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暖出了包厢，脑子里还在思考该如何跟程铭说这件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走到大厅，跟在后边的人忍不住拍了拍方云暖。
方云暖戒备地回过头。
怎么是章钰瑶？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从章钰瑶脑袋后看过去，站着高她半个头的陌生女人，淡粉色短发，脸被遮住，看不太清，打扮很商务，气质却不像是助理。
只见章钰瑶和身后女人低声说着，女人一边听一边盯着方云暖看，方云暖不自在，没有理会，自顾自走了。
“不想见到我？跑这么快。”
方云暖先是听到声音，才看到章钰瑶。
“你怎么在这？”方云暖脱口而出。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章钰瑶目光打量她。
方云暖反应过来，林唐会所是重要的商务场所，多为高层领导和著名商务人士进出的场所。
“跟上司来谈公事。”方云暖情急之下解释，说完她又懊悔了，她没必要和章钰瑶解释。
“一个人？怎么不见你上司？”章钰瑶走到她身边，环视一圈，目光灼灼看向她：“有秘密！”
章钰瑶的眼神太过刺眼，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叹一声，迈开脚想走，章钰瑶脸突然凑近，四目相对，那一秒，她僵在原地，世界静止了，一缕风吹过她的发丝，挠得她心有些痒。
而后，章钰瑶快速远离，嘴角微微上扬，满意道，“喝酒了，莫不是见不得光的应酬？”
方云暖心中咯噔一下，舔了舔唇，她根本没喝几口，这女人怎么闻出来的？还有仅仅靠着两条信息就猜到了她来这的目的。她还真不能小看章钰瑶。
她刚想开口，一个声音打断了。
“方助？还没走呢？”
是许寒和王莉，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许寒看了眼她，又看着她身旁的章钰瑶，目光探究，像见到老熟人又不敢相认的神情，“眼熟，这位是？”
许寒认识章钰瑶？
近来章钰瑶的消息在网上铺天盖地，网上有关她的照片很多，却没有一张是露正脸的，大概率也不是在网络上看到的，许寒很热衷结交有权有势之人，万一知道章钰瑶的身份，必定会想办法结交。而章钰瑶肯定也能猜出许寒的身份，大概也会结交。
她不想夹在中间。
方云暖赶在章钰瑶开口前，向前一步，挡在章钰瑶前面，许寒视线受阻，重新落到她脸上。
“许总，我正要走，没想到遇到朋友。再见。”
在许寒困惑的目光下，方云暖冷静地扯着章钰瑶的衣角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方云暖停下，放开手，做道别：“这里分开吧。”
章钰瑶反手捉住她的手腕，不让走：“等等，饿了，陪我去吃顿饭。”
方云暖挣脱开，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捉手？
“不吃。”她想不明白，吃个饭，还要她陪？
“看着我吃也行，一个秘密换一顿饭，合理吧。朋友？”
章钰瑶语气轻快，但方云暖从中听出胁迫的意味。
其实她可以无视章钰瑶的要挟，她本来也没同意许寒的要求，她不心虚，也不怕，可章钰瑶的目的都摆在脸上了，吃顿饭又何妨。
章钰瑶带她到了附近的餐厅。
坐在一个隐秘的位置。
穿着V领无袖长裙，浓妆艳抹的女人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水放下，女人慵懒地瞥了眼方云暖，才对着章钰瑶，略显诧异：“难得，今天两位。”
章钰瑶笑着点点头。
“老样子？”女人熟稔问道。
显然章钰瑶是这里的常客。女人的穿着，松软脖子上的金项链还有手上的翡翠手镯，无不显示着她老板娘的身份。
老板娘亲自接待，两人私下也一定认识。
“跟我吃一样的？”章钰瑶问她。
“不吃。”方云暖晚上其实没吃过东西，喝了几口红酒，肚子有些不舒服，她不想吃。
“一份。再加个我常喝的汤。”章钰瑶没有强求，跟老板娘再确认了一遍。
很快，老板娘又出现了，端着盘子。
盘子放到桌上，才看清，是一份蛋炒饭。
方云暖惊讶，老样子竟是一碗普通的蛋炒饭。她想起上次在小区楼下的小餐馆，章钰瑶点的就是蛋炒饭。
她的惊讶被章钰瑶看在眼里，章钰瑶把饭送到嘴里，一口一口吃着，没说话，时不时和方云暖对视一眼。
方云暖有意躲开，只是呆呆坐着，久了，目光还是不自觉被章钰瑶的脸吸引，章钰瑶今天的脸很素雅，没有过多修饰，反而更显干净雅致，她吃饭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极高的修养。
吃饭时有人看着，她会觉得别扭。可章钰瑶却很享受。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方云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恍惚间觉得章钰瑶只是个褪去所有棱角、骄傲和光环、与她一样的普通女孩。
“有人陪着吃饭，很安心。”章钰瑶突然抬眼看着她。
方云暖慌忙收回视线，没说话。
章钰瑶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沈老板的手艺就是好。上次在你家楼下饭馆吃的，我更喜欢，很家常。什么时候带我再吃一次？”
“你可以自己去。”方云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餐桌上。
“总有办法的。”章钰瑶小声呢喃。
这时沈老板端了汤过来，放到章钰瑶面前。
章钰瑶顺手把汤移到了她面前，“这是我很喜欢喝的安瑶汤，试试。”
汤是给她点的？方云暖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汤。
四只眼睛盯着她，她不知该不该喝。
沈老板在一旁笑盈盈解释：“汤是钰瑶自己给命名的，其实就是带点解酒功效的解酒汤，能缓解酒后恶心反胃。”
随后，不知从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方云暖，“钰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想喝常来。”
