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铸就的机械门冰冷而不可撼动,嵌合成一块巨大的白银镜面,映出四位神色各异的彩虹之子。
“把门打开,威尔帝。”
风上一次听见这位同僚使用如此冰冷的声线,是拉尔米尔奇站在军事法庭做任务陈述时。她在那次任务中失去了自己的队伍番号,失去了所有队友,也失去了Alpha的尊严——拉尔米尔奇的腺体遭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几乎不再能释放并感受到任何信息素。
作为行动唯一的、身受重伤的幸存者,帝国用以迎接她的却不是关怀,而是充斥阴谋论的审判。
“清剿行动结束至今十年,帝国境内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敌袭,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战力?拉尔米尔奇,你需要好好说明这一切。”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算是Alpha吗?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去死。”
如果不是艾琳娜出面斡旋,拉尔米尔奇不可能等到第三次庭审,也不可能洗清冤屈。熟识这位军官刚烈秉性的人有所共识——是帝国亲手扼杀了她作为士兵的信仰,成为艾琳娜的随行护卫已经是这位“残废”Alpha最好的结局。
如今的拉尔米尔奇也只会为艾琳娜献上忠诚。
威尔帝的手指搭在键盘上,不耐烦地敲了敲。
“别把拉比莉斯想得太脆弱。”
“你要放一个即将被强制进入情热期Omega和一个Alpha单独待在一起?”
“——什么叫即将被强制进入情热期?”
一步之差,被拒之门外的Reborn转过身,往日包裹住所有情绪的黑西服遗落在车上,衬衫还带着冲动斗殴造成的褶皱,衣袖挽在肘部,使得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然而在场的Alpha没有一个会因此避让。
风的面色凝重起来:“可乐尼洛目前也处于易感期内。”
“那你们想怎么做?把门打开?让她跟五个Alpha待在一起?”威尔帝嫌恶地瞥了Reborn一眼:“瞧,这也是一个易感期的Alpha……嚯?”
从攻击性强烈的信息素里捕捉到那一丝熟悉的薄雪气味,威尔帝竟然笑出声。
腺体损伤后,拉尔米尔奇对于信息素的感知接近于普通Beta,她不知道威尔帝在笑什么,但她的脸色已经不能更差了。
“威尔帝,中止实验,我需要立刻向艾琳娜殿下汇报。”
“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士兵,拉尔米尔奇。可乐尼洛倒曾经是,如果你的指令有用,为什么让他造成这种麻烦?”
拉尔米尔奇没有理会威尔帝的挑衅,意识到对方恶劣的态度不会改变,她干脆地走到另一个房间去联络艾琳娜。
威尔帝将目光移回屏幕,监视器上的数值已经开始跳动,它们的数据来自于覆盖在你腺体上的抑制环。针剂开始起作用了。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揪起来狠狠按在仪器前。
动手的Alpha一字一字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什么叫强制进入情热期,把你的实验说明清楚。”
“‘强制进入情热期’这七个字有哪里不好理解吗?就是字面意思。”威尔帝毫不在意这粗鲁的对待,他伸长胳膊在副屏上点了一下,又继续盯着主屏的数据变化,“报告在这里,想看自己刷权限。如果你有的话。”
Reborn真的去刷了卡,屏幕上立刻弹出通红的提示框,把威尔帝乐得大笑起来,他明晃而刻薄地表现出对这番不自量力举措的嘲讽,哪怕扑面而来的狂暴雪松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反胃得要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吐出来。
那双切面锋利的黑曜石刮过威尔帝的面庞,像是在寻找一处适合落刀的切入点。
风按住Reborn的肩膀,声音严肃:“你想干什么?一天跟所有彩虹之子打个遍吗?”
武道家再一次成功拆开两位一触即发的同僚。
随手掸了掸白大褂上的褶痕,威尔帝终于从屏幕中抽出一分心神。
“拉比莉斯不傻,她比你们这些肌肉脑袋都要清醒得多,别用你贫瘠的大脑做些自以为是、或者说自我感动的事情。”
Reborn觉得可笑:“清醒大脑做出的决定是,让才成年没多久的Omega参与到人体实验中去?”
