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简昭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周叙白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杯没动过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暗沉的眼神。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领带却微微松开着,像是匆忙赶来时顾不上整理。
“谁找你了?”他问,声音低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查过了,当你退学是因为债务。”周叙白低垂着眼眸,“你吃了很多苦。”
他声音哽咽:“你怎么不相信我会帮你呢?你明明知道......”
“求人不如求己。”简昭绕过他往宴会厅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
他的掌心很烫,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很有钱被周叙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上下。
“当年你退学……”他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不是因为他?”
她抬眼看他,忽然笑了。
笑容很淡,却带着几分锋利的冷意,像是冬日里的薄冰。“周叙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们不是情侣,从来都不是。”她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动作缓慢而坚定,语气冷静得像在谈合同,“你投资我,我回报你利润,仅此而已。”
五指被掰开,简昭突出最后半句话:“周总,别把占有欲当成旧情难忘。”
周叙白站在原地,酒液在杯子里晃动,映出他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他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宴会厅里的欢笑声隐约传来,露台上却像隔着一层冰。
冷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简昭却浑然未觉。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周叙白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霜。
简昭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书里写男主角有双“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珠似的眼睛”,写女主角在天文台偷拍他的侧脸,写他们躲雨的琴房里,草莓味和消毒水气息交织。
那些细节像是刻在她骨子里,每一次想起都会泛起细密的疼。
“算你入戏太深。”她别开眼,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决绝,“小说是虚构的,周总。”
周叙白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忽然,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搁在栏杆上,发出“咔”的一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判。
“好。”他点头,西装革履下压抑着某种即将破笼的情绪,“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谈生意。”
但你舍不得对吗?
他转身要走,简昭却突然开口:“你父亲说,如果我这部剧赚不到钱,我就永远消失。”
她抬起下巴,眼里闪着挑衅的光,像是某种无声的反抗:“我不是雨,不会是天让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六年前的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
周叙白没有回头,夜色中他的背影看起来不再挺拔。
他叹气,回过头再开口语气却是请求:“简昭,你喜欢我吗?”
简昭没有说话。
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两座对峙的孤岛。
“当然喜欢。”简昭声音几乎低的像是叹息。
只是,六年前她犯了什么错呢?简昭苦笑。
简昭看见周叙白眼中窜起的一抹光亮。
不等周叙白进一步动作,宋轻眠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奋:“简编剧,我们都在等你呢。”
小姑娘却并没有窥见隐情的惊慌,完全是一副磕到了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简昭态度软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戳中了软肋:“有什么用呢?”她捏了捏眉心,率先一步跟着宋轻眠一同回到包间。
包间里很热闹,大家聚在一起,举着酒杯庆祝。
“《铃铛》大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大家都喝了不少。
宋轻眠和柯佳陪着简昭一同出来,两个小姑娘还小,不敢喝酒。柯佳向宋轻眠道谢,准备送简昭回家。
刚准备叫车,一辆白色宾利在眼前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是周叙白。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送你们。”
宋轻眠十分有眼力见的自己打车走了,柯佳放心不下简昭,一路跟着。
上海的变化巨大,几乎看不出当年小巷的模样。
霓虹灯闪烁,车流如织,没有白日的喧嚣,整座城市像是小憩的巨兽。
夜上海别有一番风情,柯佳在一处别墅区下了车。
她挥了挥手和简昭告别,转身进了小区。
人喝的有些醉了,简昭变得有些活泼。打趣柯佳一句:“你妈妈是不是又催你谈恋爱了?”
柯佳哭笑不得。
柯母迎了上来,是一位位和蔼可亲的中年阿姨,在沪大任职,学生们眼中严肃认真的教授其实格外八卦,整天盼着自己宝贝女儿谈恋爱。
柯母眼睛晶晶亮:“这是谁啊?”
柯佳扑到老妈怀里蹭蹭,这还是第一次离家四个多月:“妈妈不要乱说啦,那是我老板的男朋友。”她思索片刻,更正道,“准确来说应该叫追求者。”
柯母有些惊讶,忍不住八卦道:“这就是投资你们那部电视剧的老板?”
