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疯了,前面打了江雪,现在又打了减兰,把一个皇子的涵养都丢尽了。
减兰只是揉了揉脸,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又忽然从身上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手帕包裹的物什递给步月:“对了,这个,刚刚才捞起来,本来说明日给七皇叔送过去,皇叔既然自己来了,便现在给你吧。”
步月接过来解开手帕一看,里面是那枚纹铃香囊,被人仔仔细细的擦洗了一遍,光亮非常。
“这……”他一时愣住。
“那天江小殿下背了张弓就过来了,一脸焦急的说七皇叔的香囊掉池子里了,母后放光了池子里的水,着人在淤泥里挖了几天才找到。”减兰语气平淡。
步月再一次愣住,想起那天江雪背着弓的模样。现在想想,他根本没带箭篓,怎么可能是去练习射箭的。所以他根本不是去习武,而是来这里求皇后帮忙找这枚纹铃香囊。
他当时明明一点表示都没有,居然这么的上心?
“我个……混账!”步月咬牙,捏着这香囊走了。
减兰目送他离开,再次伸手揉了揉脸,默默攥紧了拳。
江雪从宫里跑回家,正撞上顾瑾瑜要出门,两人门口一会面,都愣住了。
“你这是一身什么打扮?”顾瑾瑜把他抱了起来,裹进了自己外袍里。
江雪靠在她怀里,蹭了蹭:“我搞不懂皇家都在想些什么。”
“和睿王殿下吵架了?”顾瑾瑜把他抱回家,喊人拿衣服过来。
“嗯。”江雪埋头在她怀里。
“跟我说说,为什么吵架?”
江雪一边换衣服,一边讲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面说还一面在发泄情绪。
顾瑾瑜静静的听着,等儿子说到不知道说什么了的时候,才淡淡的笑了一下,问他:“你为什么对这事情感兴趣?”
江雪静了静,挠了挠头:“也没有很感兴趣吧……”
“睿王殿下说得对,她有证据吗?没有的话,凭她一面之词,这么大的罪名就套了下来,会引起多大的骚·乱你知道吗?”顾瑾瑜把他抱到怀里,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现在西北一带还在依靠师衡将军,若是此事传到了师将军的耳中,引起西北骚·乱,那嘉峪关数十万百姓该怎么办呢?”
江雪静默下来。
“在你看来,睿王殿下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可你呢?”顾瑾瑜温柔的摸着他的头,“你不知道皇子承受了多大压力,也不知道他有多无助。你母亲和我都还在,可睿王殿下只剩下一群心思各异的兄姐,他比你还小一岁。”
“我的儿啊,你母亲教你那么多东西,不是让你自以为是的去揭开皇家沉疴顽疾。”顾瑾瑜搂着他,头靠在他脑袋顶上,“她教你忠君爱国,是希望你能成为这风雨将至的山河下,一缕延续不断的气运。”
江雪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
“你这么跑出来,睿王殿下给你善后怕也是需要废不少心思。”顾瑾瑜把他放开,“过两日等她忙完了,让她带你去跟睿王殿下道个歉,这会儿你就自己去玩吧,我出门办些事。”
“父亲慢走。”
步月那天从皇后宫里回来,就一病不起。江枫渔带着儿子来的时候,他昏迷不醒,太医叹了口气,说七殿下是怒急攻心,加上之前的伤风没有好全。
江枫渔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训他,说你看你把人家小睿王给气成什么样了!
