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南临市又陷入与往年无异的清冷灰色调，一抹暗灰平整地铺满天空，不留一丝缝隙。
林知意从胡老师手里接过蜀锦工作室的入职资料，看也没看就折好放进了包里。
“知意啊，”胡老师看着她的动作，缓缓开口，“咱这小工作室指定是没法儿跟你上家公司比，你到时候可别半路给我撂挑子啊。”
蜀锦制作工艺繁复，受众群体小，虽有千年的文化沉淀，但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胡老师已年近七十，几乎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蜀锦的传承事业。
工作室不大，待遇更是和林知意的前公司没法儿比，所以来这儿的年轻人基本都是一时热血，干不长。
林知意笑眼弯弯地跟着胡老师往前走，“我是看不惯前公司那副做派才走的，本来就是创作型公司，结果自己干上了抄版的事儿，这搁哪个创作者身上能忍下去？”
入秋的风有些凉，林知意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但凡人版权方追责，参与者全都得完。”
胡老师没接她的话，话锋一转，“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加入，蜀锦才能更快跟上时代的节奏，不至于被甩的太快，你先跟着余琦她们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胡老师抬手推开小办公室的门，进去后简单介绍了一下，余琦和另外两位同事正在改一份企划书。
胡老师看着她们的动作顺口一问：“这还是那个服装公司的联名内容？”
余琦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对，对方一直支支吾吾的拖着，偶尔回个话就是挑刺，这不是又在改了么？”
林知意偏头看了看纸上的内容，“为什么不直接面谈？”
“面谈？”余琦抬头看她一眼，“谁去？”
这话把林知意都问懵了，胡老师把一边的iPad递给她，“她们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平时也主要是负责蜀锦文化的推广，比如做些公益直播，但是效果甚微，和服装品牌联名也是灵感一现想出来的法子，摸黑往前走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具体的门道，这次的联名要是能顺利谈下来，也算是给蜀锦往潮流界的方向开了个门。”
林知意划动屏幕看了看最近的直播数据，确实是聊胜于无，她做事情效率至上，最不喜欢磨洋工，沉思片刻后才开口，“我去吧。”
余琦扔下笔起身拍了拍林知意的胳膊，“你以前谈过联名合作吗？”
“联名没有，”她拿起余琦面前的企划书翻看起来，“但是合作谈过，促成一项合作的底层逻辑就是注重利他性嘛。”
翻页的手指一顿，林知意拿起桌上的笔，弯腰在企划书上圈了两处，“其他的都别改了，就把我们能为他们带去的营业额增效着重写写就行。”
余琦一脸怀疑地点点头，伸手接过企划书。
林知意自认做不到胡老师那么高洁，但她还是想在文化传承这条路上留下一点自己的印记。
至少在这儿一天，就还是得干点儿实事，“对了，对方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
余琦算是见识了林知意的雷厉风行，人拿到电话就直接去外面沟通起来了，她凑到胡老师跟前，小声询问：“胡老师，这也是您学生？”
“是，你这位学姐从来都是执行力最强的，”胡老师话里有藏不住的欣赏，他屈起布满皱纹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你抓紧改吧，我还有事儿先忙去了。”
几阵风过，淅淅沥沥的雨也紧跟而来。
雨丝被风吹偏方向，落到林知意肩头，她握着电话往里站了小半步，“那这样，程先生，我加您微信，您确定地址发给我，咱们晚上见？”
利落道别后电话被挂断。
林知意发送好友申请后迈步回办公室，行至门口，里面的话语从未关严的门缝泄了出来。
“小鱼，咱们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久，万一让她一个新来的给我们搞黄了，你不怕啊？”
余琦的声音有几丝无奈，“那还能怎么着？你去啊？”
对方没了后文。
林知意也没在意，推门往里走，拖了张椅子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合作方公司的基本信息。
暮色降至时，手边的手机才震动起来，林知意拿起手机解锁，看着对面发来的地址，眉心微蹙。
谈合作怎么找这么个地方？
工作室离市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林知意不想再拖。
“小鱼，”她听胡老师这么叫也就跟着叫了，“我和对方约了今晚面谈，晚上的直播我不在要辛苦你们啦。”
余琦摆手笑道：“你要出门儿，你才是辛苦的。”
