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顾着秦望东,怕他再吐在时漾车上,傅坚白全程看着他。
把人送到宿舍安顿好,下了楼,这才有空说话。
“你怎么会来。”
“我就是想来接你。”夜里风凉,大路上学生寥寥,时漾丝毫不顾人看,挽上他手臂朝前走。
时漾穿的单衣,显然是冷着了,越走越缩得厉害。
傅坚白摸了摸时漾的手,把风衣敞开让他钻进来。
“真贴心。”时漾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他比傅坚白矮不了多少,但柔顺地靠在对方怀里的时候竟然真的能像女孩一样被拢住。
他们沿着湖边走边闲谈。
“今天做什么了。”
“在家画画么。”
“没想出去玩?”
“你说不喜欢的。”
“……”
“那,一个人在家无聊么?”
“有点。”时漾老老实实说,“太冷清了,很不习惯。你在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无聊。”
“我在的时候。”傅坚白看着地上两个人时而重合,时而分开的影子,心绪奇异的宁静,“不也挺安静。”
“安静和冷清是两回事。”时漾的掌心在傅坚白口袋里渐渐温暖起来,路过的人看见他们依偎在一起,已经从满脸兴奋过渡成了原来如此。时漾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呵出一小团白气。
操场的升旗台台阶上,两个人坐下差不多高,一人一罐热咖啡,时漾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仰头辨认星星。
托天气晴好的福,今夜的星格外明亮,而其中最亮的一颗就在月亮旁。
“哥哥你看,我可以为你把那颗星星摘下来。”
傅坚白漠然道:“好好说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星星,但肯定不是北极星。”时漾轻哼。
“……”
傅坚白仰头看了下,没说话。
“你肯定知道对吧?毕竟,你是无所不能的。”时漾揶揄。
傅坚白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下了个APP,打开,举高手,屏幕落到时漾面前。
时漾很给面子地“唔啊”了声,兴致勃勃地接过去,对着天空仔细辨认。
“……那颗是天狼星,旁边是十字星座……小熊……”他站起来,原地左右旋转着,“还有地球另一面的星座。”
傅坚白单手撑着地面,拿起咖啡仰头灌了一口,看着修长的那个影子,突然很想给他拍一张照片。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拿起手机。
赶巧对准时漾时,他正好回过头来。
画面上的人在星海下回眸微笑,傅坚白摇了摇头,眸光慢慢转深。最明亮的恐怕不是天狼,而是这双眼睛。
他和时漾绝对不应该是一起看星星的关系,他们会拥抱和亲吻,因为那是身体在彼此吸引,身体的渴望远先于爱意。
至于那些一起共度的时光中,种种容易被误会成浪漫的桥段,都是时漾这个玩艺术的家伙对罗曼蒂克的刚需。他需要**,他需要游戏,傅坚白可以奉陪,而时漾乐此,暂时未疲。
时漾可能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那双比天狼还要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靠近了,最终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他们再次接吻。唇舌间都是相同的苦咖啡的味道,和薄荷、红酒、清茶一样让人上瘾。
*
第二天没有实验,第三天也没有。
秦望东宿醉头痛请了一天假,一天后才恢复了七成,在自己的学生会办公室坐定,门就被踹开了。
“坚白?稀客啊!”
傅坚白淡淡道:“谢谢你前天帮我挡酒,虽然客观来讲那根本没有必要。”
“至于现在——”
“请你把手机拿出来,告诉时漾你不需要他画那副画了。”
秦望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冷冰冰的句子砸傻了。
“哎——不是,学弟啊——这都商量好的啊?”秦望东面色大变。
“交换条件涉及我而我不知情,该交易不成立。”
秦望东控诉:“可是我都替你挡过酒了!”
“所以就是说客观来讲没有必要啊……”傅坚白按了按眉心,无声叹息,“你的纪念日礼物你自己另想办法吧,欠你的情我自己还,不要去找他。”
他顿了顿,警告秦望东:“以后关于我的事也不要去和他谈。”
秦望东愁眉苦脸了一刻,又振奋起精神:“那学弟,我的论文你……”
“我会帮忙。”
“成交!”秦望东美滋滋地鼓了鼓掌,“我这就跟漾神说,措辞方面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不要提到我。”
*
又一个礼拜过去后,秦望东提醒傅坚白:一个月的赌约时间已经过去四分之三了。
“有这么快吗?”傅坚白自己反而后知后觉。
“是啊,你确定你当时在酒吧听到的没错?”秦望东困惑道,“不管怎么样,时漾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能为了一个游戏牺牲这么大,他应该无论如何也要赢才对。”
“那他不能行动这么缓慢吧?”