一边说一边动手就要打,吓得步月宫里宫女内侍手忙脚乱去拦,最后是洛竹青一把抄起江雪抱起来,用自己隔着,结结实实挨了郡主一掌。
这才勉勉强强平静下来,逗留一会儿,就带着儿子走了。
步月被喊醒喝药的时候,听洛竹青复述这件事,一时愣住,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他倒不是生江雪的气,主要还是没想到,这事居然是减兰在查,明玉根本就只是一个饵,江雪也只是一个散饵的棋子。
他弄不明白减兰到底要做什么,但很明显,江雪被算计进去了,或许连他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
减兰绝对猜得到,按他的性子,不管信不信这件事,都会去找灵王。如果灵王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么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他想不出来。
步月只觉得心累,这姑娘真的太可怕了。
同时也有些小内疚,不知道江雪回家之后郡主还会不会继续教训他。
结果夏末,就听闻郡主把江雪一个人丢去了南疆。步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过生辰,洛竹青端了个小礼盒给他。
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木雕的锦鲤,搭配着木雕的桃花串成了吊坠,可以挂在床帘上。
“江小殿下送的,还托了句话,祝睿王生辰吉祥,岁岁年年安康常健。”
步月捧着那盒子,无奈的笑了起来。
江雪生辰跟他隔了半年,他现在准备回礼太早了些,不过还是可以先想想。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江雪一直在南疆,步月给他准备的东西送去顾府又被郡主送了回来,郡主说等江雪回来了,让他自己再送一次。
结果过年的时候,江雪也都没回,说是巴蜀一带入冬后几场大雨,山给冲塌了,今年回不来。
步月只好把礼物打包存好,想着留待次年再给。
冬去冬来,春秋轮转,步月待在深宫里,偶尔听到一点江雪的消息,或是托人送来的各种小玩意儿。
步月有心回礼,但东西实在没办法送去南疆,便只好全都堆积起来,存在他自己这里。
直到长和十四年,三公主减兰,分化成了乾阳。
长和帝膝下目前只有五个公主,大公主二公主都是封元,四公主分化比三公主早,是位坤柔,五公主才十岁,比三公主小了四岁。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储君之位,已经在减兰手上了。
而这唯一的意外,就是步月。
虽然一般而言皇位是传子,但步月年纪和这几位公主相仿,若是长和帝执意,储君的位置也是能给他的。
步月顿时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日夜不离的落在他身上,直盯得他心力交瘁。
他本来就无心去掺和这皇位争斗,更不想去跟减兰争什么。
这姑娘有野心有能力,如今分化乾阳,是天地气运都在帮她。
一年后,长和十五年,三月初六。
步月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感觉自己发烧了,但是拿着手腕内侧碰了碰额头,体温也没多大变化。
去请了太医过来,给他把了把脉,也没感觉有什么差错。
卧床休息吧,怎么躺着都不舒服,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下午,步月实在是难受,问太医要了一副安神散点着,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终于是轻松了些许,但也一直没能睡着,反倒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味道,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很淡,和药散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明明应该很难区分才对,可他一下子就在满室的药香之中闻到了这股味道。
清冽冷傲,却又带着些许甜腻的感觉。
这是种很有压迫感的味道,步月闻着,感觉更不舒服了。
正准备喊人问问这味道是什么,他却忽然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宫里宫人常年照顾他个病秧子,比一些新入职的太医都熟悉什么时候该给他用什么药。即便今天这幅安神散是临时拿来的,也不可能混入这种奇怪的味道。
步月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撩·起头发,扯了一缕端到鼻前,轻嗅了一下。
果然,是他身上的味道。
难怪今天整天都不舒服,居然到分化期了吗?
这居然是他身上信香的味道吗?
步月捂住脸,觉得心累得厉害。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分化其实只在一瞬间,但前前后后会经历很多天,具体什么时候分化完成他也不知道。
而且就他这身体反应来看,是分化成了乾阳。
非常不巧,皇后生辰在三月初十。
“殿下,您醒了吗?”林音幼在外轻轻喊了一声。
“啊?我醒着。”步月手忙脚乱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进来吧,怎么了?”
“您今天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厨房里熬了些甜粥。”林音幼端着一碗红豆粥,给他放到了案桌上,然后去收拾已经燃尽的安神散。
步月坐在床沿没动,静静地看着她收拾。
“怎么了?还是没胃口吗?”林音幼整理完了,看着他没动,有些担忧的皱起眉,“要不要再把吴太医请来看看?”
“没事。”步月摇头,“我等会儿吃。”
“您怎么了?殿下?”林音幼走过来,伸手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阿幼,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吗?”步月抓着她的手,低声问了一句。
林音幼一愣,仔细的抽了抽鼻子:“安神散的味道?殿下不喜欢吗?”
“不是,是……是我身上信香的味道。”步月抿了抿唇。
林音幼又是一愣,凑近了他些许,又仔仔细细的嗅了嗅,而后摇摇头:“殿下,闻不到。”
“是吗。”步月皱着眉,丝毫没有觉得轻松。
“殿下分化了?!”林音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脸惊诧。
“嗯。”步月点点头。
林音幼静了片刻,低声问:“乾阳吗?”
步月继续点头:“嗯。”
“是好事。”林音幼道。
“你也希望我去跟减兰争那个储君的位置吗?”步月看着她。
林音幼静默的把粥端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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