威尔帝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一个才成年的Omega应该去决定什么?自己的结婚对象?那可不好挑,光是适配度达到99%的对象她就有三个,这还只是在库里的人选。”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随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如同暴风降临最初的雨点。
寒意顺着脊背攀上神经,威尔帝唇锋一紧。
“行了,比起拉比莉斯,更需要担心的另有其人。”
话音落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因此选择退缩,威尔帝冷下脸。
有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习惯这位科学家同僚如同风凉话的语言风格,但风解读出了更严峻的问题。
“可乐尼洛他……”
“我不清楚可乐尼洛会被怎么处分。”威尔帝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傲慢,科学家擅长用这种态度激怒所有人:“但有的人已经完全出局——绝无可能性了。”
那是一种基于实验数据与分析得出的,绝对客观的“绝对”。
“什么意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不是往日那种随心所欲的刻薄,而是将**与所求都压抑到极点、不允许任何情绪作为打开自我的窗口,这种冷漠是他对于自我最后的掌控。
任谁都能看出面对此刻的Reborn应当退避三舍。
而威尔帝正乐于引爆这颗地雷。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戴蒙斯佩多从来没有标记过艾琳娜殿下,哪怕是临时标记。”
一股猛然的狰狞在脑海中嗡鸣,Reborn寸步不移、聆听着威尔帝充满恶意的告知,眼眶里细小的血管几乎爆裂。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处于细微而持续不断的颤抖中,这是Alpha处于易感期的正常症状,也是失败者面临挑衅的无能反馈。
他不自觉握紧的拳被一阵温和而厚重的春风拨开。
两人停下,不得不停下。
武道家面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凛冽的信息素在和风中示威,他手上的力道不容拒绝,牢牢攥住了Reborn的肩膀,另一只手将威尔帝推开。
“非要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吗。”
“你在拉偏架,风。是你们先打扰了我的工作。”
尽管嘴上不落下风,威尔帝却没打算真正惹恼风——露切离世后,风接替她的位置成为了彩虹之子们的粘合剂,没有人会不给这位与人和善的武道家面子。
再说,脾气越好的人生气起来越可怕,这个道理威尔帝不会不明白。
那双宁静的眼有投向Reborn:“易感期的影响远比你自己意识到的更剧烈,别做那些自己冷静下来会后悔的事。”
非常具有实际价值的提醒与建议。
Reborn尽可能调整呼吸,他合上眼,掌心攥紧了黏腻的热汗,每呼入一口空气腺体便如针扎般疼痛。
其他彩虹之子,或许连可乐尼洛本人都不知道,你的父亲曾经直接将彩虹之子们的资料摊在你面前,让你从中挑选一位作为长期留在自己身边的护卫。
随意调动作为帝国隐形防线的彩虹之子们,仅凭一个小女孩的喜好。
你第一反应是选择拉尔米尔奇,她是艾琳娜的随行护卫,从小便与你十分亲近。但拉尔米尔奇是特殊的,你的父亲绝对不可能允许除她之外的第二位Alpha担任艾琳娜的护卫。最终,在拉尔米尔奇的推荐之下,你选择了被她教导过的可乐尼洛。
Reborn会知道这件事是个意外,作为被挑选对象之一,他会生气也是自然。可是做出这件事的那个人,你的父亲,D·斯佩多,正拥有这样的资本。
Alpha是用斗争、功勋、阶级所累计的物种,上位者对下位者拥有绝对的压制,而D·斯佩多无疑是攀登至顶端的佼佼者之一。
从爱慕上身为帝国王室成员的艾琳娜起,直到成为帝国第一批基因改造战士中的一员,D·斯佩多所付出的事物超越任何人想象。而这些牺牲也给予了他回报。D·斯佩多所服役的彭格列是帝国最所向披靡的舰队,至今仍然作为帝国的荣光征战在一线,作为主舰队指挥官之一的他自然同样掌握着超越常人想象的权利。
D·斯佩多非常爱他的妻子,这种爱甚至超越了帝国对于基因改造的限制,要知道最初的改造几乎磨灭了他们所有的情感。没有人知道D·斯佩多究竟是如何突破了情感的枷锁,结果是,在接受基因改造百年后,你诞生了。
D·斯佩多自愿放弃了冠姓权,却在你名字中段嵌入了一个“D”。
不是象征着“Demon·Spade”的D,而是意味着“Diamond”的D——作为D与艾琳娜的爱情结晶。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能够令Alpha背弃掠夺的天性,剥离侵略的本能,终生都不能标记自己深爱的Omega?Reborn无法想象。
叮——
巨大的弧形光屏上跳出一个视讯窗口,准确来说,是监控被从内部接入了。
威尔帝立刻直起身:“拉比莉斯?”
