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漆走在路上，心中无限失落，他垂丧着头，失魂落魄地走，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
说实话，他都不确定张青芒现在是否还在港城，这几天的寻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他紧紧握住手机，想打一个电话给她，问问她在不在港城，就只问问这个问题好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赵漆回头，一个背着大背包的阿嬷一脸歉意，跟他连声道着歉。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咖啡馆的那个阿嬷，她好像嘀咕说了一句话“刚才那个小姐的照片是在这里拍的。”
他立刻明白，有人用照片跟她问过路！
会不会是张青芒！
一定要是她！
赵漆眼角飞扬，同背包阿嬷说：“阿嬷，没关系，谢谢你！”
说完他立刻往回走，大步走，奔跑起来，越接近那个咖啡馆，他心跳越块，视线穿过一顶顶遮阳棚，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瘦了，消瘦了很多。
他看见她和那个阿嬷在说话，也看见她举起手机在自己拍照的位置拍了天空的照片，他走近一些，看见她的侧脸，看见她失落无措的情绪，他确信她是来找自己的。
赵漆忽然一下就心安了。
阿嬷发现了他，张青芒也看了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和他之前预估的都不一样。
她冲自己笑了一下，那个笑怎么形容呢，就像苦苦搜寻，在绝望将放弃之际，忽然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找到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克制又装作轻松地开口：“张青芒，巧啊。”
“嗯。”张青芒站起来，仰头看着他，看见他的一瞬间，她的眼泪要流下来，只能笑一下才能憋回去，他就像梦里一般走过来，眼睛里却没有爱意，这种梦境与现实的极大反差让人心如刀绞，几欲窒息，可她也只能同样轻松地回他，“赵漆，是挺巧的。”
“我来港城其实5天了。”赵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张青芒怔住，知道他说的不是表面意思，张了张嘴，没回。赵漆也不说话了，他没想要她的回答，他只想告诉她这件事。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天地间的声音在此刻好像都消失了，他们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旁边拉动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两人都回过神来，发现阿嬷在拿桌上的袋子，有一个小的礼品袋被不小心推了一下，要掉下去。
“啪~”
礼品袋没掉，张青芒和赵漆都同时伸出手去挡，赵漆快一步，张青芒的手打在他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意思。”她迅速收回手。
“没事。”赵漆把礼品袋递给阿嬷，他的手背有浅红的五道指印。
阿嬷道了谢，拿了东西准备走，又转身和他们说了一句话：“坐在这里吹吹风吧，还挺舒服的。”
“好。”赵漆应声。
张青芒看他直接坐了下来，踌躇片刻，也坐下来。
侍应生撤走桌上的东西，又重新上了他们点的，天色渐暗，栅栏上的灯带亮起，两人很久都没说话。
张青芒打破沉默：“店怎么样了？”
赵漆抬眸看她：“关了挺久了。”
“那…你最近在做什么呢？”张青芒不太敢直接接触他的眼神，借着喝咖啡掩饰掉不自然的情绪。
赵漆看出来了，视线轻轻扫过她看向别处，说：“关了店后就去旅游了，一直到现在。”
当时他们约定好等关了店一起去的，她食言了，不过还好他自己坚持下来了。
“那你肯定去了很多地方吧。”张青芒笑笑，鼓起勇气看他一眼，说，“你看上去黑了一些。”
“嗯。”赵漆也笑着点头，“去了很多地方。”
她没什么问的了，又归于平静。
赵漆抿了口咖啡，轻声说：“你呢？后来做什么去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自在，就像普通老友重逢再自然不过的问询，却让张青芒想起自己的不告而别，她的手不自觉紧握起来，也有些难过，她垂下眼眸：“上班，前几天辞了。”
“哦。”赵漆轻轻点头。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张青芒低头绞着手指，她没发觉，指尖都充满了血，通红一片。
“你带纸了吗？”赵漆忽然问她，她点头，松开手从包里拿了纸递过去，而后自然地垂着手，不再绞了。
赵漆拿了纸却没用，一直攥在手心，不用他干嘛要，有些奇怪，张青芒想着。
夜幕降临，海面上还有观光船只，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沿岸的商铺还是高楼建筑，依旧都亮着灯，这间咖啡馆也依然座无虚席，甚至比傍晚的人还要多一些，远处不知道哪里响起悠扬的小提琴声，港城的夜晚比岛城要丰富得多。
如果他们还好好的，现在应该非常享受这一段时光，而不是相对无言、坐立难安，可是这种局面她依然不愿意离开。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可以说些什么。
