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伤在陈逾白左侧的上手臂,短袖的袖口遮了一半,袖子的边缘都磨破了,上边沾了点墙壁石灰的粉末,估计伤口上也会沾到石灰粉末,得先消毒。
“你把衣袖拉高一点。”
黎狸叮嘱一句,转头在药箱里找碘伏。
陈逾白看着她刨坑一样在药箱里认真找东西的动作,漫不经心勾了勾唇。
他抬手把衣袖随意往上折了一段。
黎狸用棉签蘸了碘伏液往他擦伤上涂抹。
许是液体太凉,陈逾白轻微动了一下。
“疼吗?”黎狸一顿,也跟着缩回手。
她柔声说:“或者我轻点?”
陈逾白轻扯唇角,懒洋洋道:“你哄小孩呢?”
黎狸哑然,小声咕哝:“……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怕疼。”
“确实。”陈逾白喉结滚动,声音轻而慢,“还有你。”
他嗓音低哑,像是随口一句散漫的话,并无别的含义。
黎狸一顿,垂落眉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喉间略微发涩。
如今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那会儿手臂擦伤的是自己。
那是一节体育课,她□□场的石子绊倒摔倒。
其实当时也不是很疼,但陈逾白特别紧张地把她抱到一旁,半跪在地上托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明明从小到大磕磕碰碰受得伤多了去了,压根就不怕疼。
可是一看陈逾白满脸紧张询问她的时候,黎狸忽然就觉得特别疼,眼泪更是不听使唤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惊得陈逾白更加手忙脚乱,再无半点往日的沉稳,满心满眼都是想把她的眼泪哄停。
那时的她总仗着他对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态度,做了太多肆意妄为的事情。
……
夜深,月光斜映在窗墙,广玉兰淡香浮动。
安静的卧房,黎狸闭着眼躺在床上,却睡得及其不安稳。
眉心不断拧紧,两只手死死抓着被角,身体在不安地抖动。
过了几秒,黎狸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后,黎狸闭了闭眼,长长舒一口气。
察觉到脸上微凉,她抬手碰了碰,竟然摸到一片水渍。
黎狸一怔。
眼泪吗?
怎么会。
又一摸额头和脖颈,原来是被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黎狸怔了片刻,把薄被卷成团,弓背的姿势抱在怀里,企图用这样的姿势把自己从噩梦中抽离出来,给自己找回一点归于现实的安全感……
-
次日一早,陈逾白走出房门,看到对面那扇房门紧闭。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个点还没起?
沉吟片刻,陈逾白放缓了脚步下楼。
明媚的朝阳映入客厅山水纹大花白的大理石地面,茶几桌上摆放着一束新鲜的洛神玫瑰,波浪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淡香悠然。
餐厅里,王姨摸了摸桌上的砂锅,“粥都要凉了,我去叫小姐起床吧。”
陈逾白吃完早餐,扶起身旁的老太太,“奶奶,我陪您出去散步。”
“好啊。”
老太太笑着,继而对王姨说,“偶尔贪睡是福气,我老了,想多睡都睡不了,一到点自然就行了,就让婉儿继续睡吧,别叫醒她,把早点给她放进微波炉温着。”
时间一晃九点钟,黎狸才从床上醒来,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脸色也有点白。
噩梦的影响力可真大啊。
黎狸对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就没见过自己长这么明显乌黑眼圈的时候。
翻箱倒柜好一阵才找到沈弥静送自己的遮瑕膏,对镜把黑眼圈给遮住。
下到一楼,她没瞧见其他人,便问王姨。
“少爷陪老太太在花园里喂鲤鱼呢,”王姨招呼她,“小姐快来把早餐吃了。”
陈逾白进来时,黎狸刚喝完半碗粥,正咬着一口奶黄包,嘴角沾了点奶黄馅,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一闪而过的粉嫩舌尖在眼前划过。
陈逾白视线不动声色往她脸上移。
他一顿,问:“没睡好?”