位于话题中心的Omega出现在镜头里,反应迟缓半拍,点了点头。
“一切照常进行就好,威尔帝。”
你仅仅只想传达这个信息,说完便挂断了通讯。
冰冷的机械门隔断了门外的争吵,监控画面是单向的,你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实上,门内也刚刚结束一场对峙。
在雨水冷杉的气息浓烈彰显着存在感的同时,你平静地弯下腰,从垃圾桶里拾回了那管残留着赤色药剂的注射器。
冷静下来,可乐尼洛对自己说,冷静下来。
原来不是抑制剂,或者说,不只是抑制剂。
他尽可能控制着自己声线保持稳定:“你注射了什么?”
“据说在星际航行时代开启以前,地球上的人类只具有两种生理性别,那个世界里没有信息素,也不会有第二性别的分化。”你笑了笑,可乐尼洛看来,那笑带着说不出的诡谲:“运气好的话,还有几次注射过后我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女性,或者说,残废的Omega?”
你在可乐尼洛的脸上找到了许多情绪,它们最终混合成一种复杂神情。
砰——砰——心脏跳动着,药剂随着血液运输向身体每一处,令大脑进入近似微醺的状态。
“因为是可乐尼洛,所以我觉得可以告诉你。”
Alpha的信息素攻击着麻木的神经中枢,除了熟悉的眩晕之外,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超过以往的速度发烫。
造成它的原因是药效,还是Alpha的信息素或视线呢?
无法确定。
你拉出活塞,为针筒抽满空气。
“在药物作用下,我会提前进入情热期,当然,它也在被一次次缩短,最多几个小时就会过去。”
注射药剂后短期内你对AO标记的渴求会达到难以想象的极点,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旦熬过去,信息素对于你的支配度将会降至新的冰点。
这是一笔很合算的买卖。
威尔帝告诉你被催化的情热期会比自然情热期更难度过,Alpha可以帮助你好过一些,你笑着说如果是将一生的情热期都浓缩在这几天那你愿意接受。未曾想这样的说法竟与真相契合。
“但是可乐尼洛,你不该进来。”
在这件事上任何Alpha都不值得信任,只要发生一个失控的标记,就会令所有人一直以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每一次情热期都像是噩梦,让你失去理智、丢掉尊严、蜷缩在床铺上痛苦的呜咽。
你将注射器对准了可乐尼洛,冰冷的隔离室内,放眼皆是铁器的寒芒。
那对清澈的浅蓝色眼瞳只为尖锐的银光偏移了一瞬间,可乐尼洛重新将目光投向你,他瞳光里破碎的闪烁令你产生了同样一瞬间的恍惚。
情热期的Omega,易感期的Alpha,可乐尼洛知道最佳选择是自己离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你吗?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
为了向你佐证自己的无害,他将自己身上的所有能造成伤害的物件都卸下,如自投罗网的刑犯般双手举过头顶,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的,对着你单膝跪下。
“从这一刻开始,如果我做出任何你不接受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把针管扎进来。”
“……任何事?”
