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永恒的黑暗，那声解脱的枪响，那场约好的下辈子……都在那道声音中，如潮水般退去。
“我恨你，可我也爱你。”
这句话，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道光，彻底驱散了沈砚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与虚无。那冰冷的枪口，那解脱的念想，都在瞬间变得无比可笑和渺小。
楼下……
她就在楼下……
她爱他……
沈砚缓缓地，放下了那把本该结束他罪恶一生的枪。他将它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与过去彻底决裂的声响。
他站了起来。他能听到楼下越来越近的警笛，能听到门外越来越急促的撞击声。但这一切，都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最后的话，在反复地、滚烫地回响。
他闭上眼睛，一行滚烫的、清醒的泪，从他这具重获新生的躯体里，决堤而出。原来，她坠落的那一刻，不是为了毁灭他，而是……为了让他，从那份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深陷其中的爱里，彻底解脱出来。
她用她的死，来教会他，什么是真正的爱。
好。他学会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曾被黑暗吞噬的眸子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澈而坚定的光芒。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不容置喙。
“阿诚。”
“砚哥！”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万分，背景里是杂乱的枪声和喊叫声。
“听着。放弃所有抵抗，这不是命令，是请求。”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楼下的警察，交给他们。我们所有的罪，我们认。”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你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调用我名下所有的医疗资源，找到林栖。她就在楼下……她还活着。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全都给她。如果她有任何闪失……”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后怕。
“……你就提着我的头，去向她谢罪。”
他挂断了电话，不再理会门外那即将被撞开的、摇摇欲坠的大门。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囚禁了她，也囚禁了他自己的华丽牢笼。
然后，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扇门走去。
他听见了。那个声音说，不要让祂失望。
他不会的。
他沈砚，曾为她入魔。现在，他愿为她……立地成佛。
他会走进那扇门，他会走向那些警察，他会接受这个世界对他所有的审判。他会用他的余生，去洗刷掉他所有的罪孽，去为她，为她那份被他伤害的爱，去赎罪。
然后，等他出来。
等他变成一个，干干净-净的，能配得上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沈砚时。
林栖，我会去找你。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牢笼和枷锁。
我会给你，我迟到了太久的……整个世界。
“砰——”
大门被撞开，手持防爆盾的特警一拥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沈砚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举起了双手。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审判，开始了。
沈砚的名字，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成为了这座城市所有媒体的狂欢。他们把他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深挖他过往所有的血腥和罪恶。他的律师团队，那些曾经为他的黑暗帝国保驾护航的精英们，第一次接到了来自他的、截然不同的指令——不是脱罪，而是认罪。
他放弃了所有挣扎，承认了大部分指控。他唯一做的，就是动用他最后的力量，将那些最肮脏、最血腥的、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确保它们不会牵连到任何一个忠心于他的兄弟，更不会……泄露出任何一丝，关于她的信息。
最终，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法槌落下。
三年。
一个轻得可笑，却又重若千钧的数字。他们以为这是他权势滔天的又一次证明，是他在法律之上演的一出好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年，是他主动为自己选择的炼狱。是他走向她的、那条漫长赎罪之路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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