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这几天季奕辰睡得很晚。
只要他一躺到床上，那些儿时的记忆便如同潮水涌现。
那时的他，身体孱弱，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那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度过。
医院人多，嘴也碎。
“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天天在医院，没什么事吧？”
“听说是季家继承人？感觉就是个病秧子。”
“三天两头生病，肯定成不了气候。”
……
孩子的心总是单纯而敏感的，听得多了，这些伤人的话语便慢慢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一直到六岁，他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废物，是父母的累赘，是季家的耻辱。
然而，命运的齿轮陡然一转，在他六岁那年，父母的突然离世，让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往昔那些自我否定的想法，在巨大的悲痛与责任面前，短暂地消散了。那一瞬间，他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好想冲出去，向所有人宣告：季家继承人绝非废物！
那瞬间，他很想告诉所有人，季家继承人不是废物！
可可悲的是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废物！
自那以后他开始争，开始抢，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拼一拼，身体弱他就学武，见识不够他就天天跟着季老头子到处跑，学习不好他就天天熬到深夜……
季奕辰不需要完美。
但没有人兜底的季家继承人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近几年，季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季家立于悬梁之上，而梁下是一群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饿狼，当时的季奕辰还没有那个能力挑起大梁，季老爷子誓死捍卫着季家的根基，坚决不同意放权。
那天，管家刚刚送走一批前来对季老爷子“嘘寒问暖”，实则心怀鬼胎、觊觎季家产业的远房亲戚。
15岁的季奕辰独自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内心被深深迷茫充斥着。
他该怎么办？
季家的未来在哪里？
自己要成长到哪一步？
直至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他终于在黑暗中想通了，起身去找季老爷子。
“爷爷，三年，我可以掌权。”他的声音好略显稚嫩，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这三年，您可以适当放权，届时我会按数收回。”
季老爷子靠在床头，抬起那满是沧桑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后半夜，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季老爷子才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也意味着这三年他将担负的超乎常人想想的压力。
不能出错，他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一直紧绷着的弦到今天，第一次有人如数家珍般的说他的优点。
以及“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已经比很多很多人要厉害了。”
这句话一出，那根绷了很久的弦被触动了，引起一阵余颤。
是夜，入眠。
梦里那个曾经情感空虚、孤独无助的小男孩，被一个小女孩打灯寻到。刹那间仿佛置身于春日暖阳之下，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
*
次日，季奕辰自然醒。
八点半比赛入场。
他八点出门。
一推开门就看见顾语苏蹲在自己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在，脑袋侧枕在手上，几缕发丝轻轻搭在脸颊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像是睡着了。
季奕辰轻轻的把门关上，蹲在她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把她轻声叫醒。
顾语醒过来，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个红色锦囊递给季奕辰：“这个是开光锦囊送给你。”
季奕辰把锦囊放在贴近胸口的口袋，问：“你门口等了多久？”
顾语苏揉了揉眼睛，摇摇头道：“没多久，我困是因为昨天晚上失眠了。”
顾语苏双手握拳，给季奕辰打气，“总之，加油！加油！加油！”
“行啦，我没有事啦。”最后顾语苏提高声音来了句：“出发吧，我的儿！”
季奕辰：“……”
趁顾语苏不注意，季奕辰眼疾手快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而后迈步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只留下顾语苏在原地，捂着额头，一脸懵圈。
不疼？
那他弹我？
弹个寂寞。
季奕辰去考试了，要下午才能回来。顾语苏心想，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看看来这出差的老爸。她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先发个消息问一下。
头孢配酒：老爸你今天还忙吗？
众树成林：不忙。
头孢配酒：那我来看看你。
众树成林：[/定位]
头孢配酒：好的，我这就来。
在顾秋林那儿待到了下午，顾语苏睡了两个小时，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是 4 点 39 分。
顾语苏迷迷糊的接通电话，带着浓浓的困意：“喂，你好。”
对面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季奕辰配合着把声音放低：“你好。”
季奕辰！
顾语苏立马清醒：“你比完了？”
“嗯。”季奕辰应了一声，接着问，“没吃饭？”
顾语苏说：“我不怎么饿，就没有吃。”
“等我。”季奕辰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顾语苏猜测他应该是刚出考场。
“哦。”顾语苏应道。
直到通话的最后，顾语苏也没有开口问季奕辰考得怎么样。
努力过了，等下的就交给清风，风会带来答案。
等在见到季奕辰是在半个小时后，季奕辰站在7002的门口，手里提着在安大周围的一家饭店打包了几个菜。