柯佳扑进沙发里,懒洋洋的调侃道:“你不要再脑补霸道总裁强制爱的剧情了,人家两个校园恋爱,跟你和我老爹一样。”
柯父一身睡衣,端着洗净切好的水果来到柯佳身边,塞进自己宝贝女儿嘴里一颗葡萄,却是跟柯母聊天:“你看看,就说让你怀孕的时候不要看小说,还是整天坐在电脑边上就是看。这胎教也算是影响深远,直接让我的宝贝闺女去当了作家助理。”
“拜托,你当时在蹲大牢,我自己一个人怀着佳佳,在家除了看小说还能什么?”柯母阴恻恻盯着自己的老公,“还有咱们佳佳,差点刚出生就有个有案底的老爸。”
柯父举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
柯佳嘿嘿笑着。
她只愿自己的这个小家和睦美满,小满即万全。
车稳稳行驶在环城立交上。
这地方的土地寸土寸金。
简昭现在租住在一间回迁房的公寓内,离柯佳家离了很远。
周围都是等待拆迁的棚户区,有租户也有执意不搬等待拆迁巨款的钉子户。
简昭的父母就是来沪打工的那批租户。他们曾在这里租下一间小小的屋子,过着平凡却温暖的日子。
简昭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恍惚。
也许当年父亲没出事,自己家也许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留下来,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不用再漂泊。
白色的宾利车在小巷中穿梭,昨夜刚下了雨,地上泥泞不堪。
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片片水花。
简昭了指前面爬满爬山虎的小楼道:“就是这里,谢谢周总。”
周叙白停了车,简昭收拾好东西下车。
她并未直接上楼,而是静静等待周叙白离开。
简昭想等,也许周叙白会和自己一同上楼。
周叙白却一言不发地从后备箱拎着两提精装水果关上车门。
简昭退后半步,扭头上了楼。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着力点。
见简昭没有拒绝的意思,周叙白跟了上去。
零几年的回迁楼只有六楼,楼梯狭窄而陡峭,楼道里堆满各种杂物。纸箱、旧家具、破自行车……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晚上冷冷清清,脚步声让声控灯倏忽亮起,又迅速暗下,算是无声的陪伴。
简昭停在门口,拿出钥匙扭开房门,按亮了入户灯。
狭小的一室一厅小房子,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昭......昭昭,你......回...回来了?”含糊不清的嗓音,上了年纪。
简昭答应一声,并没有让周叙白进来坐坐的意思,小声答应道:“妈,是我。”
周叙白侧身挤了进来,放下水果。他身材高大,站在狭小的屋子里,像是一堵移动的墙。
一头银发饱经风霜的老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眼神却很明亮:“昭昭,昭昭回来,怎么...怎么也不说一声。”
周叙白站在原地,简昭从他的脸上读出几分拘谨。
他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简昭的......”
“同事,看天色晚了顺路送我回家。”简昭接话道,“帮我把东西提上来了。走,放到我房间去”
说着简昭拉着周叙白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很狭窄的卧室,塞在周叙白后再关门明显拥挤起来。
简昭开了灯,小卧室的全貌一览无遗。
书桌是老旧的木桌,板面有裂纹,像叶脉,被简昭用透明的桌垫盖上。
电脑没关,显示器偏右,给左手留出放咖啡杯的粉色杯垫。
衣柜门关不严,露出毛绒拖鞋的耳朵。
最下层的纸箱外露一角,隐约露出一本红色封面的笔记本。
还是零几年经常出现的,塑料封皮的32开小本子。
简昭一脚将纸箱踢回衣柜最下边,伸手从杂乱的书架上拿下一本笔记本交给周叙白。
“给你,以前补习时你给我讲的题。”
周叙白挑眉:“只有这个?”
简昭拽着周叙白出了门。
门被关上。
“送我到楼下?”周叙白问道。
话尾被吞没在急促的呼吸里。
简昭踮起脚,再一次吻住了他。
她的唇很软,带着淡淡的温度,和很浅的酒味,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周叙白瞳孔猛的放大,他很想问问简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不自觉的沉沦在这个吻中。
他的手指不自觉揽住简昭的腰,将她向自己怀中带,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笔记本卡在简昭腰间,有些不舒服。
“我们算什么?”周叙白咬住简昭的下唇,呢喃着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与不确定。
简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沉默像一片厚重的云,压在两人之间。
“你还不想?”周叙白问道,呼吸急促。
他抿了抿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终究没有再追问。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直到分别的时刻来临,他们也只是沉默道别。
周叙白转身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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