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过了几秒,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余心脏狠狠地一跳,她极力稳住心绪,眸光流转,平缓道:“宋总,这么巧,没想到又见面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睫毛不安紧促地颤动。话里话外都在解释,这一切并非是她刻意制造的巧合。
她很怕他会误会。
见过宋景和的柔情和宠溺,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厌恶。她知道宋景和不想再见到她,但是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相逢的。
按照服务员所说,手表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了,那么只能是——
空气在无形中凝固,透明的屏障把花店的所有员工,包括林余,严严实实框起来,黑压压的死寂笼罩着她们。
有人偷窃。
餐厅经理反手拉上房门,眼风如刀如有实质般打量着她们:“那块手表价值几百万,没人会不喜欢钱,见钱眼开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犯蠢了。是谁拿了手表,乖乖交出来,我保证不会有人再追究。”
这话说得不好听,吴桐光视线在林余和宋景和之间来回,面色为难,嘴唇微启,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姜清芬刚才清醒那一瞬间,只是醉酒后短暂的回光返照,此时靠着椅背安然入睡了。
年纪最小的女孩,在身后轻轻拉了拉林余的衣摆,小声说:“姐,不是我,我没拿……”
有了第一个站出来,话音刚落,众人宛若多米诺骨牌,声音此起彼伏:
“不是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林余拉住她的手,能量通过肌肤相贴传导过去,女孩顺势抱住她的胳膊。
这一动作给了大家伙安全感,林余现在就是她们的主心骨,身后,所有员工都凑了过来。
就连洛吴优也慢腾腾地挪了过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几个小时前她们刚吵完架,现在要依靠林余,极为不情不愿的样子。
沉重气压压迫着神经,以至于林余略微下压的嘴角,看起来反倒有几分镇定。
林余环视一圈,目光依次从吴桐光、餐厅经理、几个服务员,最后是宋景和脸上掠过。
她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能证明是我们拿的?没有证据,又凭什么就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们?”
花店同事们因她这一席话,也渐渐挺直了脊背。
是啊,她们没有做的事,为什么要怕。
服务员讪讪开口:“可是,在他们之后只有你们一屋客人啊,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林余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漏洞,嗤笑一声:“你说得对,只有我们一屋客人,但是在他们出去之后,你们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就没有看到那块手表?
如果看到了,难道就没有你们的责任。你们污蔑我们在先,我是否也可以怀疑你们有监守自盗的可能。”
鲜活的,生动的,充满生命力的林余,时隔六年,宋景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她说过这么多话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林余。
经理一张脸紧绷着,面色铁青,闻言立刻看向宋景和:“宋先生,我们店绝不会做出监守自盗的卑劣行径,请您相信我们!”
宋景和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直勾勾、沉甸甸地看着林余。一眼都没有看这个经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吴桐光站出来打圆场:“这个包厢没有监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叫宋总相信谁才是。但丢失了手表却是事实,”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宋总半小时后还有一个国际会议,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可以,那就报警吧。”
林余没有意见,从口袋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拨打报警电话了。
她信誓旦旦,相信花店的各位,不会有偷盗的人,手指戳屏幕的动作迅速而坚定。
就在林余要按拨通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瑟缩的:“慢着!等等……”
林余一愣,下意识扭回头,对上洛吴优闪烁的眼,她嘴唇发白,手指不自觉绞紧,后怕地咽了咽唾沫。
花店众人皆是一怔,她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刚才辩解的话,滚烫地打在脸上。
原来偷窃者,竟然真的出自她们之中。
洛吴优头皮麻了半边,手脚发冷,不敢抬头,从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林余,对不起宋景和,还是对不起她自己?
几个服务员眼神交流,窃窃私语。
餐厅经理似笑非笑:“早说嘛,也不至于闹这么难看。”
后面他们再说了什么,林余已经听不清了,无非是洛吴优低着头颤声道歉,以及经理和服务员的耻笑。
姜清芬还睡着,双眼紧闭,丝毫没有意识,包里的手机铃声震彻整个包厢。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越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林余拿出她的手机,上面的备注是“孩他爹”。
接通后,对面带着笑意说:“……我是姜清芬爱人,她是不是喝醉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来接她,三分钟上去,麻烦你们了。”
这顿饭是吃不下了,洛吴优独自留下和餐厅经理交涉,大金额盗窃未遂,结局怎样林余不想管了。
她把姜清芬交给她爱人,又送走年纪小的同事,站在街边吹风。
一轮弯月悬在夜空,皎洁缱绻,细细碎碎的月光照得她眼底漾起波澜,影子拉得长长。
吹去心中的沉闷,她才想起要回家。
地铁站在反方向的位置,她甫一转身,看到对面树下男人高大矫健的身影,长身玉立,清冷凛冽。
路灯的光晕打在他水墨画般浓烈的五官上,微凉的晚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林余脚步定住了。
然后,她看到宋景和朝自己走来。
想起刚才的事,她压下心头的波动,静静地低下了脑袋,眼光黯淡。
宋景和身上清淡有层次的木质香将她笼罩,隔了一米距离,停下。
看着她柔软的发顶,他轻飘飘地说:“不开心。”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相处过那么久,他自然能够轻易看出她的心思。
林余鼻头发酸,故作轻松:“价值千万的手表差点没了,你开心?”
宋景和的目光带着很强的侵略感,毫不遮掩,语气平稳,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是我的手表,你为什么不开心?”
林余沉默了。
让她失落的原因当然不是为此。
宋景和仿佛能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是为你同事不开心,还是觉得在我面前出丑了不开心?”
前者占小部分,后者占大头。
林余抿了抿唇,闷闷地道:“没有……”
她的回答不亚于在yes or no中选了or,宋景和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发酵。
良久,林余抬起头,浓密的睫毛下,清透的眸子直直撞进他眼里,嗓音有些颤:“……那你见到我,是不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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