“……还行。”
黎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都涂遮瑕了吗。
而且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没睡好的。
王姨刚才离她那么近都没发现。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黎狸又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噩梦。
她看到陈逾白一脚踩空从小阳台摔了下去。
她伸手去抓他手臂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坠落,急忙往下探看,却又发现底下竟然是一片漆黑无望的深渊。
她甚至无法喘息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那种无助和恐惧的感觉就像钉子一样扎进她的心口。
幸好……那只是一场梦。
黎狸往陈逾白的手臂上看了看,怕老太太听见,她稍微靠近他一步,压低声音问:
“你伤怎么样了?”她眼里明亮,有着关切的光。
黎狸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你过来,我帮你换张创可贴。”
客厅靠角落一处,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彼此挨得很近,衣摆碰在一块。
陈逾白身形高大,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几乎笼罩着她。
黎狸撕开一张大号创可贴,轻软的手指擦过陈逾白的皮肤。
她仰头看他,轻声道:“你记得伤口不要沾到水,最好也别吃什么辛辣的东西,过两天估计就能结痂了。”
陈逾白勾着唇,眸光微深看她,“你现在还懂这些。”
黎狸挑眉,“这些都是生活常识,我怎么不懂。”
是吗。
可他记得有一回自己打球扭伤脚,她竟然抱了个热水袋来给他热敷。
被他制止后她才知道扭伤不可以先热敷,当即一脸挫败地耷拉着脑袋,“我怎么这么笨,连这都不懂。”
她刚急忙慌跑去便利店买的热水袋,接热水的时候手背还不小心烫红了一块。
陈逾白眸光一暗,满眼藏着心疼。
那时她毛毛躁躁却一腔热情的样子总是格外鲜活,也总能激起旁人对她的保护欲。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几个人。
是修门锁的师傅们来了。
带头那位稍微年长的男人走上前跟陈逾白打招呼。
陈逾白颔首,准备带他们上楼。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脚步一顿,转头问黎狸:“厨房里温着的热牛奶喝了吗?”
黎狸一愣,“还没。”
“去喝了。”
黎狸乖乖点头,眉眼不自觉弯了起来。
阳台的门锁上回已经坏过一次,换的是非配套的锁。
上回师傅就说过,“不是配套的,会比原装配套的故障频率高。”
结果才没过多久,果然现在又坏了。
陈逾白略沉吟片刻,道:“直接换门吧。”
晚上风大的时候玻璃门会有轻微的晃动声,他原本也有更换的打算。
闻言,师傅身后的一个年轻小男孩拿着本封面精致的画册递到陈逾白面前。
“您看下要换哪种类型的门,我们有悬浮钛镁铝合金款式的,还有这种平开的……”
陈逾白接过画册,翻了两页还没有决定。
小男孩余光瞥了眼房间里面的床,两个枕头,又想到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
想必这是小夫妻的主卧,他便道:“或者让您的太太上来一起选一下?”
旁边丈量尺寸的师傅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陈少爷哪儿来的太太。”
他忙对陈逾白赔笑,“这小子是新来的学徒,不清楚您家里的情况乱说话的,您别见怪。”
小男孩摸了摸自己被赏了一个暴栗的脑袋,小声咕哝:“刚才那个不是嘛……”
陈逾白神色倒是平静,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薄唇微微勾着,心情似乎还挺愉快。
他随手指了指画册上面,“就这款吧。”
-
把热牛奶喝完,黎狸去花园陪老太太接着散步。
鲤鱼池往上正好能看到陈逾白房间的阳台,他正带着师傅们在那儿检查门锁。
老太太抬手指了指陈逾白的背影说:
“逾白啊,跟他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像,也都是工作狂,平时一忙起来根本顾不上照顾自己。”
陈逾白在家里一般都穿得比较随意。
简单的宽松T恤,身材笔挺,被阳光映照成浅棕色的碎发垂在眉骨,整个人散漫随意。
“将来也不知道这小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老太太转头问黎狸,“你是他姑姑,你觉得呢?”
黎狸愣怔了一下,沉默片刻,缓慢轻声开口:“他大概……会喜欢聪明一点的吧。”
老太太略略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逾白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比同龄人早熟,懂得也多,是该找个懂他心思的聪明姑娘才能相处得来。”
黎狸扯唇淡笑附和,长睫垂落,没再搭话…
下午的时候,黎狸跟贝思发微信请了个假。
陈家晚上有家宴,她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花店上班。
来做客的是老太太的表哥,陈逾白的舅爷爷一家从国外回来定居。
傍晚,王姨就进厨房开始准备工作,黎狸闲来无事也帮着打了会儿下手。
入夜。
客厅灯火通明,三两辆汽车驶入庭院。
舅爷爷一家来了五六个人,围着老太太闹哄哄说着叙旧的话。
老太太十分高兴,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还不忘给陈庭和黎狸夹菜。
前有儿女双全陪伴,现有亲人围绕在侧,大家伙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黎狸趁空回了趟楼上。
下来时身上原本穿的短袖T恤变成了长袖衬衣,衬衣扣子更是扣到了衣领的最上边。
温珺看见,问她大夏天的怎么穿上了长袖。
黎狸解释说是中央空调太冷。
温珺便要去中控屏调整温度。
黎狸赶紧拦住她,说老太太畏热,不用调,她穿了长袖就不觉得冷了。
闻言温珺更觉黎狸懂事,主动牵着她手往客厅去。
老太太兴致高,过了八点还没有睡意,和众人在客厅里闲谈说话。
“上次见逾白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陈逾白始终谦逊应和,与舅爷爷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对面黎狸身上。
他注意到她的手总不时往手臂上轻挠,动作幅度不大,旁人并没有注意到。
那张小脸也比吃饭时要润红许多,不太寻常。
陈逾白若有所思片刻,端起自己的杯子起身往厨房去接水。
兜里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
黎狸一顿,低头拿出来看。
C:【过来】
黎狸一脸茫然。
小阿狸:【过哪儿?】
她抬起头,视线转了一圈,才看见陈逾白正站在厨房门口的位置,压眉朝她示意。
老太太跟大家聊得正入迷,也没注意到她。
黎狸这才起身。
厨房玻璃门半关着,黎狸站在里边一侧墙角问,“叫我过来干嘛,有事吗?”
