阿音姑娘是来回话,不是来问话的。”
“司戈这话,”尤清音挑眉,大眼睛眨巴眨巴,早想好如何跟他掰扯,“有几分不妥。奴婢不是来回话,也不是来问话,而是来与司戈商量。”
撒谎这种事,既心里想定,说出来便如流珠落盘,叮里啷当就吐出来了。
尤清音一脸正气,理不直气也壮:“卫司戈几次三番来找奴婢问话,想是觉着与奴婢相识,却又不知何时相识,因何相识,对吗?”
得了卫勉沉默回答,尤清音更有底气道:“实不相瞒,奴婢心里与司戈,有一样的疑问。”
察觉卫勉眸色一变,尤清音抬手捂嘴,压低声音与他商量:“或许司戈与奴婢,当真是旧识。想要找到根底,怕是与那梦有关。”
她自然不曾做过有关卫勉的梦,可眼下看来卫勉梦中却有自己。尤清音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毫无交集的龙武军梦中。
只是比起知晓梦境由来,更重要的是,她要借此机会和卫勉建立联系,很多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她要卫勉帮自己做。
果然,卫勉沉默片刻,似是心中想定,才道:“阿音姑娘梦中,也有在下?”
鸡皮疙瘩骤起,尤清音喉头一咽,囫囵嗯了一声。
“可还记得梦中情形?”
“那个......”尤清音挠头,“我这人记性一般般,夜里的梦,晨起不过一刻就忘了,只模糊有个影子,记不起仔细情形了。”
小道上一时沉默,两人都在思考。
一阵风刮起密叶哗啦,卫勉朝她走近一步,尤清音吓得后退半步。卫勉停下来,并未继续往前,低头时高高束起的长发从脖颈吹过来,几缕被风吹起,轻飘飘落到尤清音脸上,吓得尤清音又想后退,但见卫勉眼神定定看着自己,咬牙忍住了。
“阿音姑娘,”卫勉说话时很是谦逊,言语却不是商量,“还请姑娘往后若是梦到与在下有关之事,醒来便即刻记下。”
小道安静,高木遮掩中,卫勉高大身体足够将尤清音全部遮住。
卫勉听见远处动静,挡在尤清音面前,低头对她做了个噤声动作。尤清音抿唇,听见有人路过的声音。
几个宫人从此处经过,本说说笑笑,但见有龙武军在此,都低头快步走开了。
等到宫人走远,卫勉才移步,与尤清音拉开了点距离。
转身要走,却被尤清音叫住。
他回身看她,视线却像被勾缠,总是只能集中在她那双眼睛上。
他看着那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看清漆黑眼底映出自己的脸,里头绿叶摇晃,日光零碎。
一瞬,他生出想要触摸的念头,却又几乎在同一瞬间,将这个突兀的念头克制下去。
“阿音姑娘还有话要说?”
尤清音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那是春景写下的药方,“卫司戈让奴婢帮忙记梦,那奴婢可否也请司戈帮个忙。”
卫勉敛眉,看向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尤清音递给他,巧笑嫣然:“还请司戈帮忙,查一查这张药方具体功效,是否相冲,是否含毒,以及对常人、对女子及有孕之人各有何种利弊。”
大扫除搞了大半天,码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PS.打扫完太干净了,舍不得住怕弄脏了,,立马出去住酒店(爱干净的小鱼·正气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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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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