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广场上充斥着对楼欢的各种嘲讽与谩骂,网友们极有八卦精神地扒出了昔年的报道以及几年前的八卦高楼,由此“印证”了此事是实实在在的。
【你们才知道啊?几年前楼欢突然糊掉的时候就有人爆料说,是因为他金主有了新欢不捧他了】
【我听到的瓜是楼欢出轨被陈峰发现了,陈峰一气之下封杀了楼欢】
楼欢到底还是出演了几个堪称白月光的角色,颜粉、路人粉捧着瓜不愿下口:【说了半天还是没个锤】
【这还要什么实锤?你们去搜搜当年的新闻,陈峰出品的那部剧开拍前铺天盖地都是说楼欢要出演的通稿,结果没过多久楼欢就和经纪公司解约消失了】
【何止,陈峰那会儿被记者问到楼欢,还说自己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笑得我】
【刘静平这会儿得急着找人AI换脸了吧】
【哈哈哈哈楼欢那个角色后来不是下海了吗,怎么不算一种本色出演】
楼欢把手机扔在一旁,往头枕上一靠,看着前方的路发呆。司机察觉到凝重的气氛,车速飙得飞快。
助理跟在楼欢身边没几年,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瞥着楼欢,想宽慰,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手只能不断在膝盖上摩擦着。
他自以为看楼欢的动作很隐蔽,却被楼欢用余光尽收眼底。
七年前的往事被人乔装改扮摊在了阳光下,被他强行压在心底的愤怒与不平再一次翻涌出来。相比之下,看客们那些轻佻的嘲弄简直不值一提。
可那到底是多年前的情绪了,大浪滔天地打在心底的礁石上,又随着他屏住的一口气的松懈而退走。他与那强烈的不甘心与愤恨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在回忆里望向曾经的自己,仿佛只是看向他出演过的一个角色——只剩情绪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勾住他的衣角。
他曾被这沉重的情绪压得寸步难行,茫茫然不知出路。如今再掂量一下这个包袱,被打熬过的筋骨没有撕裂般的痛楚,只有轻飘飘的疲惫,像是跑了马拉松之后第二天软绵绵的肌肉,每一脚都踩在云朵里。
这柔软的云朵托举着他,把他升到无人的所在,孤独如云雾般笼罩着他。
这天他到片场比往常更早,只有三三两两的布景组成员忙碌着。一见着楼欢,他们下意识一静,又毫无异色地向他打招呼。
“楼欢老师,今天这么早?”
这话一出口,旁边就有人嫌他没眼色,没忍住“诶”了一声,注意到楼欢看过来的目光,又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似地挪开目光。
楼欢一如往常地笑着回道:“对,今天早。”
快到化妆间时,楼欢听见里面说话的人语气激动,对话里隐约夹着自己的名字,于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没直接进去。
“......这辛旭算什么东西啊,跟过几次组,就好意思说自己是资深业内了,出去满口喷粪,就这玩意儿也有人信?”道具组组长扯着嗓子,痛骂此次热搜事件的罪魁祸首——辛旭。
辛旭干过两年跟组演员,演过主角随从之类有几句台词的背景板角色。之后转做了自媒体,打出业内人士爆料娱乐圈的旗号,引来不少吃瓜群众。业内也有不择手段的公司看上了他的热度,收买他散播谣言打压对家。
“辛旭真有胆子的话别搞暗示这一套啊,直接说大名,这转发量够他得上一副银手镯了。”
做辛旭这行的自然不敢直接说大名,但这条爆料一出,解码、传播、上热搜的速度惊人,一看就是提前花足了钱。
道具组组长入行多年,对陈峰的事有些耳闻,向着几个年轻的化妆师科普道:“谁不知道陈峰是什么人,当年不就是记恨楼欢拒绝......”