转头看着章钰瑶：“不知道你朋友怎么称呼？”
“方云暖。”
“云暖萍漪，很诗意的名字。方小姐，尝尝吧。”
章钰瑶那双桃花眼充满期待，方云暖盛情难却，若只有章钰瑶一人还可推脱，沈老板在场，不好驳了面子。当着许寒的面说两人是朋友，不过是她离开的借口。现在章钰瑶似乎也默认了。细想她们不过见过几次面，章钰瑶却通过她喝了酒，便判断她反胃，还给她点了汤。
她又想起了张晓的劝告。
心事沉重，她汤喝得很慢。
“不好喝？”章钰瑶皱皱眉。
“没有。”
方云暖含糊回答道。在章钰瑶的注视下，她很不自在。
章钰瑶背向后靠，抿唇，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望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沉思的样子很吸引人？”
方云暖被喝进去汤呛到了。
“没事吧？”章钰瑶关切问了一句，拿纸巾递给她。
她被呛得鼻子难受，说不出话，只好摇摇头，好一会儿她才平复过来。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章钰瑶并不打算放过她。
问题没头没尾，她思绪有些乱，回了一句：没有。
章钰瑶扑哧一笑，她没想到，一句挑逗的话，方云暖会一本正经地回答。
......
第二天上班，方云暖如实说了许寒拉拢她的事，程铭沉思一会儿，没有做出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更要紧的事——万发集团的信托基金。
有消息称信托是瞒着万发集团万总私下成立的，万总本人并不知情。如果消息为真，他将面临被起诉的风险，更坏的是会牵连到光扶集团的名声。可合同已经生效，单方面毁约，是要付毁约费的。
程铭的直觉是对的，太过顺利了，现在果然出事了。
他站起身，面露难色，在办公室踱步。
方云暖想，既然公司的人都认为该项目要黄，现在顺势而为，让这消息成真有何不可？只不过直接毁约不是明智之举。
她想到一个计策了：“程总，既然万总不知情，我们便让他知情，如何？”
主动和被动处理起来截然不同，他们现在必须掌握主动权。告知万总，情况一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取消合同。儿子背着父亲偷偷建立信托，传出去就成了父子不和，儿子争继承权，还是私生子，对万总和集团带去的都是负面影响。所以万总不会声张。
情况二是万总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不顾形象，教训了儿子，要他们公司赔钱。
程铭停住脚步，靠在椅子上，显然被说动了。
“万总太难见，怎么传消息是难题，我认识的人怕是接触不到。”
方云暖早就查到了，跟他们谈合作的人是万总的私生子，她劝过程铭停止合作，但程铭相信自己的判断，私生子见不得光，才会私下谈合作，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瞒着老爹设立信托，万总偏爱私生子的理由也成立。
他们还是低估了万发集团家族的复杂关系。
方云暖认真思考道：“也许不需要接触他本人，身边的人也可以，程总你能联系得上吗，亲自去，或许能有一次机会，等万总自己发现就来不及了。”
程铭紧皱眉头，他在犹豫。
方云暖了解他的顾虑所在，态度坚定：“程总，您另一个项目换合伙人的人也很重要，我明白，这事我一人去就好。”
程铭眉眼舒展开来。
当下两个项目都出现问题，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方云暖知道，作为程铭的助理，他们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
连他们也没想到，为了揪出一个泄密者，当日他们演的那一出戏，还会影响另一个平稳的项目出现波动。
还把她也搭进去。
方云暖不安心，再次提了许寒拉拢她的事。
程铭坐下，又陷入沉思，反问：“你怎么看？”
“自然是拒绝，泄密者已经调离，到了许寒那里，目的达到了。既然选了您，我不可能再帮许寒做事。”
程铭看重有才华的人，但他不喜欢能力比他强的，很多事情都会亲力亲为，谁的能力好，会干实事他心里门清，奖罚也分明，久而久之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能力好的、为项目增效的人可以指使其他人干活。程铭也默认了。
方云暖不想答应许寒，是她的真心话，她吃不准程铭如何对待一心二用的人，可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对待工作她必须认真，也是真喜欢挣钱，不想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发自内心的回答似乎没有打动程铭，程铭听完久久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来，摇摇头：“不，你要答应许寒。他既然想从我这边得到消息，我满足他，但他只能得到我想给的消息，他那脑子看不出来，云暖你的能力我知道，上次那出戏演得很好，这次也一定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不露声色。”
方云暖快速眨了眨眼睛，对程铭的话略显诧异，她没想到程铭也跟许寒一样的想法。
“可程总，这次不一样，万一……”
程铭打断她：“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能做到。总经理的位置一定会是我的，只需要做到那时就好了，不过你不能太轻易答应，未来科技融资的项目想办法争取过来。”
方云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程铭没有给她机会，他打起了电话，只一会儿工夫，就联系到了能接近万总的人。
她来不及再思考当两面间谍的事，马上投入到了信托项目中，程铭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她只能先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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