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各位嘉宾都不想和鬼喜结良缘,一时间五人都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第一时间都想到了破窗出逃,然而窗子已经被木板钉死,光凭人力根本无法把木板拆下来。
谢云逐没有动,盯着那五个鬼,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它们都没有脸?”
不,没有脸这个说法不恰当,应该说是以各种方式遮蔽了脸,以至于无法辨认任何一鬼的真实相貌。
“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嘛。”毛球想当然地说。
“可就算露出来,我们也无法得知它们的身份,”谢云逐摇了摇头,“就算能拿到病历,知道它们谁是谁,对解决它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另外,为什么从头到尾只有它们五个?这么大的医院不可能只有五个病人,医生护士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追进来?它们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谢云逐飞快地抛出一连串问题,“会不会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些鬼是好的,就像猴爪一样用恐怖的外表让我们陷入思维定式,其实通关思路很简单,跟着它们就能出去?”
“大佬,你快别想了……”黑背担忧地看着他,再想思路都要劈叉了。
而这时他的女朋友晓兔,居然做了一个无比胆大的行为,她在科室里找到了打火机,将病历纸点燃后就朝那群鬼头上砸去。
只是这一次,无往不利的火焰失效了,那群鬼纹丝不动,甚至避都不避。好在它们也没有被激怒,只是依旧堵在门口,手臂像风中的柳条一样招摇喊着跟它们走。
“多思无益,”谢云逐敲了敲额头,“还是要先准备仪式。”
他要召唤撒旦,验证之前的猜想。也许这个支线的破解之法,就在于驱狼吞虎,他们必须试着用一个邪神打败另一个邪神,在怪物的鹬蚌相争之中求得一条生路。
然而一边准备着召唤仪式,他却始终无法停下思考,违和感已经大到他无法忽略了。
“病人、老头、死人、怀孕的女人,被切掉四肢的人……”他口中默念着,感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为什么是这几个,为什么它们都没有脸?什么人没有脸?”
“很多人都没有脸啊,”毛球也替他着急,“比如紧急出口牌子上的小绿人,红绿灯上的小人、厕所上的男人女人……”
“废话,”谢云逐嫌他的声音扰乱思路,“那些东西都只是符号罢了,怎么可能有脸——”
他的话音忽然止住,隐约感到自己刚才说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汇,就好像电火花一样在神经末梢一闪,又稍纵即逝……是什么来着……符号?
而他琢磨的时候,其他人也在一团乱转地各自想办法。
黑背悄悄将女友拉到一边,小声道:“我好像知道怎么出去了。”
“啊?”晓兔大为震惊,在她看来男友的营养主要都供应四肢了,脑袋则有些没跟上,在嘎嘎乱杀五人组中,他向来是负责“嘎嘎”的那个。
“你听我说,我妈不是一直生病住院吗,我从小就一直往医院跑,这几只鬼虽然可怕,但其实更可怕的病人我都见过,医院里什么人间疾苦都有……”黑背贴着她耳边悄悄地说,“你再看它们,几乎可以概括我在医院里遇到的各种人,从上到下分别是‘病、生、死、老、残’。”
晓兔喃喃着重新换了个语序:“生老病死残……”
“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黑背说,“进医院前的那条横幅,其实就是答案!不要逃避它们,而是要接受这些人生中无法逃避的痛苦,我们应该去握住它们的手!”
晓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
“但没有路了不是吗!你看大佬都疯了,他正打算召唤撒旦!”黑背激动起来,声音都快压不住,“大佬还说过副本不会出无解的谜题,我觉得我的思路是对的,等会儿你去握那个‘生’的手,我去握‘病’的手,我们一起出去……”
“我不敢……”晓兔缩了缩脖子,眼里浮现泪光,“我害怕……”
黑背看着她,想到这姑娘不嫌弃自己没本事没文化,还愿意跟自己一起进游戏给他妈妈治病。他们从认识到交往总共还不到三个月,这么好的姑娘去哪里找呢?
“那我先上,你如果看到我没事,就赶紧跟上。”黑背心一横,拿出了毕生的男子气概,拉着晓兔走向门口,“如果我出事了,你就跑吧,别管我了。”
当他鼓起勇气伸出手时,就听到大佬难得兴奋的声音:“我明白了!它们没有脸,是因为它们是符号,都只是某种概念的象征物!那么作为符号,它们分别象征的是……生老病死残,所有人生无法回避的痛苦……”
顾不上听完了,真正站到那扇门面前,黑背依旧吓得六神无主。他想去抓“病”的手,然而那张满是脓疮的脸把他吓得够呛,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拐了个弯,握住了“生”的手。
代表“生”的孕妇,手心是温热的,对他微微一笑,就牵着他朝外走去。
然而他们不是沿走廊离开,而是进入了走廊对面另一个房间的门,里面门框套着门框,竟然延伸出无数条道路。
而在那重重叠叠、幽微曲折的门框之中,忽然远远亮起一个光点,点亮了黑背惊恐不安的眼睛。
“是出口!兔兔,快来!是出口啊!”
站在门边的晓兔,看到眼前只剩下“老”“病”“死”“残”,想也不想就握住了“病”的手。
此刻房间里的其他三人迅速反应过来,都以最快速度扑向了门边。
谢云逐本来是站在远离门的内间里面,然而他想通得快,在黑背大喊之前就动了起来。
而傅幽那个狗贼,干啥啥不行逃命第一名,已然冲在他的前面,宋自明就在他的身侧,狠狠挤了他一下,险些把单薄的他挤飞出去。
“嗷呜!”毛球大怒,扑上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宋自明登时惨叫一声,挥舞着胳膊拼命将他抡开。
谢云逐已经被撞得失去了重心,迅速改换思路,索性朝前一扑,抱住了在地上扭动的“残”!