他的话突兀地停顿了下来,看着大踏步走进化妆间的楼欢,有些不好意思。
楼欢毫无异色地坐到化妆镜前,大笑:“你怎么听着比我还义愤填膺的。”
道具组组长见楼欢不怪他,松了口气,跟着笑了:“所以叫义愤嘛。”
他拍了拍楼欢的肩:“你就全当他放屁,别放心上,圈里谁不知道你的为人。”
其余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来,谁都知道证有容易证无难,一旦被这类传言缠上,就算你有八张嘴来解释,吃瓜群众也只愿相信刺激阴暗的传闻。
“放心,”楼欢看着镜中自己的自己,将笑容调整到完美无缺的角度,“我都知道的。”
这场戏的妆发简单,化妆师只在他脸上扑了些粉,化出一个憔悴消瘦的样子,再将头发弄得略有些杂乱,就算完成了这一道工序。
楼欢被剧组人员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四下张望一番,拿着个板凳溜达到导演身边坐下了。
在导演的气场攻势下,投向他的目光瞬间移到了别处去。
刘静平扫了他一眼,只说:“到底没白减肥,现在看上去有点消瘦的样了。”
楼欢“嘿嘿”笑了几声,低头翻看剧本。
默背了没几行,兜里手机响起铃声。楼欢顶着导演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将手机调成静音,之后才往旁边走了几步接起电话,出口便是绵软的沪语:“姆妈。”
“侬同爸爸出门晨练了啊?喔,蛮好蛮好。我打电话么撒事体,就是公司里有人下午要帮我去拿点东西,侬帮伊拉开个门。别的没什么,嗯,我拍戏了,再会。”
挂断电话时,楼欢眼睛里有些热,瞪着空气眨了好几下,总算把眼睛里的热给散掉些许。
……希望爸妈还没学会用手机看娱乐新闻。
楼欢转身走回小板凳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刘静平说:“我让同事去我家拿证据做公关,下午出声明,不会让电影因为我的事受影响的。”
刘静平“喔”了声,少有地露出了迟疑的神色,静了会儿还是问道:“什么证据啊?”
“当年的立案回执单。还有化验报告单。”
刘静平闻言并不惊讶,只是又“喔”了一声,之后转移了话题:“今天这场可是重头戏,准备好了吗?”
“那肯定的。”
楼欢将剧本摊开在膝头,不再细看台词,只是由着耳边朦朦胧胧地聚起一团雾,片场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了。他定心凝神,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捏成陶泽的样子,沉浸在足以让他心脏钝痛的孤独、痛苦与茫然中。
情绪比往日来得更快,快到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非得他深吸一口气,才避免让泪水在他脸上淌出两条突兀的线来。
他捏紧拳头,手心里被嵌上几道深深的月牙痕,刺痛也是朦朦胧胧的,他甚至分不清这点微弱的痛是属于陶泽还是他。
早年入行的业内人士大概都听说过他与陈峰的矛盾,但多数人所知也不过就是陈峰想潜他、而他不愿意这点事儿。只有当年圈子里较核心的台前幕后,才知道他俩之间还出了件能上法制新闻的案子。
那时虽说楼欢早就绝了和陈峰合作的念头,但陈峰到底在圈内颇具能量,江宇公司里也不止他一个艺人。江宇好说歹说,还是劝动他再和陈峰吃顿饭,客气地说清楚自己决定接另一部戏了云云,至少面上过得去。
楼欢看陈峰的第一眼就心中生厌——陈峰笑意不达眼底,一双三角眼总是傲慢地打量着对方,说话拿腔拿调的。
知道了陈峰对自己的心思后,楼欢便更不自在了,一场饭下来没伸过几次筷子,也不说几句话,就听见江宇不断地与陈峰客套着,故作热络的笑声搅得他心烦意乱。或许是受心情影响,分明没喝多少酒,他心跳就变得又重又快,筷子尾端镀上去的金色晃得他发晕。
江宇说出去醒酒,走了半天没回来。楼欢边应付着与陈峰的对话,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新收到的短信,才知道江宇在走廊另一头碰上了熟悉的制片人,说是要在那个局上待会儿,借此机会打好关系。
不巧,陈峰又在此时频繁向他举杯敬酒,他用酒水沾沾嘴唇的动作被点破,只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胃里没垫什么吃的,酒的灼烧感尤为厉害,一股热气就窜上了脑子。酒气仿佛凝结成铅块,坠得他的头沉甸甸的,都直不起脖子。不一会儿又化作了铁锤,在他脑子里敲得砰砰直响,看人都成了几重虚影。
他的手腕软软地垂下来,握力甚至捏不住玻璃杯的杯颈,不知怎么就彻底松了劲。
高脚杯与桌面撞击发出一声脆响,楼欢此时已经听不真切,直到冰凉的酒液一路淌到他裤子上,他才低下头,撞上玻璃杯投射出的绿紫色的光。
“我......”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懒懒地躺在牙床后面,抬不起来。
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身体里的两个锤子,一个在脑子里,一个在胸腔,隆隆地击打着。
“小楼醉了,我带他去休息。”
大家都在笑,笑声回旋在充满光影的异域,忽远忽近,久久不散。
有手伸到他腋窝底下,将他架了起来。
楼欢恍惚间有些分辨不清自己腿究竟有多长,怎么总是一会儿踩空,又一会儿磕绊在地上。
直到他的后背落在了软软的东西上面,旋转终于慢了下来,光圈渐渐缩小,集中在天花板的中央。
楼欢眨眨眼,在他努力分辨着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的时候,一张脸闯进了他的视线,笑容狰狞。
放心!没被得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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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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