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健康作息的睡眠时间。而对于夜间出行的人来说，这天才刚刚开始。
琅池门庭若市，中心的公馆很有艺术气息，若不是外围停车场大片的豪车、以及来来往往的人里部分穿着暴露的女人或男人，很难将这座建筑跟酒肉池林联系起来。
宁恕靠在外围的围栏边等人。
琅池坐落在山上，视野很好，俯瞰下去，几乎能将整座城市揽入眼底。
宁恕半边身子被华灯照亮，另外半边隐在黑夜里，低头看着万家灯火，脸上没什么情绪。
华东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他。
宁恕跟这个地方太格格不入，外形又出色，很打眼，不少人眼睛看似不经意地往他那儿扫。
他上前拍了拍宁恕的肩：“十点半才开始，这么早就到了？”
宁恕转过身，笑了一下：“东哥。”
“哎。”华东应了一声，“你比赛用的车在登记，登记完场务那边会给我打电话。比赛级的车你以前没骑过吧？一会儿先去试试，练练手感。”
宁恕点点头：“好，谢谢东哥。”
华东摆摆手：“多大点事儿。”
华东以前是职业赛车手，退役后开了车行养老。宁恕在他店里打工，华东知道他缺钱，有赚钱的路子都会给他指一指。
他之前跟宁恕提过一回琅池，当时宁恕并不感兴趣。
这回主动来参赛，估计是遇上事了。华东没多问，摸出支烟叼在嘴边，说：“你别紧张，这比赛吧也没那么夸张，跟表演赛差不多，就看个刺激，你拿的也是表演费，不用非得争个一二三，啊。”
琅池一般有活动才会搞摩托车比赛，说白了就是开场前助助兴、活跃活跃气氛。
但有一点华东没说。琅池的人出手大方，要是车手有亮眼操作，把人看嗨了，打赏大把大把地扔。
有经验的车手都看不上表演费那仨瓜俩枣，在赛场上拼了命地秀绝活。
宁恕面上没有半点紧张，反倒笑了笑：“行，争取不给您丢人。”
“嗐，没事儿。”华东把烟点上，“我这人不要脸，你随便丢。”
他深吸一口，又说：“别把命丢了就行。”
一个小时后，顾斯扬三人到达琅池。
“这么热闹。”赵铭睿像进了大观园，凑近顾斯扬问，“诶，这外头的灯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斯扬扫了一眼：“去年翻新了。”
赵铭睿点点头：“挺好，没那么俗了。”
两年多没来，他看哪儿都新奇，不时就要扯一扯身旁的二人，问这问那。
程岁禾有些不耐烦：“这么喜欢，不如让老板把设计师介绍给你？”
赵铭睿眼前一亮：“对哦。”
不仅没意识到别人的讽刺，还当真思考起来，程岁禾无话可说。
顾斯扬低头看了眼时间，提醒他们：“还有二十分钟比赛开始。”
赵铭睿：“快走快走！”
场馆不算小，但座无虚席。
三人赶在开始前十分钟入了场，从门口吧台拿了饮料，往场馆二层贵宾席走。
位置是负责人预留的，既能清晰地看见前方的屏幕，还不用抬着脑袋。
场馆屏幕占了一整面墙，除了一块整体大屏，还有九块小屏，各自对应一位参赛选手。
顾斯扬坐进沙发里，左腿搭在右腿上，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块大屏。
车手正在做赛前准备，没什么意思。
顾斯扬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
“我靠。”赵铭睿突然惊呼一声，“这个九号身材不错啊，腿这么长。”
程岁禾轻笑一声：“你还真会找重点。”
“我只是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赵铭睿没别的心思，就是纯粹的欣赏。
顾斯扬睁眼看过去时，九号正好戴上头盔，长腿一迈跨坐在摩托车上。
他找到九号的那块屏幕。
细看之后，发现不止是腿长。他身上那件防护服好像不太合身，略紧，更显得肌肉紧实、肩宽腰细。
身材确实不错。
“他们说这个九号是新人，今天头回上场，据说长得也很帅？”赵铭睿汇报完最新消息，抬头问，“你们刚刚看见了吗，真那么帅？”
“没看见。”程岁禾回答。
“哦，那我看看群里有没有偷拍的照片。”
顾斯扬侧头看他，有些疑惑：“什么群？”
“琅池的群啊，刚加的。”赵铭睿晃晃手机，“你们要进吗，我拉你们。”
程岁禾对他的社交速度叹为观止。
二人婉拒，赵铭睿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他继续看手机，突然嗤笑一声：“这群不要脸的，开始打听人家九号的出台费了。”
顾斯扬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随口问：“九号是男模？”
“不知道，他们猜的。”赵铭睿又笑，“所以说啊，他们不要脸。”
宁恕作为他们口中的‘男模’，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看着面前的山地，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路书。
比赛场地是一条比较原始的山路，宁恕两小时前踩过点，摸清了几个比较险的路段和弯道。
比赛马上开始，宁恕深吸一口气，握紧油门。
3，2，1——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九辆摩托车同时冲了出去！
一时间轰鸣声响彻云霄，整座山仿佛都在震动。
宁恕注意到，有两辆车是翘着车头冲出去的，落后众人不少。从后视镜里，他看见其中一辆还翘着车头转了个圈。