他笃定地点头:“任何事。”
眩晕感已经蔓延到指尖,轻飘飘的针管变得沉重,你的大脑缓慢地转动。你应该将眼前的Alpha驱逐出去。但是眼下,被你所抵抗的软弱和依赖开始侵蚀你的理智。
“是可乐尼洛的话……”
你拿走了病床上的毛绒玩偶,默许可乐尼洛到这个位置来。
可乐尼洛坐下去,正想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你从柜子里取来了束缚带和止咬器。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里最不该出现的东西是Alpha。”
可乐尼洛失笑:“你说得对。”
病床靠背调被直成座椅。Omega朝他走近,覆盖单薄布料的胳膊将束缚带缠绕在他身上,一寸寸收紧。可乐尼洛能察觉到你的体温已经变得很高,为他佩戴止咬器时,两个人离得近极了,呼吸落在皮糙肉厚的面颊上,仿佛一种滚烫的交融。
可乐尼洛嗓音沙哑:“拉比莉斯,我……”
他想要向你剖白,自己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拒绝了你的请求,如果那时他选择答应——面前的Omega打断了他。
你的眼神无比严肃:“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要把我当做Omega对待。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标记我。”
好像被一巴掌扇在脸上,可乐尼洛的喉咙忽的收紧,他当然明白止咬器代表着什么,可是言语的威力远胜于物理数百倍。你抬起他的下巴,薄雪气味浓郁而冰凉地触碰Alpha的尊严,一瞬间可乐尼洛的眼睛变得通红,尽管他明白你只是为了检查止咬器是否牢靠。
用最后的力气播出通讯,挂断通讯,你甚至看不清影像里的自己了。
视线变得模糊、心跳声愈渐剧烈、呼吸如同隆冬的困雷,这些症状使你意识到情热期已经开始。
混沌的焦渴烧灼这副身躯,意识仿佛沉进混沌,雨水冷杉的气味如晨光照入悬窗,朦胧地指引出一条道路。
像是囚困在沙漠中的旅人,沿着如丝的润雨,终于触碰到只在传说中支配着故事终点的清泉。
可悲的是,你清醒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隔离室冰冷得让可乐尼洛忍不住想起军部的审讯室,他进出过许多次,从不是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角色。提供给Omega的环境怎么可能变成人间炼狱,这里的病床比沙发更柔软,剥离信息素的空气也充满宜人芳香。更何况面对着这位学生,哪怕是冰冷、流畅、不近人情的钢铁,也会融化为低顺的春水。
可乐尼洛知道他的Omega学生身边从来不缺少Alpha,也知道他的学生,正直而勇敢的学生,从来无心情爱,从来都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充满质疑。权威的出生没能让你成为制度的簇拥者,反而催生出许多“应做”的使命。
他应该守护他的学生,与性别无关,只是守护一位稚嫩的君王,直到你羽翼丰沛,拥有足够自上而下去践行你信条的能力。
但是,为什么?他任由你跨坐在身前,像意识不清的猫咪一样埋首在自己颈间磨蹭。比起痛心疾首,可乐尼洛更多感受到可鄙的得偿所愿。
那颗卑劣的心拼命冲撞着胸膛,撺掇他去抚摸这只名贵而美丽的猫咪。灼热的喘息与混乱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雪落冷杉,分不出你我。
他开始庆幸自己身上的束缚带,让他没有自由支配的手可以违背本心地去推拒你。
“可乐尼洛……对不起。”
“别这么说。”他低哑地祈求,无法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你没有继续说下去,环抱住可乐尼洛脖颈的双臂,却因渴求和羞耻而颤抖着。
因为你足够信任他,因为他正直地拒绝过你,所以,你把可乐尼洛当做了情热期的抚慰玩具,不知廉耻地拥抱和亲吻。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所以就像这样什么也不要做了,只是龟缩在这里,任由身体沉沦在雨水冷杉的气味里,仍然埋首在可乐尼洛颈间,只有眼泪麻木地流淌。
泪珠滚落下来,径直洞穿了易感期的**。
可乐尼洛自己又在做什么?他在借着自己的易感期,借着你的情热期,堂而皇之地对着你发忄青。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胳膊被束缚住,可乐尼洛只能小范围的移动手掌,摸索到被你放置在病床边的注射器,他将长针对准自己,用力在腿上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迅猛的痛感传递,大脑皮层剧烈地挣扎,赤红的血液溅入纯白的雪原,竟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爽感。
真是没救了……可乐尼洛深呼吸,尽管此前急促的呼吸将止咬器吞吐得温热,他依靠痛感镇定下来,只期望你不要看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
“拉比莉斯,听我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苛责自己,拉比莉斯,你没有做错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在易感期与Omega信息素的双重折磨下,可乐尼洛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他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说道:“还记得吗,我们曾经上过的生理课。好吧,上课的人是拉尔,我只是旁听。但是,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你一定记得对吗?除了标记之外,还有别的方式能够让你在情热期好过一些。”
说到这里,可乐尼洛停顿了片刻,接下来的话语不仅是在说服你,也在说服自己。
“这只是一种安抚的手段,你愿意试试吗?”
