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的光斑在黑板报的向日葵上跳跃时，顾时漾正用圆规尖在课桌刻第39道竖线。孟驰身上的香气好似从旁边漫过来，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顾时漾的鼻尖，像一团雾蒙蒙的云笼罩着他的半边身子。
生病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顾时漾却觉得好像还在昨天，偶尔上课还是心不在焉的，一闭上眼睛，就是孟驰垂眸看体温计的样子。
这几天，顾时漾心里想着孟驰可能喜欢自己，一看到孟驰就眼神乱飘，不敢直视孟驰。孟驰稍微一靠近他，顾时漾就紧张到不能呼吸。
孟驰看了好几天顾时漾的情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感到些许复杂却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有一点，他现在还不想挑破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孟驰又感到些许庆幸，幸好这时的顾时漾对孟清陷得不深，幸好这个年少的自己单纯无忧不谙世事，容易上钩。
"第三题选C。"孟驰收回思绪看着黑板，只用余光瞄着顾时漾，用钢笔帽戳他右臂，这是他们习惯用的暗号。顾时漾却在碰触的瞬间弹跳起来，椅子与地板摩擦出刺耳鸣叫——就像他此刻紊乱的心跳频率。
前座女生转身递来担忧的目光，他却在对方瞳孔里看见孟驰支着下巴的倒影。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转着薄荷糖盒，金属外壳折射的光斑一闪一闪。
顾时漾尴尬地在老师的注视中坐下，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是孟驰的声音。
顾时漾感到一阵羞恼，耳朵都红透了，恨恨地扭过头，故作专注的看向老师。
临近下课时，班级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孟驰抬头一看，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林惠晕了过去，正被旁边的女生扶着，倒下的时候想必是碰掉了笔袋，此时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笔。林惠是个努力上进甚至是拼命学习的女生，据说因为家境不好，平常也是省吃俭用。孟驰记得，林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上辈子这时候她也晕倒了，因为连着几天熬夜学习还没补足营养，当时是他背着她去了校医务室，后来，她大学毕业后就来了他的公司，成了他的得力帮手之一。
英语老师看到林惠晕倒，忙招呼班里的男生背着她去医务室。
顾时漾刚想要站起身，就见孟驰先他一步冲了上去，背着林惠跑了出去。
顾时漾懵了一瞬后赶忙也追着他跑了出去。
顾时漾追上来后，就在旁边护着孟驰怕他摔倒。
孟驰冲进医务室的瞬间，顾时漾看见他后颈浮现细密的汗珠——与那夜照顾自己发烧时如出一辙。
"医生，有人晕倒了！"孟驰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嘈杂。阳光穿过玻璃窗将三道影子钉在走廊，他数着孟驰白球鞋踩过的水渍，突然感到一阵阴冷，像是被吞噬到了深不见底的沼泽里。
校医室门关上的瞬间，顾时漾站定在了原地，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自恋，孟驰根本就不喜欢他，孟驰就只是一个讨人厌的中央空调，之前对他不好也只是替孟叔叔报复他，都怪孟驰胡乱帮人，害得他胡思乱想，竟然错以为孟驰喜欢他。
顾时漾心里发酸，又很快反应过来告诉自己，为什么要难过，这样挺好的，反正他又不喜欢孟驰，对呀，他本来就不喜欢孟驰，孟驰喜欢谁是孟驰自己的事，喜欢做什么爱做什么也统统都与他无关！
直到顾时漾的指甲掐的掌心生疼，他才回了神，疼痛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原来孟驰的温柔不是薛定谔的猫，而是普照万物的太阳。
放课后值日生的粉笔灰在光束中起舞，顾时漾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课桌发呆。
孟驰还在看着手里摊开的那本《时间简史》，停留在"量子纠缠"章节的批注页。孟驰的字迹锋利如刀，在"相互影响的粒子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即时关联"这句话下划出带血槽的横线。
"在想什么？"孟驰的声音裹着秋雨的水汽撞进顾时漾的耳膜。顾时漾慌忙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他按住肩膀："先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
自从医务室回来后，孟驰就发现顾时漾的情绪不太对，有些沉默，变化不明显但是他知道顾时漾一定发生了什么。想到顾时漾可能误会了什么，他觉得今天一定要说清楚，不能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到两人的心情。
顾时漾不想听，想直接离开，却被孟驰的手牢牢压制着不能站起来。
他们两个僵持着，直到班里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孟驰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
顾时漾猛地扭头看向孟驰，却依然不语。
顾时漾心里想，孟驰是真的很了解我，我明明已经很克制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了，他却还是可以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变化！可是现在追着我问什么，难道我要说，我太自恋以为你喜欢我，今天才发现是我想多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吗！？
这要顾时漾怎么说，孟驰可能还会嘲笑他!
孟驰握住了顾时漾的手腕，追问：“告诉我，不要憋着。”
走廊感应灯骤然亮起，顾时漾在刺目光晕中甩开他的手，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你这个讨厌鬼！混蛋！中央空调！你怎么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帮别人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背林惠去医务室，帮班长画黑板报，替课代表值班，甚至..."他哽住呼吸，懊恼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孟驰一定会嘲笑他的。
孟驰突然笑出声，这笑声像玻璃珠滚过教堂彩窗。他俯身逼近顾时漾颤抖的睫毛："你很在意我和别人走得近？"
"我才没有！"
孟驰笑了笑也郑重了起来，直视着他。
“我做的所有这些事，换做是你，你也会做。”
“并且，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想这件事，我明白你也明白的，嗯？”孟驰的呼吸喷在他发烫的耳廓，"停止你的胡思乱想好吗，顾时漾——"
顾时漾当即就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心里的郁闷好像也在一瞬间散了。
等到顾时漾彻底平复下来，孟驰就拉着顾时漾一起出了学校。顾时漾一路上都闷闷的低着头不说话，孟驰也只是看着他的头顶，默默在心里揣测着顾时漾的想法，嘴角弯了又弯。
暮色将梧桐树影拓印在柏油路面时，顾时漾正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孟驰突然停步，他猝不及防被拉住后背撞上对方，薄荷糖的气息涌入鼻腔。
"抬头。"孟驰扳过他下巴指向便利店橱窗。霓虹灯牌下，他们的倒影正在与播放器里两个拉着手转圈的人重叠。
"看到什么了？"
"两个傻子。"
"错。"孟驰突然伸手按在玻璃上，"是两个相似到分不开的人，就像我们"而且，无论转多少圈，都无法把我们分开。当然，后面这句话孟驰没说出口。
顾时漾听到这话当即就想反驳，张开口却卡住了，因为他发现，他们确实很像，不是长相，不是家世，甚至不是经历，而是别的，更深的什么他还想不太清楚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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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央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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