陈逾白表情有点儿严肃,盯着她手臂说:“袖子拉高。”
黎狸:“……啊?”
见她不动,陈逾白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把宽松的袖子往上扯开一段。
果然,小姑娘白皙的手臂遍布着斑驳的红点,看起来还有点吓人。
陈逾白拧紧眉心问:“是过敏?”
黎狸浑身痒得厉害,穿着长袖她其实是有点热的。
陈逾白手心冰冰凉的,被他握住的地方感觉好舒服,就这么忘了抽手回来。
陈逾白沉声追问:“你对什么过敏?”
黎狸抿了抿唇说:“芹菜……”
她觉得这事还挺奇怪,今天早上没人看出她睡得不好,他看出来了。
现在满屋子没人看出她过敏难受,还是只有陈逾白看出来了。
难道他的视力也是学神级别的吗。
陈逾白蹙眉责备道:“知道自己过敏还吃?”
“……是我过敏,陈婉又不过敏。”
何况那是老太太在餐桌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夹给她的,她哪能不吃。
陈逾白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深沉的眸光直往她身上观察,“还有哪起红疹了?”
黎狸抬手抓了下衬衣的领子,“脖子好像也有点痒。”
但她没照镜子看不见。
陈逾白道:“拉开我看看。”
黎狸一顿,觉得这话不对劲。
她抬头问道:“为什么,要给你看?”
陈逾白面不改色答:“我不看症状怎么去给你买药?”
闻言黎狸一愣,“你要去给我买药?”
陈逾白‘嗯’了声,催促:“快点。”
黎狸抿了抿唇,她先伸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没人注意到他们。
随后缩回墙角,手指勾着领口,摘下两颗扣子。
白皙清瘦的脖颈和锁骨的位置果然也布着红痕。
只不过没有手臂上的严重。
中间还错落分布着几道指甲划痕,估计是痒极了忍不住,被黎狸伸手挠出来的。
陈逾白拿出手机往她脖颈和手臂红疹的地方都拍了两张照片。
他沉声叮嘱她:“在家待着,我很快回来。”
“先等等——”
黎狸喊住他,咬着唇说,“你,为什么……”
陈逾白已经在手机上开始查询最近的药店,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他耐着性子问:“你想说什么?”
黎狸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衬衣边角,“其实也不用去买药的,我这也不是很严重,过一晚上自己就会消了。”
他实在没必要抛下一屋子的人特地去为她买药,不过是小症状而已,没人会注意。
她也早就习惯了含糊对待自己。
陈逾白闻言,盯着黎狸看了好一会儿,沉声说:“这算工伤,我会负责。”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
黎狸哑然,别过眼咬着唇。
沉默片刻。
陈逾白把手机揣兜,抬手,把她衣领那颗扣子给重新扣了回去,冰凉劲瘦的指骨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细嫩的脖颈肌肤,黎狸瑟缩了下。
陈逾白的手指还搭在她的衣领上。
他低下头,眸色暗藏深意,略带一点滚烫的低沉气息浸在她的耳尖:“就当我乐意,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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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明舟的联姻对象是徐家的二公子。
二公子红颜无数,是圈里出了名的纨绔,即便徐家位高权贵,也没哪位世家千金想嫁给他。
养母的一个恩字压头顶,明舟已经做好了踏入坟墓的准备,直到订婚宴前夕,喝得醉醺醺的她推门闯入了徐家三公子徐斯衍的包厢。
第二天,联姻对象换了人,明舟从人人怜变成了人人羡。
徐斯衍,排行第三,年纪轻轻却能越过前面两位兄长成为徐家接班人,可见其手段深沉不言而喻。
所以跟他相处,明舟一直小心谨慎,乖巧懂事,偶尔还会开启一出柔弱无力的小娇妻模式,拽着徐斯衍的衣袖来一句:“老公,我瓶盖扭不开~”
徐斯衍撩起眼皮看她,淡笑不语。
也不知道昨晚在酒吧门外小巷里,踩着高跟鞋一脚踹翻流氓醉汉的那人是谁。
婚后生活中,徐斯衍始终对她极尽周到,温和绅士,几次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就连好友都忍不住说:“你们该不会是假戏成真,合作中擦出火花来了吧~”
明舟内心深受谴责,终于忍不住摊牌了:“其实那天晚上我没醉,我是演的!”
想象中的责备并没有落下,徐斯衍那张清隽的眉目甚至都没皱一下。
“我知道,”他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毛衣外套,掸开她肩上的落雪,不紧不慢说:“我也是。”
明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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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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