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惊疑不定地喊了一声，还是走到门口。握上门把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从肌肤清晰传递过来，鼻端仿佛还残留着梦里浓重的铁锈味。
我顿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钟晨刚走，很有可能是他折返回来，重新敲门。而且这大白天的，警察也刚刚来过，是个人都能看见。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何，我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安的警戒感充斥全身。
想法在我的脑子里电光闪石般飞了几瞬，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发出脚步声，慢慢挪到门口，趴下，打开猫眼，紧紧贴住向上看。
一片漆黑。
走廊一直都很很暗，没什么光，今天特别明显。
从猫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墨色，带着无机质的凉意。
猫眼是看不出什么了。我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站起身，“唰”地拉开了铁门。
微凉的空气从门外温柔沁入。我站在原地，探头扫视了几圈，面色苍白。
我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几秒后，重重关上了门。
“大师，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我飞快打字，恨不得再生出三只手，能在一分钟里面把事情讲述完成。但是还没等我打完，平台跳出提示，要求我先付款。
我：“......”
这次我买了一个二百块的升级套餐。付完钱后，一个头像跳了出来，朝我微笑致词：“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我望着那个熟悉的头像：“......”
拉回上面看了一眼，聊天记录还历历在目。我面无表情：“为什么一百和两百的业务都是你负责。”
“......”
“说明我们有缘。”
我：“......”
算了，买都买了。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鼻梁，把刚刚打的内容发给了他。
这次总算没有和人机一样，仿佛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立马发大段话过来。
对方可能是在认真看我发的文字，过来许久才回复我。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微笑.jpg”
我发现网上的这些客服都特别喜欢发微笑表情包，还是很古早的那种。
我愣了愣。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人问我过的怎么样。
但还没等我说话，对方就已经接着道：“根据你的描述来看，你这几天心情起伏波动较大。”
“人在剧烈心情交错下，很容易导致错觉的产生。”
“可以先找个方式放松心情和躯体，错觉可能会消失。”
我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我的幻觉？”
对方平静回道：“你之前会频繁做梦吗？”
“会是会。”我努力回忆了下，打字回复，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我的脸上，切出明暗分割线，“但是不会这么频繁。”
“一般来说，梦是人潜意识的折射。你同学的死亡对你刺激比较大，所以你才频频做噩梦。”
“可以找一个恰当的发泄方式，让自己快速忘却这件事。”
我谨慎道：“如果这个方法不行，之后可以来找你吗？”
这个二百块的服务可是写着包售后的。
对方顿了顿，发来一个联系方式。
“但是这只是一般情况。如果你之后还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我合上手机，满意地勾起唇角，从善如流道：“好的。”
手机上折射的黑暗被五颜六色的射灯替代，黑色的穹顶上挂满了闪光灯，绕着整个酒吧乱晃，劲爆的dj音乐响彻耳畔。
我拿着高脚杯百无聊赖地坐在卡座上，一抹香水的味道飘散过来，一个男人像花蝴蝶一样在我身边坐下，笑语盈盈对我抛了个媚眼：“帅哥，一个人吗？”
我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对他露出礼貌微笑：“不是。”
男人露出一个怀疑的神情。
我指了指前面吧台背对而坐的青年，微微一笑：“那是我的男伴。”
男人吃吃笑了一声：“但是看起来，他并不认识你。”
我微微侧首，和男人碰了碰酒杯，没喝，只是慢条斯理地摇了摇。专注看着昏暗灯光下金黄的酒液，我轻声道：“马上就是了。”
毕竟，短短三分钟，他回头看了五次。
下一秒，在旁边男人不可思议眼神的注视下，吧台坐着的青年领了一杯深红色的酒，扭头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我垂眸，看见青年的鞋尖停在我面前。
“请问，我能请你喝一杯酒吗？”
我终于抬眼，装作不可思议地望向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荣幸至极。”
我记不清我喝了多少杯酒。
只记得冰凉的液体一杯杯从胸腔流淌而下，最后胃部火辣辣地灼烧起来，从胃里烧到脸上，然后是脊背，大脑。
迷迷糊糊中，还是身边的人拦下了我：“别喝了。”
我迷蒙着眼睛，往他身上凑：“为什么...我要喝，给我！”
夺过他手里的高脚杯，我狠狠一饮而尽。
