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把再来一次的念头憋回去了,给席容擦干净身子就抱着人一块睡觉了。
次日一大早,席容醒了,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的晨光,他有些恍惚。
很久没像这样在清晨睡醒了。
沈寅觉浅,席容一动,他就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席容白了他一眼,每次都是做完才来找补,跟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见他不说话,沈寅坐了起来,满脸紧张,“怎么了,不舒服啊?”
“累……”席容淡淡地回了一个字,他干了一晚上快递分拣,酸乏的身体还没恢复就又被沈寅折腾了半夜,现在整个人都起不来了。
沈寅又干回他的老本行,歉疚地给席容按摩四肢。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床,俩人才起来吃早饭。
也许父亲的信息素真的对孕期的人有奇效吧,那磨人的孕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加上沈寅亲自下厨,荤素搭配,营养得不行,席容不仅吃得下饭了,胃口都好了很多。
短短几天,席容苍白的脸颊透出红润,下巴线条都柔和了些,沈寅捏着那点儿软肉打趣,只换来一个白眼。
作息也被沈寅调整过来了,晚上十点,必定被塞进被窝,起初席容还有些不习惯,可身体的疲惫和沈寅怀抱的暖意,让他迅速败下阵来。
对于沈寅而言,在自家老房子陪着怀着孩子自己的心上人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整个人都晴朗了不少,每天都挂着笑脸。
他俩是舒畅了,可是赵景年过得很忐忑。
隔壁俩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久前还挖出来一具尸体,让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一种窥见上流社会的不堪的慌乱。
很快,张锐被沈寅叫过来了,一同跟着来的还有席容的秘书。
看见张锐低眉顺眼的样子,沈寅倚靠在厨房门口调侃了一句:“锐哥你人真好,尤其是对席容,当时我找你的时候,你咬死了说不知道,这是何等忠心啊。”
张锐把脑袋压得更低了,完全不敢吭声。
席容不悦地皱了下眉,“行了,你怎么回事啊?逮着谁你都要刺两句。”
“我这是夸他呢,”沈寅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继续说:“把赵景年交给锐哥,就不会再出现背刺的事了。”
“滚去做饭吧,”席容懒得再说他,转头对赵景年温和地说:“你跟着张锐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秘书也可以。”
秘书也和善一笑:“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嗯嗯,”赵景年连连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快学好。”
“那这几天就让张锐先住在你家吧。”席容说。
“都好,锐哥,走吧。”赵景年客气地说。
张锐如释重负地跟赵景年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席容看了一眼正在厨房煮鸡汤的沈寅,压低声音对秘书说:“你亲自来了,是出什么事了?我不是让你盯着集团和席家的动静吗?”
秘书附在席容耳边低语了几句。
席容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从沈寅知道第一个孩子折在席恒瑞手上之后,俩人斗得不可开交,沈寅一把常轩的尸体挖出来就报警了,本来想借着这件事让席恒瑞好好喝一壶,没想到他和席容身边四处漏风——
席恒瑞得到消息连夜跑路出国了,还把席冉带走了!
更严峻的是席家那边,十几家旁支联系几个集团的中低层领导开始向律师团队发难,有人往首席律师家里寄了带血的动物内脏,团队成员的私人信息被恶意泄露到暗网,两名助理律师的家属在路上被‘意外’剐蹭……手段极其下作,律师团队权力有限,现在被多方掣肘,有些举步维艰。
旁支虽然接触不到家族核心,但是他们在外发展都有自己的圈子和人脉,这些关系网一重搭着一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席容安排律师团队接手董事事务一是看在血缘关系上给彼此留些颜面,其二就是顾忌到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看看眼下他们的动作,已经完全不顾及这层血缘关系打算把席容从家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怎么了?”沈寅端着鸡汤出来,见两人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席容强颜欢笑,他给秘书使了个眼神,秘书立刻会意,告辞离开了。
沈寅感觉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你秘书脸色不对。”
席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沈寅,沈寅毕竟不是席家的人,没必要卷进来,便敷衍道:“真的没事,就是公司有些事需要处理。你别多想。”
沈寅凝视着他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网上突然再次掀起了沈寅高中时期曾参与校园霸凌,甚至有教唆□□的消息,可是没有真凭实据,网友也对此事处于怀疑的态度。
突然又蹦出来这档子事,席容不用想都知道是席恒瑞在背后搞鬼,试图通过舆论来转移警方注意力,不过说起来,这也是沈寅当年造的孽!