“如果你愿意试试的话,就替我松开手,一只就够了。”
可乐尼洛没有得到你的回答,Omega仍然止不住的颤抖,煎熬地依偎着自己,他却连拥抱你都做不到。
片刻过后,你缓慢地抬眼,他总不离身的头巾刚刚就被你摘下放在一边,恍惚的视线里,冷金属黑的止咬器下,那张英俊的面庞布满碎汗与红潮,灿金色的发丝凌乱黏在脸颊上,你几乎不怎么能见到这样窘迫的可乐尼洛,就算如此,那清澈而明亮的虹膜仍旧湛蓝得叫人心悸。
你将可乐尼洛的右手松绑,无力而敏感的身体意外在此刻保持了惯常的行动力,可乐尼洛等到你重新调整好束缚带的松紧,才略微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与手腕。
茫然的,你仿佛嗅到了一点血腥气,很快又被瓢泼的雨水冷杉淹没。
可乐尼洛握住了你的手。
结实而宽厚的人肉沙发对你说:“再靠过来一些,就像刚刚那样抱着我。”
他捏了捏你的指节,随后将你的胳膊绕到自己脖颈上,掌心隔着柔软的衣衫自上而下顺过你的脊骨,滚烫、细致地抚摸每一个凸起。
你有点忘记该怎么呼吸,就像被抓住后脖颈的猫,浑身紧绷,躲避般撞在他胸膛上。
“别紧张,拉比莉斯。”
可乐尼洛刻意放轻的嗓音带着沙哑笑意,如果不是你攀在他身上的手臂已经沾满汗水,你或许会因此产生这只是一次普通教习的错觉。
训练室里的师生总是大汗淋漓,汗水斑驳的在地板写下所有疲惫与酣畅,宽敞明亮的室内,你曾经将可乐尼洛撂翻在地,踹断一件件冷兵器,用他教给你的知识对Alpha裸绞锁喉。
现在,你矫健敏捷的老师,仅用一只手就将你制伏于掌心中。
跟可乐尼洛牵手会是这种感觉吗?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肉块,暖融而有力的触感,指节被一处处柔软地剐蹭过去,温柔而细致,就像一个缠绵的深吻。
热汗形成的黏腻潮涌令你无力挣脱,皮革质感的绑带擦过脸颊,可乐尼洛侧过脸,被你用力地按回去。镇静的雨季,柔软的舌划出阻拦,轻轻舔舐过你的皮肤。
感受到你的战栗,那喘息中漏出点笑来,声带的震动紧贴着你:“就像这样,好孩子,放松……”
你的老师不怎么使用“好孩子”这样黏糊的称呼,这并不意味着他吝啬于夸你,可乐尼洛的夸奖像是一种最基础标准,你永远不会只满足于得到他夸奖。此刻,因为沙哑,可乐尼洛的嗓音听上去有种恐怖的涩气,你似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错觉。
“这实在不是个好的地方,但我希望这体验不会太差。”
“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要吻你才对……拉比莉斯。”他低柔地喊你的名字,声音里是不应该出现在师生之间的温柔。