酒液入口，我手颤颤巍巍，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什么东西掉落，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
朦胧视野中，黑影俯身而下，贴在我耳畔的声音无奈。
“你醉了吗？”
我用力揽住他的脖子，对上他惊愕的眼神，我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不爱我了吗？”
“连股票和钱都给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
对方可能没听清我说什么，更加凑近了一点。
我贴着他的耳朵，像在讲一个只有我们能听见的悄悄话。
“我喜欢你。”
手臂被轻柔拉开，我湿漉漉的黑眸对上他，他眼神柔软无比，缓缓压下轻声叫我：“小繁，你是叫小繁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记得，刚刚来搭讪你的至少有六个人，我是第七个。我当时还很担心被你拒绝。”
“不过，这就是你答应我的理由吗？”
我迷茫地睁着眼睛，轻抚着他的脸，手掌向下，一把隔开了他即将贴上来的嘴唇。
我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睁大眼睛，无辜一笑。
“我记得旁边有个酒店。”
电梯上升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努力睁开眼，面前是一面硕大的镜子。镜子里的我面色绯红，双眸似是含着一汪水，无力依靠在旁边的青年身上。
“叮”一声，电梯到了。我被搀扶出了电梯。
一出电梯，一股冷意扑面而来。我踉踉跄跄走在厚重的红地毯上，青年搀扶着我站在一间房间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后，我扶着门站在原地，青年进去开灯。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我伸头，声音停滞了。我迷茫地转了转眼，看见的只有空落落的红毯。
暗色柔光打在红毯上，显出几分猩红与诡异。
我忍不住颤了颤。
青年走到门口，过来扶我。我用尽全身力气直起身躯，握住他的手，把他带到门口。
“怎么了，小繁？”
他难掩激动，兴奋又不解地看着我，我抽手，单手撑在他胸膛上，将他定在门外，另一只手握上门把手。
关门前，我朝他露出最后一个微笑，俏皮地眨了眨眼。
“晚安。明天见。”
“晚...晚安。”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毫不犹豫，砰地合上了门。
我打着哈欠向大床走去，疲惫地扑到了床上。
虽然我酒品和酒量都很好，但是今天喝了这么多酒，还是有点遭不住。
对环境没什么要求，但是我对自己有一点小洁癖，于是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头晕眼花地走进了浴室，开始放水。
氤氲水雾浮在空中，我漂浮在热水中，浮浮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我产生幻觉了。
仿佛一脚踩空，我从温暖中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空气里的风潮湿冰冷，让我忍不住开始颤栗。
下一秒，我被这阵风包裹，腾空而起，扔到了重重的地面上。但地面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十分柔软。
熟悉的触感唤起了我潜意识里的定义，我昏昏沉沉地想。
我在“床”上。
但是我没有神志，也没有力气，动哪怕一根手指。
天旋地转中，突如其来一股冰凉的气息，扑到面颊。我的嘴唇贴上了一块冰，随即，冰凉的液体从口中渡了进来。
我本能抗拒，极力想把头扭到另一侧，液体从我嘴边流下，慢慢流淌到锁骨下方，冰凉彻骨。
一只手耐心地捧正了我的脸，又是一口液体被渡进，这次我被迫全部吞了下去。味蕾比我的神志先认出了味道：甜甜的，并不烧胃。
是我最喜欢喝的果酒。
一声低低的哼笑声传来。
昏沉里，低沉冷淡的男声响在我耳畔，听不出喜怒：“甜吗？”
“好喝吗？”
“喜欢吗？”
男声连问了三个耳熟的问题，但我没法回答。
他也没要我回答。
我的嘴唇被迫掰开，一口甜酒又被送了进来。我下意识想吞咽，但这次对方不愿意了，在口中争夺我的酒。两个人就这样来回追赶撕扯，直到最后一滴酒被吞咽而下。
不知道这样玩了几次，我的舌尖都开始发麻。耳畔的呼吸声变的粗重起来，冰凉的指尖抚上了我的鼻尖，顺着面颊轮廓细细描摹。
我不满蹙眉，想要挣脱，但被用力制住。
混乱中，我噙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人在意我的泪水。或者说，我的眼泪这时候是一种催化剂。
冰凉粘稠的液体倒在了我的腿间，被细细地，一点点抹开。
我又回到了那个浴缸中，只不过这次被浸泡在了冰水里，顺着水流颠簸起伏。我忍不住攥紧了手掌，掐出了血，忍住闷哼。
攥紧的拳头下一刻被不容置疑地掰开，一双修长的手不由分说插了进来，和我十指相握。
某个临界点，我终于忍不住，咬唇，溺水般剧烈喘息起来。
我溺弊在了这池冷水中，几近死亡。
我的痛苦可能让他非常高兴。
朦胧中，阴郁的轻笑让我跟着震颤起来。
男声平静而又狠戾地警告。
“小繁，不要想着离开我。”
“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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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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