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在学生时代总是异乎寻常的短暂，像是美梦的结局是戛然而止，醒来时有种无法餍足的欲求不满。学生们借着盛夏的余温，希翼新的学期会有一个好的开端。
吴虞的头抵着门框，听到对面的开门声的同时，推门而出。
林渡荆看吴虞踉跄走出自己家门，就差没有被自己的鞋带绊倒，她是有多紧张啊。
“早。”
“早。”
两个人疏离的问候方式像是陌生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爱晚小区有四个方向的门，林渡荆和吴虞走西门的小路，正常走路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城南中学的侧门。
开学路况极度拥挤，车鸣和辅警的口哨声接连起伏，红绿灯几乎失效，十字路口停着未来得及穿行的车流。
新生教学楼外，学姐学长组成的志愿者正在热火朝天地维持秩序，帮助新生填写资料，找到自己的班级位置。
城南中学的班级有三个阶梯，第一阶梯是提前招生的竞赛班。第二阶梯是两个实验班，会按照每学期总排名重组分班。第三阶梯是普通班级，完全就是其他天子骄子的衬托，靠勤奋挣扎的底层学子。
林渡荆在3班，吴虞在4班，勉强守在同一层楼，看上去很近，隔着一堵墙也能完全隔成两个世界。
吴虞还没来及巡视班级环境，一个穿着蓝色篮球服的男生猛然冲到自己的面前，惊呼她的名字，引起不少侧目。
“吴虞，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重新遇到，你也是四班的同学？是的话真是太巧了。”
吴虞后颈落了两滴虚汗，开学的慌乱令她一点都没有想起对方是谁。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以前一起上过裴老师的乐理课。那时候老师只夸你学得有悟性，还推荐你参加青亚杯，你这几年应该得了不少奖吧？”
“我已经不学琴了。”吴虞视线回避，勉强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为什么？”男生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洪亮的声音有多招人注意。
“我现在是文化生。”
“原来是这样。”男生迟钝地反应过来，但此时教室的各处角落已经对吴虞的身份开始议论纷纷。
吴虞走到讲台前，拿起笔在校服登记表下写下自己的身高和体重，从名单上认出对方拥有记忆点的姓名，高星辰。
高星辰有意拉进和吴虞的同学情谊，帮她一起搬新课本，挑座位，和她聊起一些各科老师的小道新闻和八卦。
吴虞还没整理完桌面，一个扎短马尾的女孩的坐到她旁边主动成为她的同桌，还满脸认真的侧听起高星辰的八卦，熟稔地插进话题。
“我们跟隔壁的实验3班共用好几科的主课老师，那不是很有压力吗，天天都得被碾压式比较。”
“朱霏娴，咱们占着人家的便宜捡漏，算是攀上了。”高星辰调侃。
“吴虞，你觉得有压力吗？”朱霏娴宛如旧友般直呼姓名。
“我暂时还没有。”吴虞如实回答。
“我看你长相特别像我以前一个同学，感觉亲切就想着直接坐你身边当同桌，你不介意吧。”
吴虞微笑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实际反射弧还在抛物线上，等到朱霏娴真的收拾完东西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她已经来不及回避她后续的追问。
“你是不是参加过省级钢琴比赛拿了金奖，你当时获奖的照片还能找到呢，你穿了条有点显成熟的黑裙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新闻里说你是钢琴神童。”
“我们学校真是卧虎藏龙，这么厉害的专业选手不考音乐学院来读文化生，真是太屈才了……”
吴虞的双手藏在课桌地下攥着衣摆。
嘭，嘭。
吴虞听到两声有节奏的动静，猛地抬起头看见穿着休闲蓝色西服外套的鸟窝头男人站在教室门前，单手握着卷起来的课本敲门。
“徐老师好。”讲台下零星地响起回应，隐约掺着着期待和戏谑的成分。
“看来已经有人知道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徐庄手肘弯起，用原本敲门的课本，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勺，“我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当这里是老年活动社一点都不讲纪律？”
吴虞盯着徐庄，看他缓步走到讲台前用粉笔写下大名，板书相对于其他老师的潦草随意，好在笔画清晰还是能清晰辨认。
“我教你们物理，要是你们高二背刺我选文科，我是会伤心的，所以理科再不好物理也得给我考及格。”
“徐老师，我一定选理科继续上你的班。”男生在底下起哄。
吴虞心里松了口气，高中班主任看上去没有那种可怕的控制欲。
“我这人不爱管事，但学校明令禁止的事情被我发现。”徐庄扫视了一圈底下的新崽子后继续说，“我按规章处理，警告记过停学绝对不会留情。”
新生见面简单的介绍了解后，徐庄抓了几个劳动力跟着自己去教务处搬资料，领工具。
吴虞继续包书皮，隔壁的朱霏娴在明确走廊没有老师走动的痕迹后，从书包的底层掏出翻盖手机问吴虞加通讯账号，结果发现吴虞信息落后，还没有注册过个人账号。
“你们家管你玩手机？”
“嗯，我爸爸觉得会影响学习。”
“现在哪个年轻人不网聊？我堂姐还网恋呢。”朱霏娴已经加了前后左右一圈的账号，结果只有吴虞老老实实没带手机进学校。
“你回家用手机或者电脑先注册一个账号，不然私下的班级群你都进不去。还有我们最近都玩未来岛屿，你也创个号一起互动。”
吴虞环视一圈，发现大部分学生对徐庄的话没有特别上心，甚至有人直接就把手机摊在课本中间，等到快上课的时候又迅速收回包里。
