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圣诞节快到了，像往常一样，医院要在平安夜举办盛大舞会，地点是院里的大礼堂。到时众多的医生、护士、管理人员，只要不轮班的都会参加。会场被布置得美轮美奂，中间有一棵高大的圣诞树，树身披上五六颜色的装饰小灯，中间天花板上垂下了一个巨大会旋转的彩球，它发出迷幻般的光芒，一闪一闪让人兴奋不已。
贝易生从未出席过医院里的舞会，也没有此意愿。在大学里他倒是经常跳的，当时兴这个，好像没有大学生不会的。虽然舞场不如现在讲究，但人人跳得尽心，显示了大学生当时的精神状态，是高昂热情的，对前途充满了信心。这次他想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女儿。他不能看着她一直封闭，他要帮助她，帮她打开生活的另一面。
贝丽娜平时住医院宿舍，周末才回家和父亲团聚。就在离平安夜还有二个星期的礼拜天，吃罢晚饭，贝易生问：“娜娜，你想不想参加舞会？”
“舞会？什么舞会？”娜娜吃惊地问。
看来她什么都不关心，贝易生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是医院里的圣诞舞会啊，你不知道？”
“哦，是吗？好像听说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干嘛要知道，这和我有关系吗？”
“我们一起去好吗？”
贝丽娜双眼发亮，不敢相信这是爸爸在问。就说：“您想去？”
“是啊，为什么不呢？我们也应该放松一下，以便更好地工作呀！”贝易生故作轻松，不想给她压力。
“好吧，只要您想。”
贝易生听了，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就这样，父女俩决定一起去参加圣诞舞会。
贝丽娜是兴奋的也是紧张的。
兴奋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将和爸爸一起在公众面前亮相。她清楚爸爸在医院的为人，内心一直为他骄傲，谁不会呢？“如果那些护士、医生得知贝医生是自己的父亲，会是怎样的反应？”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眼前出现了他们吃惊的神情。当然，贝丽娜并不真的看重这些，她本质上是一个敦厚之人，虚荣心对她来讲就是个奢侈品。不然，她早就会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是他的女儿。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在如今复杂的社会关系网里，她独树一旗，也是她的发光点。
紧张的是：自己穿什么呢？是啊，舞会，特别是大型正式舞会，是姑娘们最出风头的时刻，化妆、服装、鞋子，都要花费一番工功去置办的，谁不想成为舞后呢？也就是这点这难倒了贝丽娜，当然不是为了当舞后。可总要有一件像样的服装吧？姑妈不在，问爸爸？显然不合适。身边也没有朋友可以帮忙出主意的，那只能去咨询妈妈了。她再次翻遍了所有石晓丽留下的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看，都没有找到妈妈出席舞会时拍的。她再翻阅各种时尚杂志，最后选了一件连衣裙，上身紧绷、裙摆蓬松到膝盖的那种，外加一件短披风。
左等右盼的平安夜终于到了。那天晚上，现场灯光辉煌，礼堂里挤满了人群。一面靠墙边放有两张长桌，上面放了一些点心和红酒。这可不是常见的哦！人人都不想失去这个好玩的机会，以至于轮班都成了问题。谁会愿意在此时上班呢？这可委屈了那些老医生老护士们，因拧不过年轻人的纠缠和甜言蜜语，替他们顶班。
当然，人们并不只是为了点心和酒来的，主要是为了交流。平日里大家工作都很忙，一下班就往家赶，只有很小一部分年轻人去泡酒吧。今晚可是相互问候、让自己放松的好时光；也是新医生、新护士之间认识的好机会。人人兴高采烈、满脸红光。那些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医生、女护士身边都围着好几个男的，不知他们是在献殷勤呢还是在恭维。看得出她们很是享受呢！有些女孩则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里，不停地叽叽喳喳，片刻也静不下来，就像是百灵鸟。而没有追随女孩子的男人们，则三五二群地高谈阔论，酒杯交错互道平安。人们都在抓紧机会，在鼓敲响前，尽可能地交谈。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满屋的翁翁声突然静了下来。其中一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惊愕地互相对视，话说到一半的也被地吞回了去。
“贝医生，是贝医生，贝医生来啦！”人群中一位女孩兴奋地喊道。这喊声打破了沉默，人们回过神来，也引起了一阵喧嚣，在喧嚣中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挽着一位年轻女子的手腕，步入会场。
