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字招牌。”
顾言看着那硕大的招牌，门口早早的排起了长队，这家店的位置并不是属于繁华地段，没想到竟然如此的火爆。
顾言看着那群排队的人，大多数都是食肉兽族，毕竟是鹿肉，在楚城也算是独一份了，比较稀有。
虽然刚到初夏，却已经热得不行，在阳光下站一会就像被烤一般，那群派对的兽人更是如此，在太阳下暴晒，只为了买到一块鹿肉。
看来沈澄的人还是动用了钞能力的，不然乖乖排队的话，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买回来。
顾言她们的车刚停下没多久，一辆屠宰场的车紧跟着到了，顾言打量着那屠宰场，似乎是专门繁殖肉鹿的，顾言的鼻子已经闻到那车上充满了鹿血的腥臭，作为犬科动物，鼻子的敏锐嗅觉对破案或许有帮助，但相对的那些异常浓烈的刺激气味，也会伤害到她敏感的鼻子。
顾言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那鹿血的味道。林鹿打量着顾言，顾言的鼻子很灵，林鹿是有目共睹的，毕竟顾言曾经对她说过，绝不会认错她身上的味道。
那个激动的反应不想作假，而且犬科的嗅觉本就比其他食肉兽族敏锐。
很快店里的人就出来了，他们清一色的食肉兽族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衣服上印着鹿字招牌的logo。
他们从那屠宰车上搬下来一具具被宰杀好的完整鹿肉，看起来屠宰场的人只负责剖腹放血宰杀，没有处理其他的部分。
那人工养殖的食用鹿并非大型鹿种，但也能长个两百多斤，得有两个人一起搬才搬得动。
“借过一下。”
店里的员工扛着鹿的尸体，从林鹿身边擦过，林鹿甚至还能看清那鹿头上灰白的瞳孔，血淋淋的身体。所有的鹿都是没有鹿角的，要么被是屠宰场的人单独售卖出去了，要么就是食肉鹿都是母的。
都已经见过如此多，死状各异的尸体了，林鹿还是在这一刻回想起那个永远忘不记的夜晚，那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就那样倒在血泊中，任人宰割。
“小鹿，死去的兽人和死去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
“没有任何区别。”
都只是冰冷的尸体而已。
下一秒，顾言的背影出现在了林鹿眼前，将那些血腥画面全部遮挡了，也将那些噩梦阻挡在外面，林鹿收回了视线。
林鹿该感谢顾言此刻无意识地体贴吗，明明顾言也并不喜欢靠近那些鹿肉，可她还是站到了林鹿的前方，替她挡住了一切，哪怕那只是她作为调查员无意识地帮助别人，也足够一瞬间的心动了。
“你会对那些鹿，感到悲伤吗？”顾言突然的提问引得林鹿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对食物悲伤？”哪怕这么说会有些残忍，但作为人类的一种，兽人可以对动物产生共情，但决不能将它们当做同类。
“有不少人将我们看做牲畜。”顾言不自觉地抚摸着脖颈，曾经她和姐姐，也被人套上了锁链，成为了笼中的牲畜。
看着那些任人宰割的鹿，顾言不由得回想起年幼时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时候的她，似乎就是那笼中等待宰割的‘鹿’。
大概是20年前吧，那时候的楚城远比现在要乱，人族当中的权贵者，喜欢将兽族套上锁链，拔去爪牙，戴上嘴套，当宠物玩乐，黑市便是这样诞生的，无数兽族成为了拍卖的商品，成为了人族的奴隶。
而顾言和顾清当年也只是被明码标价的商品，还是被亲生父亲出卖的商品。
不过她们的运气很好，调查局的全面清扫，救下了她们，让她们免于受到折磨和屈辱对待，也使得她们日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调查员的道路，这个世界很乱，人族和兽族的矛盾似乎永远不会解决，只能维持着表面虚假的和平，但为了维护那虚假的和平，仍然需要人在阴影里无私奉献。
那是姐姐的信仰，也是顾言必须要继承的信仰，在模仿姐姐的过程中，顾言也一点点失去了自己。
对她来说，姐姐就是唯一的亲人，从黑市出来以后，顾清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照顾顾言，后面正式进入了调查局，有了严蕾的帮助，才让生活越发的好起来了，顾言真的喜欢那段时光，她天真的认为，幸福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上天不会永远眷顾她们，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到她们这边。
顾清的离开，让顾言和严蕾两个人受到重创，她们一个学着顾清的模样，背负起她的信仰。一个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从而逃避没有顾清的人生。
“只要我们自己不将自己看做牲畜，他人所言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顾言似乎有些羡慕林鹿的性格，她似乎真的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自由的。
顾言做不到这样，因为做不到，所以才羡慕如此洒脱的林鹿。
“你看到鹿不会联想到自己吗？”
林鹿似乎被顾言这句话给逗笑了，“难道因为我名字有个鹿字，就会对鹿产生别的想法吗？真要同情，也该是羊才对。”林鹿像是想到了什么，扬起一抹坏笑，“某些人不是最喜欢吃羊肉了吗？”
顾言听她又提起这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狼耳朵，“兽人族一般不会给孩子取名带动物的字吧，你的名字很特殊。”
“林深见鹿，自有回响。”
林鹿喃喃着这八个字，顾言一时没有听懂，却也是将此话记在了心中，林鹿说着，突然冲顾言一笑，“林鹿这名字不错吧。那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顾言记得她们姐妹的名字是妈妈取得，但是顾言印象中，对这个传闻中的母亲，完全没有记忆，似乎在顾清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那个破败的家了。
那个男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越发酗酒，欠了一屁股债，到最后需要卖女儿才能偿还。
“我姐姐叫顾清，我叫顾言，我姐姐说，这两个字，是取自清正廉明和言出法随。”顾言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名字的由来，但林鹿却有些憋不住，不管怎么听这都不像是真的。
但看顾言很正经的样子，林鹿也不好意思打破对方的美梦，毕竟那可能是顾清为年幼的妹妹编织的美好回忆。
“我姐姐说，我们的母亲一定是法官或者律师那样的大人物，所以才会取这两个字。”顾言每次提到姐姐两个字，总是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想来她是真的怀念那段时光。
那时候还没有失去顾清的她，还不曾拥有可以闻到谎言的能力，而长大后的她，也不想去打破那些曾经姐姐为她编织的谎言。
被关在笼子里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但顾言仍然还记得顾清在不断鼓励着她，她说她们的母亲一定会来救她们的。
但是母亲没有出现。
顾言常常会想，那时候母亲没有出现，是不是因为她是被母亲所嫌弃的存在呢。
顾言讨厌完全兽化的兽族，也许是讨厌自己吧，讨厌那个兽化后，无比丑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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