三个男人猛烈地撞到了一块,挤成混乱的一团,谢云逐后腰上还不知被谁给踩了一脚,正命中他没好透的伤口。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死死地抱住“残”不放。那东西蹦跶扭动,也带着他向一扇门走去。
“活爹,走慢点,”谢云逐五体投地地跟着他挪动,“要不我抱你?”
“残”像是没意见,谢云逐就一手揣着它一手揣着毛球,跟着“残”指明的方向走进了一个黑暗的房间。那个房间里,又连着三扇通往不同房间的门。
五个人的路线完全不同,从一开始就走散了,然而在那一间间嵌套的房间里,谢云逐真的遥遥望见了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渐渐显出了医院大门的形状。
他们的思路里缺少了一环,没有拿到血,但是真的找到了出口!
连谢云逐心里都涌起了一阵感动,感动中又混合着一阵粗口——打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是对的!出口果然就在房间里!这群傻逼全都不听!
这群看似可怕的鬼,其实从一开始就怀有善意地想带他们出去,只是他们并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放下警惕心,除非能通过它们各自的象征,联想到最开始在医院门口的那条提示……
那么,如果按照这条“危险里藏着生机”的思路,撒旦仪式应该是有效的!如果能完成的话,很有可能拿到鲜血!可惜了,还来不及验证,就必须去争抢更加安全的鬼手……
是的,谢云逐并不认为这五只手毫无区别,尽管不知道区别究竟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握住“生”总比握住“死”要好。
对了,也不知道是谁握住了“死”的手?
出去、出去一定就知道了,谢云逐感觉自己的脑袋莫名变得有些迟缓,经过大厅时,他还没忘记拿上自己的推车,可当他一脚踏出医院的门槛时,脑海中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
某些事情在那一瞬发生了变化。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看到了——
灼热的荒原、年老垂死的人、陈旧的废墟、病得要死的女人、大肚子的男人——什么?
谢云逐惊恐地后退一步。
燥热、不安、恐惧、头疼、太阳在摇晃、好想吐……
他想思考,可是做不到,大脑里好像满是扑腾的蝴蝶。
“阿逐!”忽然,一道清亮的声线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谢云逐僵硬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怀里一直紧紧抱着一只白色毛茸玩具。它一下子跳起来,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于是那杂乱无章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雪白的毛茸茸。
然后毛球蹬鼻子上脸,伸出触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得了这一瞬的喘息,谢云逐才从极度的紧张中缓了过来,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记得你,你是毛球……”
“对,是我。”毛球安抚地磨蹭着他滚热的额头,“阿逐,阿逐,你到底怎么啦?”
谢云逐于是开始思考这件事:副本、医院、仪式、队友……脑子嗡嗡响个不停,好像正在被一个高速运转的榨汁机榨成白花花的浆糊。
他想得脑袋都肿胀发昏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很累很累,就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我迷路了,不能乱走。”
要等妈妈来接……等等——妈妈?痛苦的思路仿佛就要打开,好在他很笨,一下没想明白,思绪立刻就飘远了。
毛球捧着他的脸,“对,不能乱走,要和大家一起回去。”
大家……谢云逐慢半拍地想起了自己的队友,刚才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成功走出了医院大门,但是大家似乎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那个老头原来是傅幽,弯腰驼背,鹤发鸡皮,头发花白且中间全秃了,看起来起码有90岁。
牵他出来的那个“老”,好心地把拐杖送给了他,傅幽的背实在驼得厉害,撑着拐杖的样子好像一个三角支架。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镜子,看清了自己的脸,没牙的嘴里顿时发出“啊啊”的惨叫。自进游戏起,他第一次心态大崩,捂着自己长满老年斑和皱纹的脸惨叫连连:“我吃饭的家伙事啊,我再也没人要了……”
牵着“病”的手出来的晓兔,已经病得爬不起来了,她虚弱地躺倒在地,口中不停地咳出青黄的痰液,额头烧得滚烫,皮肤正肉眼可见地溃烂生疮。
黑背倒是想来扶她,但实在有心无力,最开始选择了“生”的他,现在挺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孕肚,就好像在肚子上绑了个沙袋一样沉,而且肚子里那东西还在动,在踹他肚皮……
他仰天吐出一口凌霄血:“为什么是生孩子的生啊!!!”
“那个女鬼的孩子,现在在你肚子里吗?”晓兔惊恐地问道。
“我不知道啊!出来的时候那女人和我说,她从没想要过这个孩子……这他妈堕胎堕到我肚子里了!”
唯有谢云逐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眼睛,身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纯良友善的气息,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和依赖。
“咳咳,不愧是大佬,”傅老头苦笑道,“走出医院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都被那些鬼怪诅咒了,只有你还一点事都没有。”
“救救我,”晓兔爬过去抓住谢云逐的脚腕,手心因为高烧而滚烫,“求求你救救我,给我找找药吧……”
“大佬,我肚子好疼啊啊啊,好像快要裂开了!”黑背摇着他的手臂,“孩子要出来了,怎么办,我要生了……男人怎么能生孩子?生了孩子的还叫男人吗……”
谢云逐被声音牵引着,很迟钝地看过来又看过去,清透的黑眸里一片干净纯粹,透露出一种大脑失联的美。
他歪着脑袋听完黑背长长的哭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那硕大的肚子,拍出了“砰砰”两声闷响。
黑背以为他在思考解决策略,期待地屏住了呼吸,就见大佬脸上露出了天真明媚的傻笑:“好像熟透的西瓜哦……”
黑背的嘴巴张大,好像旱季里一只绝望的□□,最后的希望也变成了哭嚎:
“坏了,大佬变成脑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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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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