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姜妤听见自己很大声地咽了口唾沫，把嘴边的“谢谢”一同吞了回去。
是她下定义过早了。
什么照顾人，都是错觉。
姜妤的脸因为尴尬泛起一丝红晕，顾源则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默默地将视线挪到窗外。
车里好安静……
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姜妤救命似的打开。
秦晓宛发了张截图——
【秦秦：顾源则怎么把转账退回来了？】
【秦秦：你还在车上吧？问问？】
姜妤点开截图，退款的时间差不多是她重新上车那会儿。他刚刚看手机的时候，就是在操作这个？
这从天上掉下来的话题，刚好能打破尴尬局面，姜妤乐得接住。她迅速组织好语言，清了清嗓子，问道：“顾……”
她突然想到秦晓宛一直尊称“顾同学”，自己叫他名字好像有点突兀，于是也改口，“顾同学，刚刚在餐厅你帮我们结的账，秦晓宛转给你，怎么退回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要帮她们结账，因为她觉得从顾源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车子恰好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等红灯，顾源则只是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人面容姣姣，眼神有明显的局促，脸上的笑恰到好处。
他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顾同学？
顾源则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开口道：“没怎么，点错了，你待会直接转给我就行。”
想到在餐厅听到的蛐蛐，冷哼：“毕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姜妤不是没听出来，她努力搜寻着自己在什么地方有说过他的坏话。左思右想，只有吹蜡烛前秦晓宛说了一半的话，难道被他听到了？
这也太小气了，不过就是随便感慨了两句，居然记到现在。
况且，也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想是这么想，姜妤可不能表现出来，她干笑两声：“顾同学说笑了，你还主动送我们回家呢，是个好东……好人。”
“主动？”
顾源则单手松开方向盘，转了转手腕，“不是你让我送的吗？”
她什么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她在餐厅门口远眺的那个身影窜进脑中。
不会吧？？
难道她多看几眼，被他认为是在让他送她们回家？
这人的脸也太大了。
姜妤想反驳，看着他视线重新回到正前方，内心生出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已过诉讼时效。
算了，误解就误解吧，懒得辩驳了。
/
车辆驶入姜妤熟悉的区域。
胡堤村是个城中村，居民楼密集，楼间距窄得只能通过一辆车。她本想在小区门口下车，顾源则坚持要开进去。
导航显示的位置不准，姜妤熟练地指引着顾源则左拐右拐，在一条更窄的路前停了车。
“你住在这里？”
顾源则看着周围环境，目光定格在姜妤那侧的窗户，眉头轻蹙。
姜妤顺着他的目光侧头，小巷里的灯光因为电压不稳时亮时暗，隐约有几个人影靠在墙边。
还真有种恐怖电影的前奏。
“不是，我住那边。”
姜妤朝顾源则那侧的方向指了指。
一条小路分开的两边区域相差不算大，不过姜妤说的那边相比之下好得多。楼下整排的小店铺都亮着灯，且正好是菜市场隔壁，人流量大。水泥地面混杂着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废水，湿漉漉的。此时正逢夜宵高峰期，好几家烧烤店把桌椅搬出到路上，招呼着客人。
拥挤、潮湿、吵闹。
但看起来安全许多。
姜妤在这里住了有一年多，几乎已经习惯了这般环境。这边距离公司近，租金低廉，于她来说是适合的。
虽然负担得起更好的环境，但她总想着把钱再攒攒。
习惯归习惯，当她敏锐地捕捉到顾源则脸上闪过的不解，还是不由自主窘迫起来，想让他快些离开。
“那个……餐费我转给你吧，你开一下收款码。”
姜妤打开手机扫一扫的界面，轻声道。
顾源则没再关注周围环境，单手操作了下导航。
“不用。”
“你还是收下吧，吃人嘴短，我良心不安。”
姜妤顿了顿，笑道，“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顾源则抬眼看过来，盯着她的手机看了几秒。
随后才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
“滴——”
系统识别得极快，在姜妤还没看清时就已经跳转页面。
加载图转了两圈，跳出来的是添加好友的界面，上面的头像是秦晓宛今天转发给她的名片。
这不是收款码。
“哦，点错了。”顾源则扫了眼姜妤的手机界面，“添加到通讯录？你把我删了？”
姜妤愣了下。
她换联系方式那会儿微信刚刚兴起，同学之间更多只是加个好友，连班级群都还在Q/Q里面。由于没有太多需要留存的东西，她转学后直接注销微信，用新的手机号重新注册了一个，没有再跟他们有任何的联系。
现在这个页面，难怪会被他误以为删了微信。
“没有删，我换了微信。”姜妤解释道。
“哦。”
顾源则没再细问，收了手机，“那加一下吧，方便转账。”
姜妤本不想加，但对方都已经把手机关了，总不能再退出去非要扫他的收款码。而且，他还送自己回家，不好当着面拒绝添加好友。
她在写备注的页面磨蹭了两下，发送了申请信息：“好了。”
然后看向顾源则，意思说可以通过微信了。
