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暑假异常炎热,我们小心翼翼地渡过最后几天的时间,避免相见,我悄无声息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在章小麦离开之前先走,我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章小麦最后一天晚上没有回来,她留了一张字条给我。
言言:
我明早回来打包东西搬走,我不想你看着我离开,你先去找个地方消磨一上午,等我搬完东西再回来好吗?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因为是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没有办法亲口对你说。
大抵一年之前,我在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对白叔诉说了你和我之间的纠缠,白叔说这种同性之间的心理错位是可以矫正的,就像参差不齐的牙齿,只要遇到好的医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拥有明亮的笑容,所以我借着那天你失控编了那么牵强的借口把你送进了疗养院。
你在疗养院期间我一次次的消失,我故意编造出我和韦来发生关系的事,这些都属于治疗手段的一部分,大部分出自白叔的安排。当我发现你居然用假装和苏韩发生关系来报复我时,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怀疑白叔的这一行为的目的。
后来我才得知白叔与我小姨是情人关系,他的这一系列行为接是出自我小姨的授意,我当下便明白了自己的行为何其荒谬,可这已经对你,对我们的感情已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所以想用这一年的时间以爱人的身份陪伴你。
不要问我爱没爱过你,你只要知道,我们没能永远在一起,是我没有逾越世俗的勇气。
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你曾经的爱人章小麦
我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里把我们的房间清理了一遍,细致到每一粒灰尘,每一个缝隙,这里干净得可怕,透亮的玻璃仿佛要随时投映出人的内心。
我把信揣在衬衫口袋里拖着行李箱离开,我的电脑里保存着一堆章小麦的声音和影像,它们会陪我渡过漫长的后半生。
我关掉手机一个人在旅馆里呆了几天,翻开日历挑个好日子办了休学。我如何能做到在学校里对章小麦视而不见呢,我怎么可能面对章小麦与他人成双入对心中毫无波澜呢,所以我选择将自己从章小麦的世界里彻底清楚,如同拔除院落中一根碍眼的杂草。
那天我从学校里走出来浑身轻飘飘,如同刚从一场为时一年的长梦中醒来,我站在人行道旁等红灯,白桔在马路另一端向我挥手。
“言言,一句话都不要多说,我带你去兜兜风。”白桔将车子开得飞快,我仿佛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起飞的错觉。
“你不上学了,今后打算做什么?”白桔扔给我一盒烟。
“我什么打算都没有,总之就是不想继续留在青城。”
“那你想去哪?”
“想去海都。”
“你还没漂够吗?”
“我只是想找一个热闹但是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落脚,随便哪个陌生城市都可以。”
“去了想做点什么?”
“找工作。”
“你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找不到工作可以杂耍、乞讨、睡天桥。”
“别说孩子话了。”白桔笑了,随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这个你拿去。”
“我不要。”
“你拿好,这张卡并不是以追求者的身份送给你,而是以姐姐的身份交到你手上,素素和你都有份,你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我的妹妹……言言,听我的,如果你想逃离青城,手上没有钱万万不行,这个世界很现实,如果没有爱情,钱财就是你全部的安全感。”白桔将银行卡重新放回我的衬衫口袋,那张卡与章小麦写给我的信重叠在我胸前同一位置。
那天晚上我便买了前往海都的火车票,因为订票时间过于仓促,只买到了硬卧上铺。硬卧上铺于我而言不知为何像棺材一样憋闷,我趁着乘务员来换票的当口爬下铺位,一个人落座在车窗旁边方方正正的折叠座位。
“你在哪?”白桔给我的新手机号打来电话。
“我在去海都的火车上。”
“明天早上到了告诉我。”
“好。”
我在车窗旁枯坐了一整夜,傍晚列车员过来依次放下窗帘,每到新的一站他们都会来清理桌面和地上的垃圾。第二天早上我赶在所有人之前去洗漱,脚下轰隆隆的铁轨令我分不清梦与现实。
那天列车进站时我看到白桔站在车窗外面的站台上向我挥手,我疑心自己坐错了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车票,始发站的确是青城,终点站确实是海都,我既没有买错票也没有乘错车。
“白桔,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乘坐的是这趟车,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人在这节车厢。”我无法形容自己见到她出现时的那份惊喜。
“我爸是交通局长。”
“啊?”
“傻瓜,我在开玩笑啦!我们去哪?”白桔接过我的行李。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她。
“那跟我走。”白桔与我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出站。
那天上午马路上堵车很严重,白桔开了一个小时才将我领到目的地。
“十八楼,层数不是很好,你先将就着住,我爸以前在这个房子里包养了个小老婆,最近搬到大房子里去了,我就把这个小房子给你讨来了,你在海都总得先有个栖身之所。”白桔在电梯里向我交待。
“谢谢。”我没想到白桔竟会为我考虑得这样周全。
“谢什么谢,我本想趁这几天空闲提前把一切给你安顿好,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心急,太匆忙了……”白桔言语间推开房门。
那间房子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是特别整洁,对于我这样的单身人士居住再合适不过。
“我在海都的朋友正在启动一间同□□,酒吧名字初步定位HTP,你感兴趣吗,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尝试用银行卡里的钱做投资。”白桔又开始为我的事业操心。
“感兴趣。”我点头。
“那我明天领你去一趟HTP,我给你在海都开个好头,你以后就得凭自己闯荡了。”白桔从包里翻出HTP的相关文件递到我面前。
“白桔,我什么都不懂。”我根本看不懂文件的内容。
“没关系,慢慢学。”白桔拍拍我的肩膀柔声安慰,我在海都见识到了白桔的另一面。
那天我在HTP静静品味白桔与酒吧老板在攀谈之间的较量,我本已经做好了睡桥洞打零工的心理准备,白桔却在一夜之间为我安置了新的住处,同时让我成为了HTP这间酒吧的合伙人。
白桔在海都打点好一切才回到陆城,我每天都在HTP里忙来忙去。酒吧里的光线如幻境一般暧昧,我开始尝试一些温和的酒,我逐渐学会如何令自己整日保持在半梦半醒之间,只是每当听到歌手们动情的演唱情歌,我依然会无法自制地动容。
每个夜晚我都需要听着章小麦的声音才能入睡,我厌恶自己醒来时眼角冰凉,我依靠那些照片,那些录像,那些录音来续命……
她的一颦一笑,真的就成了记忆。
很怕天明,很怕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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