你仰起头,冰冷的天花板高而远,恍惚正置身于一间银白色的茧房,拼命想要挣脱出去。于是你坐在可乐尼洛的胯上,坐着不属于自己的手指,直至血液奔涌向太阳穴、堆簇出一道极速膨胀的白光,冲破雪光与摇曳的冷杉,驱散浩荡磅礴的雾气。
一切重新得见。
模糊间你听见可乐尼洛在对自己说什么,你沉默地拨开眼前湿淋的金发,在颈后那柔软的皮肤、在抑制环边、在Alpha被掩住的腺体边,用力地咬下一口。
你听见可乐尼洛气息凌乱地“嗯”了一声,绵长而带着祈求。
你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在每一个Omega都被必须要求学习的网课里。
现在的可乐尼洛,就像是教材里被标记的Omega。
你坐起身,不由自主喊了一声可乐尼洛的名字,并不是寻求什么,你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压着嗓子很轻地说了句“该死”,随即发出了类似犬类的呜咽。剧烈的呼吸穿过止咬器呼哧作响,好像困兽撞击向囚笼,疯狂嘶吼着某种渴求,他躬身将额头抵在你肩膀上,湿漉的手指不知何时按住了你的腰,就在你迟疑着落手搭在他胳膊上时,可乐尼洛闷哼一声,身体猛烈地抽触,猝不及防而漫长的一下。
忽然间,你想到年少时期,第一个有过亲密接触的Alpha。
那是你父亲从附近星域带回来的男生,后来成了他身边的士官,斯佩多在跨星系航行途中捡过许多孩子,但带进过庄园、带到了你和艾琳娜面前的只有两人。
与他初见时你还没有进行第二性别的分化,他看上去与你差不了几岁,穿着深色的制式军服站在阴影里,身躯清瘦修长,目光眺向牵着艾琳娜的手在阳光下散步的斯佩多。不知为何,你觉得那背影带着几分飘忽不定的森然与鬼气,偶尔你也会从你的父亲身上感受到。
走近了才发现他面无表情,唇角好像天生微微上翘,摸样又俊美,因此显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看见你,他跨出一步颔首行礼。阳光下你这才看清那一双异色瞳,他此时真正露出了笑容,神情温和文弱,没有丝毫Alpha腌出味儿的傲慢,当真是脾气很好的人。
初印象有些微妙,你也向他笑了笑,随后与他错身而过,从背后扑住了艾琳娜与斯佩多。
你的父亲装出惊讶表情,而母亲也回过身,亲昵地将你揽进怀里。
花园里铺了茶点,桌上聊起来,你才得知对方的名字。
“骸。”D斯佩多介绍着,“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D斯佩多招手,将斟茶的差事交给了他。少年眉眼低垂,只在艾琳娜喊他时抬过一次头。
“这只眼睛……”艾琳娜微微蹙眉。
少年的头再次低下去。斯佩多则坦然对上妻子不赞同的眼神:“骸的眼睛很特别。”
斯佩多又笑着看你:“我们的小钻石觉得呢?”
