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气很好。
是体育课。
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挥斥方遒。
我一向对激烈的体育运动没有兴趣,撕下一瓣手中的橘子塞进嘴里,打算找个阴凉处摸鱼。
一个黑影向我飞来。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超——我投歪了!那边的仁兄——”
我惊讶地抬头,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僵立在原处,已经开始绝望地想被砸的时候会以什么姿势倒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恰到好处地拦下球影,青筋贲张,关节处因激烈运动而变得粉红。
是我很喜欢的手型。
曾经爸爸教我弹钢琴,他的手就像这样,细长又不失力量地在琴键上穿梭。
我兀自发了会儿呆。
篮球被对方抱住,稳稳停在臂间。
篮球场上一下变得很安静。
我只能听见天空的呼吸。
是高兴未。
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
他看着我:“抱歉,方聿他们打得太激烈,球不小心脱手了。你没吓到吧?”
我怔怔地摇摇头。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可应该是我太冷淡了吧,他终究是没开口,歉然地点点头后转身走了。
我目送他走远。
咚咚、咚咚。
天那么高,云那么淡。
梧桐叶唱着“刷拉拉”的歌。
心脏好像要从薄薄的胸腔里跳出来。
今天是橘子味的。
我最喜欢的味道。
学校可以走读,高兴未就是走读生,但我寄住在叔叔阿姨家里,不好天天赖在哪儿,自己咬牙凑钱住校。
但有一回上铺舍友太闹腾,把床搞塌了。
我的床作为下铺很倒霉催地也被砸得稀巴烂。
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临时找床显然不现实,我回教室学习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去校门口的早餐店买早餐。
高兴未今天来得格外早,骑着车经过。
澄澈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他毫不自知,在斑驳的树影下经过。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移不开眼。
老板娘笑我:“年轻人啊,想交朋友就跟他说嘛,叫他名字,你总知道吧!”
我思前想后。
直接打招呼如果他不回我怎么办?
没听见还要再喊一次吗?
如果他回我了,我应该说点什么好?
一万个念头如流星般划过。
顷刻消失。
和高兴未的身影一起。
老板娘怅然地叹了口气。
我转头笑了:“没那缘分。”
我明知道没有缘分,可自那以后目光永远不由自主地被高兴未牵扯。
我是天生的gay,虽然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哪个具体的人,但自从发觉梦中人从未是女子后,就全然明白了。
高兴未,他应该就是我的理想型。
帅帅的大男生,在对象面前像忠诚的大犬,需要拥抱与摸头。
比我略低一点,是刚好可以摸到的高度。
但我们一直互不交集。
顶多我收英语作业时故作不经意地经过他,装作一派冷淡:“高兴未,你作业交了吗?”
他会很疑惑地看我一眼:“我……应该交了吧,我没有交吗?”
我从一沓作业里装作才找到他的:“哦,抱歉,我忘记了。”
他托着腮:“没事。你——”
我打断他:“我该去把作业交给老师了。”
转身就走,看起来毫无留恋。
我看起来一定很莫名其妙吧。
但我就是这副别扭又自卑的性格。
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但一定要装作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费尽心思找到接近的机会,明明已经是唾手可得的位置——
但又会很快变怂,像是漏气的气球,在即将触及时后退一大步,用冷漠裹成外壳。
因为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我不配拥有那么好的东西。
想到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断话头的高兴未,我又觉得很抱歉。
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不再像今天这样了,至少不让他因为我的态度感到伤心。
可当高兴未又来找我,我又泛起难以自制的胆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和他对视,不和他接触。
走在路上看见了他,我明明一下子就精准地抓住他的身影,可怯懦半天不敢开口,直到他毫无所觉地和同伴说笑着经过。
偶尔他先看到了我,笑着向我打招呼,周围人纷纷侧目,我在那目光中退缩,偏过脸匆匆而过。
高兴未一定是觉得我讨厌极了他,也慢慢地不再试图接近我了。
我松了口气,不去管心里若有若无的失落。
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背后看着他,但不愿意让他眼中有我。
这样自然是无比折磨,但我宁愿如此。
因为我不配,我自知清楚。
就像鸟停留在树枝上,但叶终究是要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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