新生入学第一项重要集体任务是大扫除，整理积灰两个月的旧教室。
吴虞被分配擦到擦窗户的任务，她提着水桶站在走廊外围，视线刚好可以望到隔壁的班级，看到林渡荆正在作黑板报，他个子高不用像旁边画红日的女孩那样站在椅子上够顶端，他拿着半截白色粉笔行云流水地划出线条，反复几笔下去直接画出一个乘风破浪的帆船雏形，招呼身后对他充满惊叹的女生帮忙填色，他低头又找了半段黄色粉笔在正中央飒意写下“新起点”的标题大字，写完又要继续抄写文章，正楷写得端正隽逸。
“那个男生叫林渡荆，我跟他初中是同班同学。他写字很好看的，以前还代表学校参加过软笔和硬笔的比赛，每次都能拿奖回来被校领导亲自表彰……”
吴虞回头，站在她旁边一起擦玻璃的新同学骆渶突然跟她搭话聊天。骆渶说话时有些兴奋，好似要把一个道德模范的光荣事迹讲给吴虞听，长篇累牍，滔滔不绝。吴虞却出神想到林渡荆以前在奶奶的逼迫下掌心握鸡蛋练字的不耐烦，不禁菀然。
骆渶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拿着扫把专门跑到林渡荆面前夸他写字好看，微微落寞地对吴虞说“那个女生是邵雪，初中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没想到她考上实验班和林渡荆同班了。”
吴虞听出骆渶言辞里的一丝失落，转而听到骆渶又说“他身边总是能围绕很多漂亮的女孩，不知道他有没有对哪个有过好感，你觉得会有吗？毕竟邵雪这么出众。”
“我…不知道。”吴虞重新望向3班的窗户，林渡荆回过头像是捕捉到她的目光。吴虞立刻收回视线，埋头擦玻璃。她觉着，学校里的林渡荆和学校外的林渡荆是两种性格，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有多重性格的人。他乖觉灵敏，懂得讨巧，在学校里他安分内敛，不轻易出格，老师同学都愿意亲睐他。在学校外面，他常常跟年长他的朋友待在一起，年龄最小，玩心最重，从来不克制脾气。
开学的第一天，新鲜忙乱，时间飞快。城南中学对面的商业街几乎被各种类型的小吃店占据，商家等着放学的铁门一开，迎接“嗷嗷待哺”的学生们。
吴虞肩上背着几公斤的新书，心不在焉地穿过马路，似乎以为自己夹在人潮里绝对不会轻易发生车祸。
“喂。”
吴虞感觉耳熟，停在绿灯转红的路口，车流从他们身边倏忽而去，劲风带起她耳边的发丝。
林渡荆轻笑，“听说你开学第一天就出名了，遇到琴行的老同学被扒出来钢琴神童的名号，人人都在讨论你呢。”
吴虞不太想提这件事，冷着没有理会看戏的林渡荆，但他很快追上自己，用美食哄诱她绕过主街区走到离家反方向的旮旯里找关东煮。
“我同学说现在很流行玩未来岛屿，你玩过吗？”吴虞换了个话题和林渡荆聊起。
“养鱼和农场一样容易有瘾头，你不记得上上个暑假你熬夜种菜的事情了？”林渡荆等着红灯叹气，他之前没和吴虞说这款以交友和模拟经营的游戏就是怕她这种有小农乐趣的性子继续上瘾。
吴虞只是单纯的想融入正常的校园生活，和同学有些更多的共同话题，试着反驳林渡荆的嘲讽。
两个人找到在城南小学旧址的一家小吃店，花了十块钱买了两杯满满的关东煮，老板热心打满汤水。
吴虞喝汤，喝出一股怀旧的味道，她以前经常买这家店的小吃，后来转区转校没再回来过，她刚要偏头和林渡荆感慨下这七八年没变过的老味道，发觉他的神情不太对劲，眉头已经拧成川字。
“我要追一个人，你先回家。”林渡荆的视线越过绿化带，停在一个穿着枣红色汗衫的寸头男人身上，把手里那杯关东煮直接塞送进吴虞手里，大步横穿马路。
落日的橙色巨轮被遮挡在高楼林立的建筑群之后，轿车急鸣，轮胎摩擦出巨响。林渡荆系在腰间的蓝白色校服在他单手握着中央栏杆翻越时如飞翼扬起，和那个回头看到他的男人拼命的追逐起来。
吴虞僵在原地，那一轮还未消失的残阳继续烧得她的心怦怦跳。
吴虞回家后不敢跟奶奶解释突发情况，搪塞了一个理由后留在林渡荆的房间假装看书。墙上的挂钟摇摆到七点，吴虞听到屋外的动静立刻从椅子上反射性弹跳起身，可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被屋外的质问争执吓住。
“咸头欠您的十万什么时候被我父母拿走的？您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
“奶奶，我父母在临东的工厂资金链断裂，将近上百个员工在闹工资讨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你就管好自己的学习，其他的事情不要想……”
“事到临头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渡荆气急败坏地打开房门，皱着眉看吴虞在自己的书桌前拿着本书装模作样，他没有整理好情绪，直接朝她不耐烦地嚷了句“你别总是赖在我家，会自己家去。”
吴虞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找到合适的安慰后只好从床边绕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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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孩子脾气暴躁有时候控制不住……总要有个吃瘪成长的过程。小林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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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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