“这家你吃过吗？”顾语苏看着那些打包盒，好奇地问道。
“没有。”季奕辰解释，“舍友说不错，给你试试。”
“你把我当实验鼠？”顾语苏问。
“……”
门外的季奕辰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你别吃了。”
顾语苏认怂，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我最爱吃你买的饭菜了。”
“对了，你吃了吗？”
“没有。”季奕辰简洁地回答。
“那你进来吧，我们一起吃。”顾语苏把门敞开，示意季奕辰进来。
“不来。”季奕辰拒绝。
“为什么？”顾语苏一脸疑惑，歪着头问道。
季奕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顾语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那去你房间？”
“嗯。”
顾语苏：“……”
有时候真想剖开季奕辰脑子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为什么到他房间吃饭就可以，到自己房间吃饭就不可以？
吃饭的时候，顾语苏问他：“你怎么回去。和张主任一起吗？”
“和你一起。”季奕辰说得漫不经心。
顾语苏也随便一听：“骗人，张主任肯定不会让你和他一起回去。”
“他说不算。”季奕辰说。
顾语苏：“倒反天罡，说的就是你。”
虽然顾语苏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季奕辰可以跟她一起回去她还是挺开心的。
这一次为什么找过来，她也没有想明白。
事后回忆起来，那天在上午教室依旧如往常一样哄闹，猴子和小胖也会在课间聊一些自己可以参与进去的话题。
但……
季奕辰不在总觉得自己坐在教室的感觉不太不太真实。
来时的火车开得很快，快到车窗外的景色都只有虚影映射在瞳孔里。
很不真实。
像虚幻易碎的泡沫。
其实仔细算下来，她也才到一中一个多月。
可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已经比她十几年来零零碎碎的校园生活都要精彩。
而季奕辰恰好是贯穿所有精彩瞬间的那个人 。
季奕辰不在，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和以前一样普普通通，并不值得让人记忆。
也是是这时，顾语苏才发现，
她很在意他。
或者说……
他是为她校园生活赋予灵魂的存在。
和季奕辰一起坐在火车上，再往窗外看，来时虚无的景象却清晰了起来。
“季奕辰。”
“嗯。”
好像自己每一次喊他的名字都可以得到回应。
“你以后想干什么？”顾语苏目光落在季奕辰那倒映在车窗上的侧脸上，窗外的夜色也为他作衬。
“家里安排。”季奕辰垂着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家里安排？
顾语苏继续问：“你没有自己想干的事情吗？”
季奕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融入了夜色里，再也没有得到响应。
与此同时。
姜映月回到了江州，在学校门口等着顾语苏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十点放学。
校门口的人潮渐渐散去，姜映月站在门外，眼看着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少，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身影，可她始终没有看到顾语苏那熟悉的面容。
她心里有些疑惑，打电话问顾语苏，才知道顾语苏不在学校，此刻正坐在往回开的火车上。
姜映月有些失落，她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还有一家奶茶店亮着灯，没有关门。她犹豫了一下，便抬脚往奶茶店走了过去。
进店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女生白色圆领卫衣的衣袖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皙有力量感的小臂 ，单肩背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的绑在腰上。
腰好细。
这是姜映月当时唯一的想法。
买完之后她提着一杯幽兰拿铁从店里出来。
目光落到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女生身上。
她不爱喝幽兰拿铁，但是当时她知道那女生点的是这个的时候。
突然就想尝尝。
正走着，身后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姜映月身体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她不悦地转过身，就看到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人眯着眼，脸上带着一抹猥琐的笑，嘴里喷着酒气，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好呀，小美女，约吗？”
姜映月被那人满口的酒气熏得差点干呕，她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胡子拉碴，社会蛀虫。
趁着他们不注意，姜映月咬了咬牙，迈开步子就要跑。可还没跑几步，手臂就被身后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一把抓住。
耳边紧接着传来那人恶劣的辱骂声：“跑什么啊？装什么清纯小白花，大晚上穿成这样出门，不就是欠 c 的站街女吗？”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生听到这边的动静，脚步顿了顿，拧了拧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思考后，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后走去。
姜映月奋力甩开他的胳膊，厉声喊道：“放开我！”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被姜映月这副刚烈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这小性子还挺烈，我喜欢！”另一个光头男人嚣张地叫嚷着。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嘲讽：“呦，这穿得人模狗样的，这干的事可不光彩。”
我们日月cp也上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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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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