这位男子高一米八五，身着深色西装，系一条浅灰色的领带。眼眶深邃，眉齐峰直，眼光即锐亦柔，嘴角轮廓分明。行时潇洒自如，静时温而文雅，傲而不骄。此人不是贝易生是谁？
刚跨进会场的贝丽娜哪里想到会有此情景？她睁大了眼睛，脚步迟缓，不知是进还是退。贝易生也如此，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转脸对女儿说：“不用紧张。”并用右手拍了她手背，贝丽娜这才稍微放松下来。贝易生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回应大家。他们被邀请到长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贝易生真诚地感谢大家，并把女儿介绍给众人。听了介绍，有的点头有的吃惊，大部分女的好似松了口气。大家也热情地和贝丽娜打招呼，她也小心地回应着。
说话间，灯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那绒黄般的光束照在墙上，照在天花板上再反折到移动的人体上，变幻出一组组会动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
同时，一个低沉的、稳健的、厚重的单簧管声在轻音乐伴奏下，横空响起。曲名叫《走在沙滩上的父亲》，属慢四拍舞步。
贝易生起身邀请女儿，贝丽娜先犹豫，但在父亲目光鼓励下站了起来。于是，贝丽娜在父亲的簇拥下，走进了舞池中央。
尽管在家里父亲教过她基本舞步，可是真到了现场不免还是紧张，脚步也有些零乱。贝易生见状后，把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示意不要慌。
贝丽娜贴着父亲的胸膛，感触到他沉着、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心里一阵安慰。“父亲虽然寡言，但他会为自己遮风挡雨。”想到这里，贝丽娜信步跟上了节拍。同时，从单簧管吹出沉重又如丝绒般圆润的曲调，也达到了**，如同波浪呜呜地扑向岸边。贝丽娜感觉双脚踏在波涛上，身子也随之起伏而起伏。之后，单簧管由高转成平稳轻松，人也顺势落到了沙滩上——父亲牵着自己在散步呢！沙子是那么细软，踩上去就像踩在绒布上。父亲搂着自己，双目凝视前方，在思索在怀念。而头顶上无数的信天翁，眨着眼舞着翅膀，在等候书信去传递。贝丽娜头靠父亲，幸福满满，只愿音乐越长越好。
可是，随着单簧管声音越来越低，灯光也慢慢亮起，第一支舞结束了。贝丽娜在父亲的伴随下回到了座位上，可情绪还在舞曲里，她从未感受到音乐有如此的魅力！
接下来是一首《跟着感觉走》，属吉特巴。节奏明快有力，是年轻人最喜欢的。贝易生问女儿是否想跳，她摇了摇头。她的头还没有摇完，就有人上来邀请贝易生了，好像她正等着似的。
此时，女歌手从低哑到高昂的声调也感染了整个现场，不管是在跳的还是在座位上的，心情都亢奋起来：“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快活……”贝丽娜是第一次看父亲跳舞，见他跳得是那样娴熟，脚步有力蹬着地板，把女伴一会儿送出，一会儿拉回，再让她转圈，而女伴那飘逸的长发，也在转圈时飞扬，煞是好看。“……心情就像风一样自由，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跟着感觉走，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哦……”歌声中，贝丽娜也真切感到不一样的父亲，是那样的充满活力、精神，特别是那旋转彩球发出的光射在他身上，使他身影变化莫测。看呆了的贝丽娜，望着场子里众多舞伴，还是觉得父亲跳得最潇洒自如。
接下来还是快四快三，女医生女护士轮流邀请贝易生。此刻的贝易生成了跳舞皇子。贝丽娜是骄傲的，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敬仰。竟忘了来此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欣赏父亲似的。期间，也有一两个男的来邀请，她婉谢了，因快步实在不行。而看父亲跳舞，就是最大的享受。
终于等到了华尔兹了。贝易生正邀请女儿时，不妨，一名男子横插进来，伸手弯腰，邀请贝丽娜。
此男子，脸庞轮毂分明，一缕卷发贴在额头上，浓眉剑峰，一双似忧非忧、似喜非喜的眼神，让人不安；嘴唇勾勒清晰，微笑时亲切诱人，通身风流。此人叫赖勤，在人事部工作。
面对美男子，贝丽娜忸怩不安、心跳加快。她转脸看父亲，父亲点了点头，心头却闪过一丝犹豫，但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哪有不同意之理的？
赖勤再次伸手示意，贝丽娜这才起身和他一起走进舞池。男子搂着她，她的头正好到他的下颚，能感触到他的呼吸，吹在耳边有点痒痒。第一次和异性走得那么近，贝丽娜是害羞的，连头都不敢抬。可赖勤非常大方，他舞步优美，又能照顾人。在他的带领下，贝丽娜的步子很快跟上了节拍。