氛围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不过面对着全心全意爱着的家人,你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觉得很漂亮。”
这时骸也抬起头,正巧与你对上视线,他像是微微一愣,就是这一刻的功夫,你注视着那对异色眼瞳,将话语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呀。”
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还有惊慌,唇也紧紧抿起。
后来,得知那双异色瞳并非先天、而是经由人为且违法的手术改造,你才知道艾琳娜和骸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表情。那时骸已经时常跟随斯佩多出入宅邸,凭借外表与温和的性格颇受往来喜爱,唯独每次看见你,总要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倒是拉尔米尔奇对他颇为戒备,也是拉尔米尔奇告诉了你骸的来历——骸是非法人体实验的幸存者。
意识到那对异瞳对他来说意味着痛苦的过去,你感到有些歉疚,却没到要为此做些什么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没过多久凪也被带到了你身边,你将无处安放的柔情与怜爱都给予了这位流离失所的小妹妹。
第二性别的分化给你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变动,斯佩多唯一一次脱离舰队提前回到帝国境内,就是在你被从Omega学校被接回家里那天。
天下着雨,雾蒙蒙的,斯佩多回到家时身边只带了骸一个随行士官。
记载着详细情况的文件早就发到了他手中,斯佩多没有提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事,他亲自为你挑选了一批新学校,和你一起重新协商了学业事宜。
“我还是想要……”你想到了更未来的事情,情绪低靡,“我还是想要考军校。”
斯佩多顿了顿,没发表任何看法,温柔地问道:“宝贝,或许你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吗。”
这些天你一直在尝试整理自己的思绪,尽管还不那么明晰,你艰难地向斯佩多表达:“去到Omega学校,我才真正知道成为Omega意味着什么。分化为Omega,会渐渐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我很害怕。”
“宝贝,我偶尔会觉得你妈妈对你的教育太严格了,这一点上你们很像,都有着远超社会平均线的正义感和责任心。Omega学校的建立本质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Omega们……”斯佩多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不会惹怒艾琳娜的词汇来定义,尽管她并不在场。
“……是重要的社会资源。”
“但是你不一样,宝贝。”斯佩多默认了你的答案,抬手摸了摸你的脑袋,“你是我和艾琳娜的女儿。”
你怔然地注视着你的父亲,因为他的话语和笑容感到不寒而栗,脱下军装的斯佩多穿了一身考究西服,宛如一位儒雅的绅士。
他喊了一声:“骸。”
峻拔的少年进入你的视野:“斯佩多大人。”
这位儒雅的绅士,冷淡地下达指令:“把衣服脱了。”
“爸爸……?”斯佩多仍然充满关爱的眼神下使你咽下疑惑,只是将不安的目光投向异瞳少年。
他整个人陷入凝滞,笑容僵硬在唇角,两次呼吸过后,他干脆利落地将外套脱下,按照斯佩多的指令扔在地板上,伸手去解衬衫的衣扣。
作为Alpha来说,骸太白了——这与经历有关,他并没有太多日晒雨淋的艰苦修行,又因为能力特殊直接被特招成了斯佩多的士官,几乎都待在星舰上。那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指剥开布料,露出精瘦而骨感的身躯,他的肤色是一种挥之不去的苍白,又因面容俊美,而显出一种诡谲的绮丽。
斯佩多道:“继续。”
一闪而逝的屈辱,使得那只眼睛红得更加浓稠而艳丽。你抓住了斯佩多的衣服,喉咙发紧,不敢继续看下去。
但斯佩多搭住你的肩膀,轻轻扶着你的脸,令你的视线落在□□的少年身上。
“你看,宝贝,Alpha也不过就是这种东西而已。”
“你年纪还小,所以才会有这种烦恼。我和艾琳娜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拥有一切‘资格’。”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孩子的眼睛——要把他留在身边吗?如果你喜欢的话,多养几个好看的Alpha也没什么。”斯佩多轻描淡写地说着,按在你肩膀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不过,别让你妈妈太操心,好吗。”
“…………”
你说不出话。
面对着眼前的父亲,一如既往疼爱你的父亲,你忽然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分化为和他一样的Alpha。
这章真的写了很久,每次一到推设定的时候我就会瞻前顾后,又怕写得太生硬又怕写不明白,心一狠想着那至少多写点吧,所以这一章就到这个字数了。
最初想在可乐尼洛生日更新的,可惜这章前摇太长实在没他戏份,一拖就到现在了()
本来还打算从家教跑路的……哈哈,我是真没出息!
还是很想把这篇顺利填完啦。谢谢大家的催更,可以的话请多跟我说说话吧-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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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白银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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