……杂技？宁恕现在略懂华东说的表演赛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再多想，专注眼前的路段。
五十米后是第一个过弯，宁恕选择迟入弯。
在大多数车手刹车入弯时，宁恕全油给满，计算好刹车点，在进入的一瞬间刹车，控车快速向左侧倾倒，几近与地面贴合。
从上帝视角看，他正无限接近山道外侧边缘，像是即将被惯性甩下山，马上就要见上帝。
到达弯心的同时，宁恕也贴在了山道边缘，咫尺之间，他镇定给油，加速出弯，丝滑地控车直立回到赛道中段。
比别人更晚的刹车点、更短的刹车距离，宁恕用一个过弯连超五人。
这套动作看似危险，实际上是更加安全高效的过弯方式，宁恕从来不赚卖命钱。
场馆内气氛火热，新人九号给了他们不小的惊喜。
毕竟再炫的杂耍，都没有生死一线来得刺激。
比赛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通过最后两个弯道，前方就是平坦的加速路段。
两个弯道之间几乎没有缓冲。
屏幕中，九号犹如一只黑豹，擦着弯道边缘朝左快速倾倒过弯，紧接着干净流畅地控车向□□倒，出弯后全油给满，潇洒离去，背影十分嚣张。
赵铭睿一边叫好，一边打开群里分享的琅池私网：“不行了，帅得受不了，我要去给九号打赏。”
程岁禾不明所以：“你看到他的脸了？”
赵铭睿抽空看她一眼：“咱俩到底谁是女生？帅是一种感觉你不懂吗，不信你问顾斯扬。”
顾斯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九号的屏幕，闻言从眼尾扫了他们一眼：“什么？”
这下不用问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很有感觉。
赵铭睿打了个响指：“怎么样，要不要把私网发你？”
比赛进入尾声，车手一个个过线，减速停车。
顾斯扬懒散地靠回沙发里，拿起饮料喝了一口：“不至……”他话音突然一顿。
屏幕里，九号坐在黑色摩托车上，先摘了手套，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又摘了头盔。
他甩了甩湿透的头发，嘴唇微张，仰头看向不远处的计分板，银白的灯光扫在他脸上，镀上一层冷冰冰的金属质感。
似乎察觉到无人机的靠近，他冷淡地看了镜头一眼。
这一眼被特写镜头放大，格外摄人心魄。
顾斯扬摩挲着喝空的杯子，对赵铭睿说：“链接发我。”
宁恕把车停回登记处，去休息室换完衣服，准备去找场务要工资。
他成绩还不错，第三名，不知道有没有额外奖金。
刚出更衣室，一个笑得满脸褶子的男人迎了上来。
“宁恕是吧？”
宁恕警觉地皱了皱眉：“嗯，有事吗？”
“我是负责比赛场馆的经理，我姓张。”张经理简单介绍了自己，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是这样，你提供的那张卡额度不够，我们这边会给你一张卡，大概三个工作日后给你，你看可以吗？”
额度不够是什么意思？宁恕拿着名片，狐疑地看他一眼。
张经理看出他的不信任，细细解释道：
“有人给你打赏了一百八十万，加上其余的打赏，一共是二百三十六万，我们这边是五五分成，包税，也就是说你到手一百一十八万，加上十万参与金，我们给你的那张卡里，总共会有一百二十八万。”
宁恕平静地点点头。
等等，多少？
从场馆出来，顾斯扬三人不打算参加接下来的活动，直接去了停车场。
程岁禾：“给讨厌自己的人匿名打赏一百八十万，没想到你这么以德报怨。”
赵铭睿不明所以地拉开车门：“什么讨厌的人？”
程岁禾看着顾斯扬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坐进副驾。
顾斯扬从左侧上了后座，淡淡开口：“向你学习，乐于助人。”
程岁禾：“……”
赵铭睿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边启动车子，调头出停车场，边不满地质问：“怎么回事，我一问你们就不说话了，把我当司机是吧？你们这样……前面那腿有点眼熟？”
前方下山的公路上，一个高挑的人影正走在公路左侧。远光灯照过去，他又向左走了两步，主动避让。
凭借看腿识人的能力，赵铭睿认出来：“好像是九号。”
他把车开到宁恕身边，按下车窗热情招呼：“九号！”
宁恕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去，赵铭睿也顺势把车停下。
“有事吗？”宁恕态度疏离。
开着布加迪从琅池出来，宁恕不确定对方的善恶属性，但他习惯凡事都往坏处想。
赵铭睿笑着说：“我是你粉丝！你车骑得真好。”
宁恕闻言一愣，客套地笑了一下：“谢谢。”
“你这是打算走下山吗？”赵铭睿问。
琅池这地方根本打不到车。
宁恕点点头。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呀。”赵铭睿十分善良地邀请，“上车吧，我捎你一程。”
宁恕婉拒：“不用了，我喜欢走路。”话音刚落，后排车窗陡然下降，他随意扫了一眼。
看见车里坐着的人，宁恕浑身一僵。
顾斯扬侧过脸，抬眼看着他：
“要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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