这时，一位男歌手唱起了《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他那低沉忧郁的嗓子，把人带进了忧伤的境地：“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唱得是情深意切，贝丽娜听了是心潮澎湃。是啊，曾几何有谁懂我？不免百感交集。歌词接着唱道，“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掩盖真情……”赖勤似乎也被歌词打动，他动情地用右手稍稍往外一推，贝丽娜就有了个旋转，裙摆也随之展开。她心中是一阵荡漾，恍如在梦中一般。歌词又起，“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听了这歌词谁不愁肠百结？贝丽娜正沉浸在歌曲中。突然，耳边一个声音说道：“娜娜，你的裙子真好看耶。”贝丽娜颤抖了一下，从没人在公共场合叫自己娜娜的，都是贝丽娜，贝丽娜的。猛地听到如此亲切的语声、含蓄的赞美，怎不令人心动神怡？她脸红耳赤，呼吸急促，晕乎乎的心头仿佛有无数小鹿在撞击，以至于步子也凌乱了。
幸好赖勤是高手，很快把她给稳住了。对于一个感情还是空白的姑娘来讲，这种带有诱惑的语言是很难抵挡的。如果换了情场老手，她会这样回答：“是你带得好啊！有你真是幸运。”之类的恭维话。贝丽娜是不会说这些的，不然，她就不是贝丽娜了，她只是保持沉默，只盼着音乐快点结束，可以回到座位上去。
也许乐队还不够尽心，奏了一段过渡曲后，开始了新的曲子。只听长笛在旋乐的伴奏下，清脆嘹亮登场，吹起了《初恋的地方》。它那悠扬空旷的声音飘荡在礼堂上空，时而像翠鸟啼鸣；时而像泉水叮咚；时而像高山流水奔流下来；时而低沉呜咽；像是在倾诉。人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贝丽娜也是，原本慌乱的心也在动人的乐声中得以舒缓。舞步也在赖勤的引导下，跳得越来越顺。
此时，长笛慢慢缓了下来，只听一个女声唱道：“我记得有一个地方，我永远永远不能忘，我和他在那里定下了情，共度好时光……”那拨人心弦的歌词，缓缓的声调，深深感染了每个人，现场是一片寂静，除了歌声、伴奏声、脚步声，并无一丁点的嘈杂声，人人似乎都被带回到初恋的记忆里。
那些没有谈过恋爱的，也在极力领悟初恋的滋味。贝丽娜就是其中一个，她被歌词打动，心中泛起一股伤感，却带有一丝的甜蜜。赖勤见了，把她往身边拉了拉，使她更靠近自己，能听见他的鼻息声了。贝丽娜心怦怦地跳，头脑一片苍白。歌声又道，“……那是一个好地方，高山青青流水长，陪伴着我俩，初恋的滋味是那么甜，怎不叫人向往。”句句歌声直入心田，与人产生共鸣。是啊，初恋是人生第一次接触爱情，是朦胧的，是纯洁无邪的，是真情的表露；那份猜测、那份期盼、那份等待、那份一天不见如隔三秋的情感；那种甜中带酸、涩、苦，所谓的五味杂陈，不是当事人，是不会体验到的。虽然大多数初恋都是无疾而终，可那份思念，那份甜蜜，那份向往，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它被保留在心底的最深处。
在缠绵的歌声中，翩翩起舞的一对对舞伴们，个个是心醉神迷。他们踏着舞步，转着圈圈，转出了礼堂，转出了医院，来到湖边，来到了绿油油的青草地，潺潺流水也在为他们伴唱。多么美好的夜晚！人人希望音乐声歌声永远不要停下来，舞到天老地荒。可是，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
随着伴奏越来越低，歌声也渐渐停了下来，灯光也慢慢亮了起来。赖勤对贝丽娜轻声说：“我们再联系好吗？”贝丽娜红着脸，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赖勤把她送回椅子上，转过脸来对贝易生说：“贝老师好，谢谢。”就谦虚地后退几步，再转身离去。
回到座位上的贝丽娜心久久平静不下来，感觉它还合着蓬嚓嚓、蓬嚓嚓的节奏在跳；女歌手的天籁之音还在耳边绕来绕去不肯离去；让人无限感慨的歌词，还在胸膛里翻滚；赖勤英俊的面容和直白的眼光，令她沐浴在春风里。她思绪飞扬，回到了自我世界里。至于舞会是怎么结束的，父亲又跳舞了没有，都没有在意。直到灯光大白，父亲拉她起来，告诉她说舞会结束了，可以回家了，她才如梦初醒。
感谢读者的关注，你们的阅读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感谢编辑的辛勤付出，能让作品顺利发表。精彩情节，请看下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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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贝丽娜的成长历程——圣诞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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