顾源则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瞥来一眼。姜妤几乎能读懂他眼神中“你怎么还不下车”的疑问。
“……”
好吧，那就回去再转。
姜妤礼貌地笑笑，下车关门。透过打开的窗户，她帮顾源则指了指路：“直走到尽头，左拐就可以出去了。”
“哦。”
“今天谢谢你，顾同学，有空请你吃饭。”
顾源则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一脚油门。姜妤只感觉一阵风“嗖”地从面前拂过。
一尘不染闪着亮光的黑色SUV，红色刹车灯亮了亮，拐了个弯，消失在略显脏乱的尽头。
水泥地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姜妤的眼睫闪了闪，慢慢垂了下来。
/
【秦秦：你到家了不？】
【秦秦：如何如何？顾源则怎么说？】
姜妤回到家先吃了颗头疼药，趴在沙发上等药效发作。
耐不住手机信息叮叮当当地响。
她懒得打字，直接语音转文字：“刚到家，也没说什么，一会儿我转给他吧。”
【秦秦：你们加微信了？】
【秦秦：可以啊，这进度很可观哦~车上有发生什么吗？】
【秦秦：[转账待接收]】
进度可观？
姜妤一看就知道秦晓宛又在想东想西，回她：“没进度，没想法，不信谣，不传谣。”
【秦秦：真没想法？】
【秦秦：考虑一下嘛，我还是挺期望你可以做总裁夫人的嘿嘿。】
【秦秦：到时候我就可以“富婆，饿饿，饭饭”了~】
姜妤：“我现在就可以找你，富婆，饿饿，饭饭。”
【秦秦：[转账待接收]】
【秦秦：可以，今天的饭本姑娘包了。】
秦晓宛家境不错。
姜妤知道，从高中自己家里出事以后，缺钱的那段时间，秦晓宛总是暗戳戳从各方面想接济她。
比如今天这样。
姜妤从来没接受过。她自尊心极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落魄的一面，当时也是因此换掉一切联系方式。
秦晓宛可能也意识到了，后面没怎么再提，只是说什么都要AA，不让她多付钱，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一种默契。
“谢谢富婆，心意领了。”
姜妤把前面的餐费转账收了，后面的退还回去，补了一句：“我头很疼，要睡了。”
【秦秦：又头疼了啊，昨晚没睡好？】
【秦秦：那快点休息吧，晚安~】
姜妤回复完退出聊天页面，没看到顾源则通过好友的消息。
这都差不多半个钟了，还加不加的？
药效缓缓发作，姜妤的头疼基本退去，只要不用力晃动就没事。她没再想那么多，把手机丢到一旁，爬起来卸妆洗澡。
等洗漱都弄完，她看到桌上随手放的药，才发现只剩最后一颗了。
姜妤经常头疼，隔一个星期左右会疼一次。有时候压力大或者没睡好，还会更加频繁。网上问过医生，判断是有点焦虑，开了些镇静助眠的药。
她刚开始吃还挺有效果的，后面好像也就那样，所以干脆自己买止疼药吃。
头疼的感觉太不好受，姜妤急忙上网买药补货，她可不想某天疼到整宿整宿睡不着。
等她返回微信界面，顾源则的名字躺在聊天框里。
总算通过了。
姜妤二话不说就给他转钱。
她记得小票，总价是2006.4元。她刚开始输入2007元，想了想有些不妥，又加上50元算作今天的车费。可是，2057元，依然怎么看怎么别扭。
越纠结越郁闷。
姜妤咬咬牙，干脆凑了个整，2100元，发送。
那边很快回复——
【顾源则：多了。】
姜妤打字回他：【算上了今天的车费，麻烦你了。】
【顾源则：[转账被退回]】
【顾源则：我不是司机。】
姜妤又转了一遍：【不管怎么说还是耽误了你的时间，应该的。】
半晌，她只等到了顾源则退还的转账，没再附上其他话。
行吧，随便你。
姜妤没再坚持，按照小票价格有零有整的发过去。
【顾源则：[转账已接收]】
依旧没有其他的文字。
真是个轴人。
不过姜妤思忖片刻，觉得他好像也没必要再发些什么。
倒是自己应该说声谢谢。
于是发了句感谢的结束语，把手机一扔，闷头睡觉。
/
顾源则快到家的时候，接到了行政助理打来的电话。
“顾总，4S店反馈说那辆卡宴已经维修好了，您看是给您开回公司还是小区？”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送回公司吧，辛苦。”
挂断电话，他打了下方向盘，车辆拐了个弯，朝公司开去。
在公司停车场换了车，顾源则坐在维修好的车里，视线被中央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玉佩吸引去。
水滴形的洁白玉佩，小小的，还不及他的指甲盖那么大。
但他就是能想起那双手把玉佩放进他掌心的那一刻，明艳骄傲的笑颜，欢喜地和周围的朋友说：“周末我和我爸妈去了静行寺，我给你们每个人都求了一个平安玉佩！希望我的朋友们永远都平平安安！这个开过光，很灵验的！”
记忆中热情开朗的少女，逐渐和中午在医院石凳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的面容重叠。
在那个地方……是她生病了，还是家里人生病了？
顾源则摸出手机，看着微信通讯录申请添加好友的小红点。
转念又想到餐厅里她的笑意盈盈。
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
半晌，男人自嘲般地摇摇头，一踩油门离开，没再深究。
行政助理（牛马版）：
“是的，是我大晚上还要加班给老板送车，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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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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