“那么。”傅坚白慢慢道,“或许是对条件的猜测错了。一个月后,他会甩掉我,和其他知道赌约的人一起看着我痛苦万分,这才算一次彻底的胜利。”
秦望东张着嘴看着他。
“怎么?”
“甩掉。”秦望东推着自己的下巴合上嘴,“你刚刚说了‘甩掉’。那你们算是在一起了么?”
毕竟只有谈了才会用甩掉这个词吧。
“我猜没有人会被自己的实验对象‘甩掉’。”秦望东指指笼子里的小白鼠。
“没有。”傅坚白顿了下,很硬气地道,“在我的定义里,没有。”
他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摆放着那些试管,实验室板正的淡蓝色制服几乎没有人穿着是好看的,但他穿是好看的。
秦望东眯起眼睛打量他,忽而啧啧两声:“其实学弟,你也挺有渣的天分。”
有资本,也有天分。有资本,便有天分。
傅坚白没有回答,他整理好器具,好整以暇地回转身。
秦望东好似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傅坚白问。
“我在想,”秦望东说的很慢,“时漾不是也是从同你一个专业转出去的么?他也曾有天才之名。刚刚我看着你站在那,就在想他穿着这件制服站在那窗边会是什么样。说不定和你一模一样。”
“学弟,你们可能比你认为的要像得多。”
傅坚白神情好像没有因这句意外的话有任何改变。他看了秦望东一眼,不负众望的毒舌功底发动:
“学长你难得正经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论文上用用功吧。”
*
时漾取完快递回来,兴致勃勃地摊开那几盆花,蹲在客厅里花了二十分钟把盆和植物组装好,然后回过头来向他炫耀。
“哥哥你看,我很能干吧?”
他手上沾满了泥,就和平常沾满颜料时一样,但脸上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慵懒、掌控一切的神情,而是愉悦惬意的。
风吹过来,空气里有淡淡泥土的腥味,和植物清新的气息。
傅坚白回过神来,慢慢颔首下去:“确实。”
他从来不吝于夸奖。
时漾看着他,慢慢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哼着歌儿,抱着植物去阳台整理好,随手拿了个装画材的盒子舀水浇花。
傅坚白垂下眼,继续看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但时漾哼的歌莫名地恼人,熟悉又偏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旋律。
水声哗哗,时漾洗完手拿了盒洗干净的草莓过来,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及时合上电脑丢到一边。
晚一步都来不及,时漾直接坐了上来,双手勾住他颈子,懒洋洋地窝进他怀里,伏在他肩上一声不吭,肩膀微微起伏。
然后稍稍抬起些,哼着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指尖拨弄着那些盒子里的草莓,拣出颜色最漂亮的一颗,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他的唇几乎是一样的鲜妍,不,或许比那还要。
尽管知道这是蓄意的勾引,还是的确可爱。
他静静欣赏了片刻。
几个小时前,秦望东问他:“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傅坚白答:“等。”
等他着急、等他进攻、等他终于不得不脱下面具,以真面孔示人的时刻。
而他只需要做一个欣赏的人。
有一点傅坚白突然想通了。
和缺乏好感的人在一起、还要时时顺着对方是一种惩罚,和抱有好感的人在一起、并接受对方虽为假意的好,则分明是很好的感觉。因此时漾虽为假意,却是在受苦,自己虽曾有过几分真心,却过得畅快。
也就是那刻,他不再感到不平、那份从知晓时漾欺骗时便存留的“多少想报复一下”的心思也随之淡去。
傅坚白抬起手,在时漾唇边按了按,对方温热的肌肤在他指尖下凹陷下去,像一个偶然时才会出现的酒窝。
脆弱的脖颈上,青年的动脉在他手底下轻盈地搏动,五秒九下。傅坚白算了算,时漾要么是窦性心动过速,要么便是长期说谎和演戏导致在他面前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即使这样也还是要演下去么?真是称职。
傅坚白托着那张风流灵巧的面孔端详数秒,索性放纵自己狠狠吻了下去,就当再一次收回自己被欺骗的报酬。
时漾几乎化成水软在他怀里,呼吸炙热,眼睫盈水,看着他那副样子,简直让人错乱。
“怎么亲一下就这么软了?嗯?”傅坚白缺乏接吻的经验,他不知道接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只是匪夷所思,如果单看时漾每次亲吻时的表现,简直以为他喜欢自己喜欢得要死。
又或者他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即便被不喜欢的人触碰也欢欣不已?
时漾眼皮落着,声音也沉沉坠着,似乎反应很慢,半晌才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句:“因为……喜欢你……”
傅坚白看着他,那神色很平静。
时漾没等到回答,稍微清醒了一点,朦胧着眼眯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待视线聚焦后,又缓缓凑近,主动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嗯,因为我喜欢你啊。”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指尖漫不经心地玩着傅坚白的发梢,含笑说。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分外清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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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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