赵漆不敢再提之前的事，他只想知道他们明天还会不会再见面，便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几天？”
张青芒抬眸看他，答：“比你多一天。”
“那你也快要回去了吧。”赵漆点头，随意问了一句。
“我还不想回去。”她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要是不再见面了，她要记得他现在的模样。
“考虑在这里发展？还是去别的城市再玩玩？”赵漆这次问得有些急促了，如果她不回鹿山，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几个月来，他才明白，自己除了知道她在鹿山的家和她个人的联系方式外，不知道其它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如果她不想再见自己，他就真的永远找不到她了。
“我……”张青芒一下看了出来，声音戛然而止。
赵漆暴露了，原来他还在意着她，刚才见面的种种让她难过的平淡表现都装出来的，他紧紧盯着她，脸上虽没表露什么情绪，那双眼睛却有万千情意。
张青芒看向别处，随口说道：“再看吧，可能会去别的城市玩玩。”
她又退缩了。
她这满不在乎的表情让赵漆心口一阵刺痛，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潇洒地转身，见面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是她先前不还是费尽心思地来找自己吗？难道他想错了？难道她是见了面后彻底放下了吗？
他沉默不语，先前还自信昂扬的胸膛瞬间垂落下去，头慢慢往下低，眼睛也不再看她。
张青芒捕捉到他失落难过的细微动作，眼睛一下泛酸，有泪雾涌上来，她迅速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地喝，渐渐平复好情绪。
“我要走了。”她放下杯子，看着还低着头的他说道。
赵漆也自知没有理由再留她，仓皇抬起头，一饮苦涩的咖啡，站起身不看她，说：“嗯，走吧。”
张青芒抬头看站在面前的人，他的下颌紧紧咬着，却装作面色平静地看着别处，他们都好痛苦。
赵漆把她送上出租车，他站在路边，黑夜里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死死盯着她，他吞咽口水，唇角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
张青芒隔着玻璃，舒展眉眼，忽然冲他明媚阳光地笑，无声说：“拜拜，赵漆。”
出租车开走，她瞬间落泪。
她趴在玻璃上使劲往后看，赵漆站在那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被人潮淹没，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了，赵漆看着它消失的方向，双眼通红，街上人来人往，路灯很亮，他只能转身快步地走，加入这急匆匆的队伍中，这样才没人会发觉他的不对劲。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天上开始飘雨，落在脸上恰好遮盖住他的情绪，他缓步下来，静静感受这份凉意。
好像事情已经到死局了。
玻璃上出现了小滴小滴的水，张青芒抬头看，发现是雨，原来港城也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雨。
她想起自己走的那天早上。
几乎一整晚都在整理行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没想到小半年下来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她又额外装了整整三个大行李箱，这才勉强带上所有东西。
张青芒环顾一周，基本都收拾好了，再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她没有丝毫睡意。
海面上的云早已变了颜色，大片大片的红霞，不过几分钟，太阳便缓缓在最红的地方升起，像金子一样耀眼闪亮。
她就这样静静在阳台上坐了一会，看着沙滩上的人在朝霞下起舞，为它欢呼喝彩，与它合影留念，和它同奔追逐，他们都好快乐，是啊，又是一个好天气，怎么能不值得快乐呢？
张青芒被他们感染，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苦笑，她的表情怔住，其实她一点都不高兴。
片刻后掏出手机给赵漆发了一条消息。
然后平静地走进室内，开始搬运行李，她要寄存一部分回去。实际到了快递点要她填地址的时候，她又犹豫了，鹿山那套房子里也有她和赵漆生活过的痕迹，这要她如何正常面对，想了想，她最后填了蓉城的地址。
等她寄完那些东西出来，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暗了，太阳也不见踪迹，她从小区里往外走，刚出小区大门，豆大的雨滴落在她脸上，接着越来越急，不过十几步路，她的衣服湿了大半，上了车，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终于无法再继续平静了，遮着脸在手心无声哭泣，可是等她下车的时候，雨又停了，炽热的太阳重新升起，被雨洗刷过的透亮的空中还悬着一轮彩虹。
张青芒怔怔地看着这片景观，她不知道，就在她淋着雨上车后的一分钟，赵漆的车就停在了她的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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