席容恨铁不成钢,还好张锐就在身边,他赶紧让张锐让经纪公司把舆论压下去。
即便如此,沈寅还是在某天下午被传讯了。
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出示证件:“沈先生,你涉嫌一起严重的刑事指控,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铅灰色天光沉沉压下来,将屋中的身影拉长又扭曲。
“等我一下。”沈寅对警察说,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转身,没有走向卧室拿外套,而是径直朝席容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席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在席容猝不及防的目光中,在门口警察略带诧异和审视的视线下,沈寅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那张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清晰地映在席容的瞳孔里。
“你别担心,”沈寅小心翼翼地握住席容冰凉僵硬的右手,深邃的眼眸紧紧凝望着席容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记忆深处,“我很快就回来。”
喉咙被巨大的酸涩堵死,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席容想抓住沈寅让他别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俯下身,轻轻在沈寅发顶落下一个吻。
沈寅身体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紧了紧握着席容的手,然后松开,利落地站起身,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等我。”
他不再看席容,转身离开。
门关上了。
席容望着关上的房门久久挪不开眼睛,直到屋里的红酒味信息素慢慢淡了才将将回神。
一直躲着,不是办法,再不露面,别说沈寅了,肚子里的孩子和他自己都会保不住。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尖锐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席容的四肢百骸,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再次睁开眼睛,席容眼中一片死寂。
他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几条消息。
三天后,沈寅被席容捞出来了,外面依旧舆论汹汹,但至少,他暂时自由了。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夕阳挣扎着透出几缕浑浊的光,给冰冷的建筑镀上一层病态的金边,沈寅走出警局,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以及车旁那个倚着车门的身影。
席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靠在车上,身形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眼神平静地望着警局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寅胸腔里积压了三天的委屈和思念,在看到席容的瞬间轰然炸开,他几乎是狂奔过去想将人狠狠揉进怀里。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席容的瞬间——
席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骤然升起。
沈寅的笑容冻结在脸上,错愕地看着席容。
席容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那双漂亮的曾经盛满各种情绪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出来了?”
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沈寅的心猛地一沉,急切地想去抓席容的手:“你……”
席容却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而疏离,“上车吧。”
一路无言。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沈寅几次想开口,都被席容那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堵了回去,他只能带着困惑和不安,偷偷看着席容映在车窗上的侧影。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另一半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车子最终停在城郊一片萧索的墓园外。
深秋的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灰黑色的墓碑,发出沙沙的哀鸣。
席容率先下车,沈寅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也赶紧推门下车了。
“这里我来过一次,你比我熟,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吧,”席容终于转过身,面对着沈寅,“好不容易出来了,去跟长辈道个平安。”
沈寅难以置信地看着席容。
带他来这里?
在他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不是回家,不是温存,而是带他来冰冷的墓地!
还用这种近乎诀别的语气?!
沈寅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席容的手腕,“你生我的气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席容累极,他头疼地扶额,“这段时间你没睡好,我也是,我真的累了沈寅。”
瞧着他眼下的乌青,沈寅只能咽下喉口复杂的情绪带着席容进了墓园,越过层层林立的碑林,停在一块略显陈旧的墓碑前。
出乎意料的是,坟前有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瓣脆嫩,一看便知是新放上去的。
沈寅错愕地望向席容,“你还在让人送百合?”
席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淡道:“除你守墓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有人送。”
“你……”沈寅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诚如当年带姥姥的骨灰回国安葬时,得知席容找了他三年一样,席容其实一直在关注他。
席容微微弯下腰,伸手抚去沈微叶照片上的灰尘,“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真的惊叹到了,你跟她真像,也只有江城第一美人才生的出这样姿容绝世的人。”
晚风夹带着百合香,沈寅沉默地看着墓碑上和他相似的脸。
“你恨她吗?”席容忽然问起。
沈寅出生才三个月沈微叶就跳河自尽了,从有记忆开始,母亲的陪伴只有冰冷的墓碑。
“为什么要问这个?”沈寅垂下的手不安地握紧。
席容叹了口气,“很小的时候,我爸跟我妈离婚了,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可惜是政治联姻,我妈是个艺术家,经常在全球各地办画展,她追求艺术和自由,我爸明白我妈想要的东西,所以选择成全,选择放她走,但是我不懂,我只知道她离开我了,永远不会陪在我身边,小时候很想她,去学她喜欢的东西就是为了讨她欢心想让她多看我一眼,可惜她的追求好像永远都比我重要,她仍旧很少回来看我,久而久之,我慢慢失望了,时间再久一点,失望就变成了恨……”
这是第一次从席容本人口中听见家庭的过往,沈寅有些惊愕,忽然想起当年席容为了膈应他画的小黄漫,原来席容学画画是为了妈妈。
沈寅平静地说:“世人不该拿为母则刚四个字强迫女人无偿付出,她们首先是自己,再是别人的期望。”
不知怎的,这安慰的话一出,沈寅就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摁在了悬崖边上,他没有退路了。
席容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听你这么说,我忽然不那么难受了。”
“你跟我回意大利吧!”沈寅心慌,在席容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他抢先出声,一把拽住席容的袖口。
席容转头,静静地凝望着他:“然后呢?被你关起来给你生儿育女,跟着你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我可以不关着你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席容嗤笑一声,“是过一辈子躲藏的日子吧?”
正在此时,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停在墓园的大门口,夕阳下的这一幕有些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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