林知意从包里拿出三瓶酸奶，分别放到三人面前，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拿着企划书走了。
这儿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下着雨打车也比平时慢了不少，林知意看着屏幕上不停转动的圈，果断抬手招呼了一辆三轮车。
一个多小时后，林知意撑着伞站在KTV门口，隔着包捏了捏企划书才往里走。
被服务员领着敲门进入包厢，林知意迅速扫视一圈后发现这里面只有一个人。
服务员关门时，林知意顺手带了一把，留了个缝。
对面沙发的男人站了起来，“林小姐？”
旁边的声音拉回林知意的神识，她侧头望过去。
那人的衬衫袖口已经挽到胳膊肘，领口的纽扣开了三四颗，脖子和锁骨都泛着红，身上的酒气并不弱。
林知意本想立即离开，又想到大家对这次合作的重视，犹豫一番后看他脸色还算清醒，还是侧身礼貌道：“是，您是程先生？”
男人迈步到林知意身前，抬手道：“程思。”
林知意垂眸看了一眼，顿了一下才抬手和他交握，一触即分，“程先生，电话里您说对我们联名的具体内容还不是很清晰，我把文件带来了，给您看看……”
“哎，不急，”门没关严，外面各种跑调的嘶吼都往里钻，程思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就着刚刚握手的动作，想带着林知意的胳膊往里走，“坐下慢慢说。”
林知意身子一侧，没让他碰到，声音很冷，“有事就说事。”
程思手里落空，当即脸色就不好，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林知意没管他的情绪变化，直接从包里把文件抽出来扔在桌上，“您看看，这是我们这边提供的思路，其实跟贵司这次的新品服饰还是非常贴切的，按理来说，蜀锦织品的价格不低，咱们这次的联名，贵司是稳赚不赔的。”
程思眼神都没往文件夹递一个，弯腰越过文件夹拿过酒杯悠悠喝了一口，慢吞吞吐出三个字，“听不懂。”
这压根儿就没往下谈的诚意，林知意也没惯着他，迈步往门边走，“那就请贵司找个会认字儿的人看看企划书，有什么需求再沟通，我们会酌情……”
看着她的动作，程思把手里的酒杯顺手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一把抓住林知意的胳膊把人往里扯，“林小姐，我看你长得是真挺漂亮，不如……啊……”
推搡间，林知意抬脚往他身下重重踹过去，程思吃痛闷哼，抬头想开口辱骂，她又狠狠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十分清脆。
这醉鬼力气是真大，都痛的龇牙咧嘴了，手上还没松劲儿。
林知意只能奋力打开门往外扯。
一手被他攥着，一手扒着门框，包里的防狼喷雾也腾不出手去拿，外面的各路噪音不小，眼见着气红眼的程思就要扑过来，林知意也只能奋力一试。
一声“救命”还没喊出来，门被推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进了包厢，斑驳杂乱的光线也掩不住他立体的五官，他伸手握住程思抓着林知意那只手的手腕，声音沉稳而疏离，“先生，你喝醉了。”
“嘶，”程思吃痛抽气，“你谁啊，轮得到你多管闲事，赶紧给……啊……”
“松手。”男人使力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面上却未见异动，程思惨叫一声，被痛得立时松开了林知意。
程思一手捂着身下，一手疯狂颤着，朝那男人喷脏话时，脸上的清晰指印被人看了个全，男人眉梢一挑，还是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语气，“抱歉，下手有些重。”
说完便迈着长腿跨出门外，林知意被松开后一路狂奔到KTV大堂门口，惊魂未定，看到外面的滂沱大雨才停下脚步。
她倚在墙边盯着马路上撑着伞小跑的路人，胸腔急促起伏，竭力压着心底的惊惧。
“你还好吗？”身后的温润嗓音混着雨声传来，林知意稳了稳心神才侧眸看去。
男人迈步走到林知意身旁，“放心，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说完将手里装着热水的杯子递给她，保持着适宜的距离站在一旁，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林知意将眼神移到他手上，“谢谢。”接过杯子的同时又快速瞟了对方的脸一眼。
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时宜，但这个男人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比林知意这个颜控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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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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